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克里斯托的一生》Reach

7、第7章

　　“安迪，你没必要非要当门将当的那么认真。”奥勒哈忧心忡忡的把靠在他腿上刚醒来的莫雷诺扶了起来，“你还好吗？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是真的担心你，安德烈斯，你有时候太较真了。”一个男人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莫雷诺的头，“你还是要以保护自己为第一要务。”

　　莫雷诺机械般的扭头，盯着这个深棕色短发的中年男人，越看越抖，越看越抖。

　　“劳，劳，劳，劳……”莫雷诺结巴了，他死死的盯着中年男人，“劳……”

　　“劳什么？你怎么了？”奥勒哈奇怪的盯着醒来时就显得傻乎乎的队友，“你不会真的傻了吧。”

　　“劳，劳尔啊，我的天啊……劳尔啊……”莫雷诺指着教练，嘴角抽搐，浑身哆嗦，“我绝对是在做梦。”

　　是那个劳尔吗？
　　就是那个劳尔吗？

　　“有什么疑问吗？”劳尔耸了耸肩，冲着莫雷诺伸手，“快起来继续训练吧，安迪。”

　　他居、然进、入、到皇马青年队了!

　　一排大字在脑海中机械式的浮现，莫雷诺迷茫而呆滞的低头，看着被蹭花了的白色队服，用自己不地道的西班牙语鉴定了一下。

　　劳尔看了眼明显不在状态的安德烈斯，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可能真被球砸傻了。”

　　安德烈斯·卢塞洛，是一个非常认真的小伙。他的父亲也在皇马俱乐部工作，任职高层，但他从小就展现出非同一般的足球天赋。加上父亲这层关系在，安德烈斯还很小的之后就混进皇马青训营里听课了。

　　莫雷诺站在原地发了会呆，突然想起一件事。
　　既然自己变成了安德烈斯，那么，身为莫雷诺的那个自己到底怎么样了？

　　但现实情况遭不住他多想，劳尔和几个助教不停的吹哨催促他们赶紧列队进行训练，莫雷诺左右看了看，心虚的被奥勒哈拉到了队伍里。

　　“别发呆了安迪，不然先生会生气的。”奥勒哈小声说，“而且他刚才开始一直在看你。”

　　“我……”莫雷诺欲言又止。
　　他都已经好久没踢过球了。

　　想起他小时候，也是个非常擅长足球的孩子，奈何自己在医院体检的时候检查出心肌肿大，过度剧烈运动容易晕倒猝死，所以莫雷诺不得不放弃职业足球。

　　他虽然放弃了，可是没有一天是甘心的。认识克里斯托·安弗尔顿也是一个巧合，第一次看到他踢球对方还是16岁，在青年队表现出色，那时候莫雷诺就有隐约的感觉，克里斯托一定不简单。

　　果不其然，除了一开始任性的非要去里斯本竞技待了一年以外，后面克里斯托职业生涯的发展简直就如同坐火箭。

　　莫雷诺只能算是芸芸众生球迷中的一个，但是他算是资深球迷，对克里斯托关键比赛的惊艳表现，他可是如数家珍，倒背如流。

　　然而，就这么一个天纵奇才，绝世巨星，居然，居然，他、吗、的……公开出、柜了……!!!

　　想到这个事实，莫雷诺就生气的恨不得撕碎勾引他出柜的狗男人。
　　啊，貌似，那个家伙是他的队友来着？

　　其实出柜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职业联赛踢球的球员公开出柜。公开出柜就出了，已成定局，最坏结果不过是强行退役，淡出足坛，但是克里斯托性丑闻爆出的时候，伴随而来的，还有他供认不讳的犯罪事实。

　　他不仅是个同性恋，还涉嫌强、奸队友。他犯法了。

　　WTF？？？!!!

　　看到这个事实就是让人一脸懵逼，尤其是极小一部分之前还表示暗中支持克里斯托性取向的女球迷，全都如同被泼了盆冷水。

　　莫雷诺始终就不信，他压根就不相信克里斯托真的犯罪了。就算他信他出柜，是个同志，也不信克里斯托会犯法。

　　但是他不信没有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媒体，还有很多不瞎编就卖不出报纸的报社，全都在对安弗尔顿口诛笔伐，而且还在推特带节奏，煽动所有球迷的情绪。

　　羞耻到欧足联都想收回给他颁发过的荣誉奖项。

　　莫雷诺也是愤怒的球迷的一员，他回到家，看着卧室里贴的海报，衣柜里放的满满的一柜子球衣，整个人气的四处破坏。

　　一想到居然被一个无耻的男同“骗”了那么多球衣钱，就觉得甚至连棺材本都亏了。

　　所有人都持续的在恨他，诅咒他，不少球迷要求球衣退货，更多的则是含着泪，悲愤的将球衣撕毁，并且立据要一辈子抵制安弗尔顿。

　　人们大喊着，骂着“安弗尔顿去死”，诅咒着“安弗尔顿下地狱”，大声的要他给出一个解释。

　　而克里斯托也给出了他的回应。

　　他自杀了。

　　发现的时候，他安静的坐在浴室的地上，靠着墙角，右手拿着手枪，太阳穴有个血淋淋的洞，边缘烧焦了。

　　血从另一边涌出来，泼洒了半个卫生间，溅出一大片血花，从天花板一直蔓延到地面。

　　他闭着眼睛，看起来很安详，就像睡着了。

　　先不提他是怎样拿到枪和消音枪管的，光是自杀的事实，就出乎预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莫雷诺和一干铁杆球迷早就有不祥预感，从这么些年安弗尔顿的采访，和他的表现，加之他过去童年的经历、背景来看，莫雷诺怀疑他可能在性格上有比较极端的一面。

　　只是更多的人只会把他童年时的遭遇和现在的表现看做是励志故事，而在出事之后却又当成攻讦他的理由。包括他身上的疤痕，不经常脱球衣交换的行为，都让安弗尔顿怎么也摆脱不了童年遭受过的阴影。

　　人没了之后，慷慨激昂的媒体总算冷却了不少。至于涉嫌强、奸的事，被查明是未遂，起诉他表示要走法律手段的那个诺科·谢尔一家，也不再提了。

　　然后，才是检讨与谴责，沉痛与反思。
　　他们失去了一个巨星，失去了一个时代的标志，让一个众多孩子童年的偶像开枪自杀，足以毁掉他们内心最纯洁、真挚的理想。

　　安弗尔顿没有母亲，父亲早就和他断绝关系，也没有其他亲人。葬礼是他国家队的主教练办的，就在家乡，没有通知任何人。

　　而且更让人感到一言难尽的是，他自杀了却什么遗言都没留下。有人查到死亡前克里斯托曾经登陆过推特，看了一些消息，而且不久前还和主教练c罗通过电话。附近见过他的居民被采访时还表示，“他还和孩子们一起踢了会球，看起来情绪不错”。

　　卫生间里发现他带着签字笔，镜子上也有笔痕，但是被擦掉了。他的左手有些黑印，应该是擦掉了痕迹造成的。

　　莫雷诺觉得他应该是无奈，或者说是讥讽和绝望的看待着这个世界的，以至于就连死了也什么都不想剩下，毫无征兆。

　　他连后事都不安排，这说明他根本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根本就是想死，对活着这件事毫无留恋。

　　莫雷诺又回想安弗尔顿每次参加欧足联和金球奖的颁奖典礼的时候，很少说话，笑容腼腆，大部分时间就安安静静的站着。别的明星拖家带口，他总是孑然一身。

　　“安迪!安迪……？安迪……!！！”少年的声音打乱了莫雷诺的思绪，他一个激灵抬头，正看见劳尔生气的脸和奥勒哈一脸“你完蛋了”的表情。

　　“啊，抱歉！”莫雷诺脸色一红，看着周围队友一个个都绕杆回来，自己还在边上站着干看，不好意思的傻笑了一下。

　　“你过来，安迪。”劳尔冲他招招手。

　　“劳尔……”莫雷诺又开始进入激动状态，眼前的这个可是大人物诶！

　　要趁机要个签名什么的吗？

　　“晚上你爸爸要我带你解决晚饭，你现在就去想要吃什么吧。”劳尔冲着球场努努嘴，“去，绕着球场跑步，一直跑到训练结束，一边想你要吃什么。”

　　说完劳尔就大步离开，招呼着青年队的小队员们加快速度。

　　莫雷诺左看右看，对上队里几个人同情的眼神，嘴角抽搐着迈开步子，朝球场边缘移动。

　　“啪”的一声，一个足球掉到他脚边。

　　“带着球跑，安迪。”劳尔挥了挥手，“不许停，不许偷懒，我看着呢！”

　　…………

　　跑着跑着，莫雷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除了劳尔很眼熟之外，这个安迪的小伙伴，那个自己躺在他腿上的少年也很眼熟。

　　怎么看怎么像缩小版的胡安·奥勒哈。
　　没错是缩小版的。

　　胡安·奥勒哈是马德里青训营出品，18岁第一次代表皇家马德里出战，19岁被租借到瓦伦西亚，之后度过两个赛季回到皇马后，又转会到了德甲勒沃库森。

　　他在勒沃库森征战三个赛季表现出色，之后又到了意甲的ac米兰。出车祸前，皇马正打算把奥勒哈“带回家”，但是成没成，莫雷诺不知道。

　　关于意甲联赛的西班牙人，莫雷诺了解的最多的大概就是奥勒哈。因为他可是大国际的德比死敌ac米兰买进来的边锋，连主场都是同样的圣西罗球场。

　　倒是他们口中的“安迪”，自己这个人，却从来没听说过。

　　训练结束后，劳尔叫上了被球砸出鼻血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安德烈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让你那么心事重重？你这样状态很不对劲。”劳尔揽过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还没放弃当门将？”

　　“劳尔……”莫雷诺喃喃自语。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叫我先生或者教练，直呼我的名字真的好吗？”劳尔摊手，“你是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劳尔劳尔的叫个不停。有问题吗？”

　　“不，不，我……对不起，我，我只是有点头晕，对不起教练。”莫雷诺暗自脸红。

　　他这不是激动的吗？
　　皇马青训营，劳尔主教练，被车撞了之后这……这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这可是皇马青训营诶，那个皇家马德里啊喂！

　　“这样吧，你也可以练一下门将，万一球队门将被红牌了，你就上场。”劳尔指着莫雷诺的鼻子，“那可是很辛苦的，你到时候可别抱怨。”

　　“好，好的。”莫雷诺没仔细听劳尔说了什么，只是一脸傻笑着点头。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刚被一个漂亮的少女给鄙视了。

　　“爸爸还说你只是有点头晕，我看是真的被球砸成智障。”少女对着安德烈斯翻了个白眼，“听说你今天又用脸挡球？就这样还想当门将？好好的踢你的后卫不行吗？”

　　这妞是谁……

　　“好了玛利亚，温柔点，你可是淑女。”劳尔好笑的开着车，扭头瞥了一眼后座的女儿，“今天想吃什么？”

　　“Txistu，爸爸。”女孩赶在莫雷诺之前开口，“爸爸，我都等了好几周了。”

　　“我知道你去那是干什么的，就看中今天结束了是吗？”劳尔笑眯眯的刮了下女儿的鼻头，“但是那家餐厅可是很难预定的。而且你妈妈都做好了饭在家等咱们呢。”

　　说着他看向一直瞪圆了眼睛表情古怪的安德烈斯:“你有想好吃什么吗？我现在打电话让马曼给你做点，不然就有什么吃什么了。”

　　“随，随意，我随意。”莫雷诺像是被吓到似的车内一跳，一头撞在车顶。

　　嗷，好疼！
　　他立刻捂着头无声痛呼，靠在门口。

　　“笨蛋，你激动什么啊。又不是第一次去了。”旁边的少女玛利亚伸手摸了摸安德烈色的额头，“让我看看你受伤没。话说你被球砸到哪了？”

　　“没，我没事。”莫雷诺被小手摸了一下，挺舒服。
　　他反应了半天，正对上后视镜里劳尔眯起的双眼，浑身哆嗦了一下。

　　玛利亚正朝安德烈斯靠近，安德烈斯觉得背后冷嗖嗖的，亚历山大，干笑着推拒了两下:“我我我，我真的没事！哈哈哈，玛利亚，你，你不用靠那么近……”

　　听说劳尔五个孩子，四个大的都是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我的妈，玛利亚大小姐别再靠近他了，他感觉他会被教练砍死！

　　然而，玛利亚似乎很喜欢玩他。
　　当安德烈斯下了车，跟着劳尔进了他家后，正对上一屋子四个高矮不一但都很壮实的男人(少年)时，感觉自己犹如掉进狼窝里的小绵羊。

　　“嘿，好久不见，安迪，你还好吗？”一个热情的中年妇女朝他走来，笑眯眯的冲他打招呼，对着劳尔来了一个拥抱。

　　劳尔的妻子，马曼·桑斯，也是这个永远都伯纳乌王子此生的挚爱。他们之间的爱情童话在足坛是一段相当浪漫的传说。

　　这对年近五十的夫妇看起来依旧那么相爱，站在旁边干看着的莫雷诺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温情气息，光站着就有点尴尬。

　　“我给你们做了最喜欢吃的烤羊排，亲爱的。”马曼亲了一下小女儿的额头。

　　安德烈斯被两个长相一样的少年围着，他们上下打量着他，就像打量货物。

　　他们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但看起来非常年轻应该有20岁的样子。

　　埃克托凑近他，小声说:“你敢对玛利亚下手就完蛋了。”
　　“不用爸爸出手，你死定了。”马特奥也眯着眼威胁他。

　　俩人把他堵到门边，看起来是要“教育”他一番。

　　“你们别欺负他！”玛利亚上去把哥哥们拨开，“他就是个被球都能砸傻的傻小子，欺负不了我，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玛利亚，丈夫的智商很重要的。”马特奥摊手，“而且一个比你小的，这也不好……”
　　“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你才16岁！你还不能谈恋爱！”埃克托惊疑不定。
　　“谁说我谈恋爱了，你们想多了。”玛利亚翻了个白眼，无奈的叹气，“我只是当安德烈斯是弟弟。”

　　她是家里最小的，但是她也想有姐姐的感觉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好了，进去吃饭。”二哥乌戈打断了几个人在门口的争执。
　　“难得大哥回来，我不想和你们吵架，哼。”玛利亚一把揪起安德烈斯，朝屋里拽去。

　　莫雷诺的脑海里蹦出些许有关安德烈斯的记忆，记忆里他和劳尔一家七年前就认识，关系还挺不错。

　　安德烈斯在足球上表现很优秀，劳尔原定计划两年前就走，后来皇马高层挽留让他又签了两年，其中就有安德烈斯的父亲。

　　劳尔就快要走了，莫雷诺的记忆终于与安德烈斯的找到了重合点。

　　助教加上主教练，劳尔在皇马青年队的执教生涯已经够长了。他的上一任古蒂在退役后也是在皇马青训工作了七年，现在已经是执教了多家第一级联赛俱乐部一队的主帅。

　　他们两人本身就梦想着将来能有一天执教皇马，以另一种方式带领昔日银河战舰走向辉煌。青年队不是终点，只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莫雷诺知道震惊与违和感在哪了，劳尔现在还在皇马，还没走。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出了车祸，变成了安德烈斯，却回到了至少十三年前……！！如果，他没算错的话。

　　年轻的奥勒哈，仍在皇马的劳尔……
　　时光倒流，莫雷诺关于未来的记忆就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