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风》卿玖思

7、第七章

　　按照尤许以往的审美标准，按理说她要的应该是孟之旭的联系方式才对。周窈有一瞬认为她故意搞自己。

　　看到尤许疯了一般的消息，周窈只回了一句话。

　　周窈：我信你就有鬼了。

　　而后撇开手机，将这事抛诸脑后。

　　第一天的拍摄工作很顺利，跟新同事们的合作也很融洽。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跟明星合作，大家多少有些拘谨，工作量并不多。

　　下班后周窈跟台里的车回了电视台，去取自己的车。

　　在外一天，比在台里还累。

　　周窈原本还想着晚上回爸妈那吃顿饭，可这会只想快些回家躺尸。

　　回家前她先点了份外卖，刚进小区外卖员就给她打电话了。

　　人和外卖滞留在楼下，上不去。

　　周窈不好让别人等，开车去取了外卖，再把车停到地下。

　　停好车，她将平底鞋换下放车里，穿上白天工作时穿的高跟鞋。

　　往外走时不小心崴了下，不过幸好，周窈及时平衡过来，没摔倒。

　　就是右脚脚踝处隐隐作痛。

　　另一处停车位。

　　孟之旭将美女安置在后座，牵引绳系在车顶处的手拉上，防止它到处乱跑。

　　一抬头，就看到车前一个女人身体忽然向右晃了下，继而她很快又站直，脸上一副隐忍疼痛的表情。

　　女人目不斜视，微瘸着腿从车前过去。

　　停车场内空旷清凉，孟之旭启动车将车窗打开，散去车内的闷味。

　　.

　　汽车的启动声在阴凉宽阔的场内响起。周窈搓了搓胳膊，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上斜坡，着实费劲。

　　忽而，身后有灯闪了一下。

　　迫近七点，外面的天早已暗了下来。突来的车灯照亮前路，也只一瞬的功夫，周窈适应了黑暗的双眼蓦然晃了下。

　　车从身后驶上来，车速不快，轮胎压在地上滚出声响。

　　周窈侧身。

　　是一辆黑色的大G。

　　这车的车速不应该慢的，她朝驾驶座望去，发现主人正回头往后座上看，嘴巴翕合而动，好像在跟谁说话。

　　后座车窗关着，周窈看不清。

　　不过驾驶座上的人她倒是看清了，穿着黑色卫衣，留着极短的黑发，衬得人干净又精神。

　　他脸转了过来，左耳挂着的银色耳坠若隐若现。

　　隐约瞧着像是个小小的十字架。

　　她自然地摸向自己空荡荡的耳垂，搓了两搓。

　　孟之旭口头教训完活蹦乱跳的美女，收回视线。抬起的那一刻像是恰巧，又像是早有准备，与车外的女人对上了。

　　两人默默，车还在往上行驶，下一秒便错开了视线。

　　谁也没先颔首或出声打招呼，这局面莫名有些尴尬。

　　周窈却没意识到尴尬，望着已经驶上地面的大G，心中暗忖：这人戴耳坠也不觉得娘，反倒增了些野性。

　　脑海里“野性”这词一出，她立马抖了下。

　　迎面阵风袭来，周窈抬眼瞧着没有一点星光的夜空，提醒自己一会回去得把盆栽从阳台搬进屋。

　　.

　　周窈吃外卖时跟尤许视了频。

　　她喋喋不休地讲着中午要联系方式那事，得知孟之旭是周窈邻居后，说什么也得让周窈重新去要另一个男生的号码。

　　客厅里开了电视，周窈边看边吃，一边回她话：“下次你来我这，你自己去要吧。”

　　尤许撒娇：“姐，你不怕你可爱的妹妹号码没要成，还被暗杀吗？忍心吗？”

　　周窈面无表情：“忍心。”

　　尤许：“……”

　　她又换了个思路，“你那个邻居，孟什么来着的，我瞅着他长得也太神仙了，一看就是高冷的主。”

　　“可这样高冷绝艳的人，偏偏就给了你微信。欸！我就觉得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既然对你有意思，你去跟他要他朋友的号码，这么点小忙他肯定很乐意帮的吧。”

　　……

　　周窈：“你以为偶像剧呢？正因为我们是邻居，他才不好拂了我的面。”

　　话顿，她夹起一块鱼豆腐，“而且我觉得，他同意加我更多是想宣传他的新店。”

　　尤许叹气：“周啊，你这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谁小人？”

　　“……我，我骂我自己呢。”

　　这顿饭周窈没吃几口，就已经吃不下了。

　　她收拾完茶几上的外卖盒，正喝水，又听到尤许突然神秘兮兮地说：“周周，你觉得他会不会误会你暗恋他？”

　　周窈差点没呛着。

　　思索了下，暗觉确实会有这种可能。

　　那天她虽然解释过了，但给人“我妹妹即我”的既视感很强。而且事后尤许也没有去加他，事态莫名就往尴尬的地步发展了。

　　再想起方才在停车场那一瞬，他的眼神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如果她再找孟之旭要他朋友的微信，称当时认错人要错了，这样的话应该能让他撤销误会吧。

　　第二天早上，周窈提着垃圾袋出门时还记着这事。可台里一个电话过来，她愣是给忘了。

　　匆匆赶到台里打卡，再跟车去了拍摄地。

　　不比第一天拍摄，今天的工作量远远超于昨天。

　　临近八点才下班。

　　一回到家连饭都不想吃，就躺在沙发上迷瞪着眼。明明困得很，却怎么都睡不着。

　　.

　　“九馆”刚开业没几天，生意爆火。

　　顾客大多为女性，很多人故意选了靠近厨房的餐桌，就为有缘一睹传闻中老板的“芳容”。

　　厨房和用餐区靠透明玻璃窗隔开，离得近了就能瞧见里面。

　　“九馆”的厨师一共有三位，孟之旭也是其中一员。

　　他知道很多女性顾客是为了看他而来，也不排斥她们的行为，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给别人看，丝毫不避讳。

　　有舍才有得。

　　何况只是看看，搭两句话，算不得什么大事。

　　餐馆内的装潢偏复古，灯光昏暗。

　　用餐区内设有一小型舞台，头顶一束光打下，映出台上坐着的男人。

　　男人怀抱着一把吉他，身材魁梧，穿着黑色皮夹。他低头拨弄了两下吉他，弦音透过麦克风传至整个馆内。

　　安常爱好民谣，声线低沉沙哑。

　　一身腱子肉，唱的却是柔柔低沉的民谣，霎时引起顾客们的注意。

　　门方一打开，轻柔的音乐旋律从外面挤着门缝钻进来。

　　孟之旭侧头望去，见来人一头红发，是许锦嘉。

　　厨房里这会不忙，这一批客人走了他们也就打烊了。

　　可孟之旭身前的砂锅里还在炖着汤。

　　许锦嘉拖过凳子坐下，往前一凑，鼻子嗅着，“九爷，煮什么呢？”

　　孟之旭身穿白色厨师服，头顶帽子，回身收拾桌面，“猪肚汤。”

　　许锦嘉看他往锅里又是加盐又是加白胡椒粉的，忍不住往回咽了咽口水。

　　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缭缭水雾腾起，空中充斥着鲜香气息。

　　许锦嘉目光一会伸进锅中，一会又转回孟之旭手上。

　　他手上动作迅速简练，抓了几粒枸杞扔锅里点缀。

　　不等许锦嘉开口，盛了小碗出来。

　　一手将碗递到许锦嘉面前，一手拉下口罩，“尝尝。”

　　许锦嘉觉得哪里不对，可鼻尖的香气令他失去思考，乐呵呵接了过来。

　　汤热烫嘴，许锦嘉吹了吹才饮下。

　　汤鲜味美，颜色奶白，入口一点不油腻。让人顿时食欲大开。

　　等他将小半碗喝完，孟之旭才问：“味道怎么样？”

　　这一碗压根不解谗，许锦嘉眼睛盯向锅，“不咸不淡，正好！”

　　“那就行。”

　　说完，孟之旭盖上锅盖，关火。

　　许锦嘉：“？？？”

　　他就是个试菜的？

　　瞅着外边已经走了大半的客人，许锦嘉掏出手机看时间。

　　快十点半了，也差不多时间打烊。等他们再吃完晚饭，回去估计都要十二点了。

　　“欸，九爷，你看。”许锦嘉叫孟之旭，朝着窗户外抬下巴。

　　他从进厨房后，也没多长时间，就见有个黑色长发的女生从窗户前经过了两次。

　　两次都是去厕所。

　　现在是第三次。

　　女生个头不是很高，齐刘海压住了眉毛。

　　一张脸隐在浓密笔直的黑发下，目光也不朝这边看。

　　可让人就下意识觉得，她就是故意经过厨房的，还两次。

　　孟之旭也看到了。他看过去的时候，女生像是知道有人在看自己，也看了过来。

　　而后她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去。

　　这次她没再去厕所，转身回座位。

　　座位上还有两位女生，见她回来，凑过来窃窃私语，时不时朝厨房这瞥。

　　许锦嘉注意到了，“又来一个迷妹。”

　　语气里有些无语的意思。

　　孟之旭瞥他一眼：“你没事了？”

　　下一句就是：“那帮忙洗碗吧。”

　　没等话落，许锦嘉立马跳起来，一头红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格外惹眼，“我去个厕所。”

　　害怕孟之旭叫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孟之旭没在意，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下，他除了手套拿出手机。

　　微信好友给他发了条消息。

　　封景：我回学校了。

　　抬头，看到外面的几个女生已经起身去付账。

　　落后的那个长发少女回了下头，朝他望来。

　　孟之旭没回她信息。

　　他看封景一直站着不动，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却见封景原本无表情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生气了。

　　孟之旭皱眉，没搞明白她什么意思。

　　眼前突然蹦出许锦嘉那张白净的脸，凑在窗口，“你跟她认识啊？”

　　“朋友的妹妹。”孟之旭声音发紧，不想多提的样子。

　　灵光一闪想到什么，许锦嘉神情懊恼，暗暗拍了下自己嘴巴。

　　见他并没有太多情绪，赶紧转移话题，“晚上除了猪肚汤，我们还吃啥？”

　　“吃屁。”孟之旭淡淡回。

　　“……”许锦嘉嘟囔，“口味这么重。”

　　.

　　下了电梯，已经快十二点。

　　楼道里安安静静，只有电梯合门的缓缓动静，和美女的哼哼唧唧。

　　孟之旭将牵引绳一头套在鞋架柱上，防止它又跑到隔壁门口。

　　想起隔壁，掏钥匙的空当里抽空瞅了眼。

　　门紧闭着，门口的鞋架上只有一双白色运动鞋。

　　可能他盯得有些久，久到出了幻觉。

　　那扇紧闭着的门，突然“咯噔”一声，开了。

　　门内的人先是重重咳嗽了一声，而后探出一只胳膊，细细的，白皙无暇的。

　　那只手上提着一个外卖袋子，里面装着塑料盒。

　　袋子放下后，门内的人才察觉出不对劲，弱弱地从门内伸出脑袋朝外看。

　　顺滑的长发垂了下来，落在胸前。

　　孟之旭目光低垂，对上她那双被灯光映柔的眼睛。

　　莫名怔了瞬。

　　怪不得她咳嗽前外面就好像有光，感应灯本来就亮着。

　　周窈在看到孟之旭之后，一秒想起那个误会。

　　她干咳了下，直起身从门内出来。

　　孟之旭没动，见她似乎有话要讲。

　　他也想起她问他要微信的事了，再联系眼前她这副羞中带着勇气的模样，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冒出个念头。

　　——要表白了？

　　他被女生表白过很多次，也拒绝过很多次，面对这种事得心应手。

　　有的女生被拒绝后会哭，有的会愤怒。

　　周窈呢？她被拒绝了会怎样？

　　孟之旭心里猜测着，也正过身来，决定一会好好讲话。

　　她外表看着柔柔弱弱小白兔似的，哭了他可没那个闲工夫去哄。

　　周窈穿着白色的睡裙，脚上踩着白色.猫爪拖鞋，慢慢在他面前停下。

　　应该在思考着表白的话，侧头想了几秒，这才抬头。

　　孟之旭垂眸，她离他一臂远，目测她应该到他下巴处。

　　皮肤很白，整张脸在灯光下发出冷白的光一样。宽松的睡裙将她从锁骨处罩到小腿，看不出一丝凹凸起伏。

　　她咬了下干涸的下唇，润出一丝亮。

　　“你还记得我上次问你要联系方式的事吗？”

　　孟之旭：“嗯。”

　　很好，还有个前提提示，不至于一上来就表白让人猝不及防。

　　她望着他的眼睛，说：“不好意思啊，上次我要错人了。”

　　？

　　？？

　　？？？

　　孟之旭没反应过来，就又看她笑了，脸颊两处酒窝浅浅，“能不能麻烦你把上次跟你在一起那个朋友的手机号给我？”

　　沉默。

　　面无表情。

　　周窈眼睛弯弯：“谢谢你。”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

　　孟之旭出声打破寂静：“哦。”

　　停顿一会，又说：“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