《不幸的克里斯托的一生》Reach

35、第35章

　　克里斯托拿起那本书，他看到名字时，瞳孔剧烈的收缩。
　　《丰沙尔的街道》劳伦斯·安弗尔顿、杜维尔·马孔著。
　　他先是看书的背面，背面是简介和评论。

　　“一本探讨人性的惊世骇俗之作，它让我们反思如何给儿童更多的保护。”
　　评论员的名字在他眼里突然变成了模糊的几个黑点，克里斯托看不清，他立起书邦，翻开第一页，手指却感到一阵刺痛。
　　他看了眼自己被纸页划伤的手指，突然想到，欧洲第一家造纸厂就是在西班牙萨狄瓦诞生的。从这个国家诞生的纸，在他的记忆里总是泛黄，粗糙，还有一股淡淡的松香。
　　劳伦斯从不让他碰他的桌子。他收拾垃圾的时候，垃圾筐里有团成团的废纸。他捡起来，上面是看不懂的文字，那是劳伦斯失败的证明。

　　他很厌烦，比起劳伦斯，跟在他后面的那个名字才是让他烦躁的根源。
　　说起记者这种生物，让他不得不想起把自己的消息在推特遍布的到处都是的女记者，一个走访了他周围所有认识的人，无孔不入的女人。
　　她的名字早就忘记了，长相也模糊不清，唯独那尖锐的声音，就像是这纸给他的感觉一样，锋利而冰冷。

　　这明面上是写“忏悔”“调查”“真相”，实际上是让所有人知道他那乏味的过去。

　　在充满贫困的街区用金钱制造一堵围墙，然后在围墙里面发出的任何声音都会被金钱吞没。
　　他对诺科的感情已经很复杂，完全不能拒绝他的一个原因，大概就是他带他发现了踢足球很有意思这件事。

　　安德烈斯注意到坐在旁边的克里斯托一直在沉思什么，他的脸色在雪白的米兰景色映衬之下显得更加苍白。
　　他阴沉着脸，眼里却是满不在乎。

　　“给你。”克里斯托感觉到了安迪的视线，从一旁男人的提着的背包里拿出一本书，丢给安德烈斯。
　　安迪手差点把书滑到地上，他拿住了，看到上面的名字，才想起来这就是劳伦斯写的那本书了。

　　奇怪的是，前世的莫雷诺看过。
　　应该说，很多克里斯托的球迷都看过，因为据说这是他父亲写的，处于爱屋及乌的原因，他们都去看了。
　　在克里斯托死后，这本书又被翻了出来，里面的一些内容被很多人探讨，被称为有预见性的证明了克里斯托的“死亡”。

　　但其实这书，里面根本没克里斯托。
　　叫做“丰沙尔”的街道，实际上也没出现过这个地名。
　　这书的内容就是一个完全虚构的故事，大部分都是劳伦斯臆想的世界，和在那个世界里的人和事。
　　由于书的内容晦涩难懂，故事逻辑也很难解释，所以只在很小众的范围内流传。出版了三年后几乎销声匿迹，若不是克里斯托的成名，它几乎不会再被人翻出来了。

　　看了之后，发现根本没详细的讲克里斯托小时候的事，甚至没提他的父母、家庭、成长过程，基本上就是和他毫无关系了。
　　于是莫雷诺迅速的失去了兴趣。

　　安迪重新翻看，似乎是第一版，但是熟悉又陌生的内容同时涌入脑海。
　　这是那个叫做杜维尔·马孔的记者在采访监狱的犯人以及精神病院的病人时写的手记。他写了很多系列，牵扯到克里斯托父亲的就是这本，里面充斥了大量劳伦斯的自述。
　　很多人都给精神病人作过手记，因为常人很好奇他们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但是自己又不能变成精神病。

　　以正常人的大脑去理解精神病的大脑，本身就是矛盾的。因为彻底理解了，不就是精神病了吗？
　　可是变成了精神病之后，还能称作是“用正常人的大脑理解精神病”了吗？
　　这是个矛盾，一种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所以总是有人在探讨，正常人和非正常人的区别，到底谁是正常的，谁是不正常的。

　　“我那个祖父，还有曾祖父，好像都有精神病。遗传病史。”克里斯托撑着脸，面无表情，眼神深邃，“但是，平时，总是看起来跟正常人似的。”

　　安德烈斯突然觉得克里斯托这样子有点吓人，他似乎接触到了莫雷诺记忆里从来不存在的部分。
　　一个人的黑暗面。

　　“……但是你安心，我正常得很。”克里斯托看安迪一脸惊恐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抱着胳膊，“我看了不少心理医生，都说我正常的要命……说到底，我刚才说的那些，也只是谣传。平时，法瓦罗开玩笑的时候偶尔会说。”
　　安德烈斯拍着胸脯，满脸的惊魂未定。
　　“还是说，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个精神病？”克里斯托皱起眉头，显得不满了起来。
　　“哪有，你除了嘴巴毒，剩下……都……挺正常的。”安德烈斯抓了抓后脑勺，干巴巴的开口。

　　克里斯托自杀的新闻又在脑海里浮现了。
　　安德烈斯抿着嘴，觉得自己掉到了坑里……
　　其实这个世界，我们每个人都是精神病吧。

　　“该登机了，走吧。”克里斯托拍拍安迪的肩膀，“稍微故弄玄虚吓唬吓唬你，你就信。你是真傻？还是真傻？还是真的傻？”
　　“你……你，我可比你大两岁哎！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前辈啊！”安迪涨红了脸，“不要以为……我很想你加入西班牙国家队，你就可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克里斯托瞪圆了眼睛，夸张的说：“原来我可以为所欲为的吗？”
　　“……我说的是不能！不能！”安德烈斯猛的摇头。

　　克里斯托揪住他的脸，用力的扯了一下。他那黑色的皮手套冰凉，触到安迪的脸，让安迪龇牙咧嘴。

　　“如果我说，不让我为所欲为的话，我就不信守承诺了呢？”

　　这回轮到安迪瞪圆了眼睛：“你……你……你说话不算话，你之前说你说一不二……”
　　“我说过吗？”克里斯托笑眯眯的抿着嘴，“我记性不太好啊。要不如果我说这种话的话，你不如录音？”
　　“你……你骗我……”安德烈斯脸色很难看，刷的一下白了。

　　“骗你？”克里斯托耸了耸肩，“开个玩笑，就是欺骗吗？那你对骗人的定义真是严重啊。”
　　“那你什么时候说的话才算是真的啊！”

　　安迪嘟嘟囔囔的跟着他上了飞机，一路上还在和克里斯托拌嘴。
　　等他一屁股坐下来的时候，被着暖洋洋的空气熏的大脑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克里斯托从他怀里挖出那本书，嗤笑了一声，随意的翻看着。

　　书的内容是吓不死人的，只有人的想象力会自己吓自己。
　　但是吓吓安迪还挺好玩的，他这么好骗，到底是怎么活这么大还没被卖的……？

　　————

　　马上要过年了，安迪虽然问过克里斯托新年不和舅舅一起过合不合适，不过得到的答案却是“我新年从来都不跟他一起过”。

　　新年，法瓦罗都会和儿子女儿一起过，他会去英国。这对克里斯托来说，可是难得的假期。
　　但是看着安迪一脸“他好可怜过年都没有家人陪”的表情，克里斯托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无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被摸头的人瞬间爆炸。
　　克里斯托掏了掏耳朵，直接无视了安德烈斯气急败坏的发飙，打了个哈欠。

　　“你……你要见到，那个……你那个爸爸了吗？”

　　下了飞机，马德里晴朗许多的天空让克里斯托看起来蒙上了一层色彩。
　　那个在冬季里阴沉的可怕，好像马上就会消失掉的少年此时有了些许生气，安德烈斯阴郁的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真是的，都怪克里斯托穿的太成熟了，还是足坛有名的“苦逼脸”，让他不知不觉都忘记了他还是个刚满15岁的小孩。
　　两人已经能并肩而行了，因为克里斯托个子着实不矮……安德烈斯觉得心情复杂，明明14的时候还是同龄人里发育快长得高的，结果现在生长的势头一天天的慢了下来。

　　“嘛，看看吧。如果在马德里玩够了还有时间，去见见也行。”克里斯托的反应淡淡的，好像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达里奥早就在机场等着接半年没见的儿子，他很想他，隔着大老远就看见儿子裹得像个面团，直流汗。
　　他旁边跟着一个一身黑衣身形修长的俊美少年，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身后还有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一股社会精英的架势。
　　两个年轻人在争论什么，那男人也不说话，表情冷峻的跟在后面。

　　“爸爸！”安德烈斯也看到了达里奥，高兴的跳了起来。
　　“安迪！”达里奥笑容满面的快速走来，迎接儿子的一个飞扑。
　　这小子，在意大利半年怎么好像又重了………这冲击，他的老腰经受不起啊！

　　“爸爸，这是我的好朋友克里斯托！”安迪扯过克里斯托的胳膊，后者僵了一下，随后从容的站在他旁边。
　　“您好，先生。”克里斯托的声音很动听，似乎是处于变声期的缘故，少年音里透出一点嘶哑。
　　他露出和善的笑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些血色。

　　“你好，克里斯托。欢迎来马德里。”达里奥和少年握了握手，心里暗道，原来这就是自家儿子一直惦记了两年的“竞争对手”？

　　……嗯……

　　儿子，你输了啊。
　　到底是什么让你把自己裹成一个面团的，米兰就那么冷吗……

　　“爸爸，你别看克里斯托穿的这么老成，他才15岁呢。”安德烈斯笑嘻嘻的说，“你看他穿的整齐，其实他踢球的时候很疯狂，经常脏兮兮……呃……”

　　克里斯托眉头直跳。
　　为什么要对自己的父亲损他啊，这家伙。

　　“我知道你，安弗尔顿。”达里奥微笑，“我儿子一直说你踢球很有天赋。”
　　“这个嘛，克里斯，我爸爸有很多球探朋友哦。”安德烈斯笑眯眯的叉着腰，左摇右晃的蹭到克里斯托旁边，“两年前，科伦兹叔叔就看过你踢比赛，把你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

　　克里斯托抱着胳膊，笑得很勉强。
　　在达里奥面前，要保持风度，但是安德烈斯却不顾一切的要破坏他的形象，导致他的礼貌微笑马上要破裂了。

　　“给您造成麻烦真是抱歉。”一直不说话的律师先生开口，“是卢塞洛先生吗？我是克里斯托的律师……我在马德里订的有宾馆，我住酒店就行了，不过他……”
　　“不麻烦，不用抱歉。安迪的朋友嘛。”达里奥拍了一下克里斯托的肩膀，“你就和安迪一起住在我家就行了。”
　　“非常感谢。”律师点了点头，看向克里斯托，“克里斯，我先走了。你有事找我的话就打我电话。”
　　“嗯。”克里斯托没有看他，只是轻声应了一下。

　　路上，安德烈斯大概是因为回家了，整个人显得异常雀跃。
　　“克里斯，你好不容易来了，一定要好好感受一下马德里的新年啊！”安迪撞着克里斯托的肩膀，“12月31日有十公里长跑大赛，我跟你说，去年我可是前五十名啊！嘿嘿……”
　　“……”克里斯托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破灭，“……不感兴趣……”
　　“哎，别这么快拒绝嘛，我看你小子体力还是不太好啊，不趁着个时候多练练？”安德烈斯露出阴险的笑容，“我这么跟你说吧，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最多的时候一天跑过四万米呢。”

　　克里斯托翻了个白眼。
　　这个体力怪物，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自从他来了之后就每天给自己加练的事。

　　达里奥笑而不语，可以看得出，儿子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男孩。
　　原来他惦记了两年多的少年是这样一个人啊……一看就很特别，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这个新年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作者有话说

　　_(:з」∠)_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