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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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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五、 毛骨&露水* *
展昭不信鬼,但也不否认这些东西的存在。孔子尚且“子不语怪力乱神”,圣贤如此,他当然不会例外。
但是从他记事起到现在,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鲜明的感觉到,那种诡异玄奇的“东西”所带给自己的、发自骨子里的寒意。更何况此时此刻,发生在眼前的事情让他不能不去猜测与怀疑——不管展昭怎样艺高人胆大,面对未知的事物总是难免发寒。
“呵呵呵呵哈哈哈……”
诡异的笑声忽然在四周浮现,展昭反射性的巨阙出鞘,眉心一厉,肃颜顿现:
“什么人?!装神弄鬼的——滚出来!!”
那笑声却根本没有间断,依旧自四周飘忽不定的闪现,且声调愈发让人毛骨悚然起来。展昭感受着身后的冰冷,心中咬牙——后退不得,前行便是!管他鬼怪人神,示弱都不是展昭的风格。
也许因为是鬼屋的关系,这间房间虽然有人白天打扫,晚上却没人敢来点灯。此时此刻窗子与门尽数不见,黑成一片,看来更加诡异。加上周围始终萦绕不断的伴随着尖叫的诡笑,展昭虽胆大,还是难免有点毛骨悚然。
他本不是焦躁之人,方才一瞬间的慌乱早已随着心绪的镇定而平复。展昭慢慢迈出一步,不急不躁,凌厉稳健,一双星眸更是圆睁,细细瞧着周围变化,揣度着现在究竟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还是当真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只有弄清了根源,应付起来才不至于手忙脚乱,这是展昭闯荡江湖之时所总结的结论。
屋中一片黑暗,以他的目力却渐渐看不清楚面前都是些什么——对于习武之人而言,黑夜对视力本不该造成太大影响,但是现在连这一点都反常……如果他没记错,桌上应还有半截红烛,至少先亮起光源,看清楚自己所处环境再计较其他。
展昭尽力将四周诡异的声音漠视,脚下不停,向着记忆中桌子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展昭!”
忽然,随着一声怒喝,身后“砰”的一声,房间中所有一切陡然明亮起来,诡笑声顿绝。展昭猛地回头,却正对上刚认识的青年泛着浓浓不满的俊美面庞。
“你搞甚么!五爷叫了半天不应声,好大的架子!”
——正是白玉堂。
* * *
一炷香之前——
特地点上安神香,好不容易等到韵琴战战兢兢睡下。知道少女这样定不安稳,白玉堂想了想,将一面特别的古镜挂在她床前,这才静悄悄关门离去。
回了自己房间,白玉堂仔细理了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按照韵琴所说,她原本好端端的呆在陷空岛,今天黄昏却忽然“发作”抢了船夺路出岛。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见到她。不过——先前不是抑制住了么?怎么会忽然就……
现在已经趟入了这趟浑水,那么就必定要走下去了。而那只猫——用的是开封府的东西,自己倒能一走了之,但是韵琴——也罢,去看看那猫到底值不值得一交便是!
想起今晚一直面对的那双异常明亮的眼,心中忽然就有什么浅浅的动了一下——那样一双眼,当真难得!就算是在江湖上,向来交的所谓朋友也没有几个能有那样明亮的眼……
想着想着,竟不由自主的起身,等到清醒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了展昭房门前——先前展昭就说过他住在地字丁号,也就是西面最里一间,这个方位倒是好找,只是——怎么看着都有些阴森。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干脆将一些该说的说清楚便是!本不是拖拖拉拉的人,想到这里便毫不犹豫的伸手勉强敲了敲门:
“猫大人,睡了么?”
等了几息,却没人回应,白玉堂面色立即就冷了几分,手上力道加重,在门上极度不耐烦的又敲了几下。可等了一会儿,依旧不见开门,可屋中又明明白白的有人轻浅呼吸——白玉堂转念一想,只道这猫这会儿摆起官架子打算给自己个下马威,心中恼怒:
好啊!这时候拿起架子——管你睡了还是官威,到五爷这里统统不作数!
想着便飞起一脚踹出,口中跟着讽了句:
“你搞甚么!五爷叫了半天不应声,好大的架子!”
谁知门应声被撞开,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任何一种情景,而是蓝衣青年背对房门手持长剑腰背紧绷如临大敌的模样。跟着愣了下,敏感的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
展昭在看清面前之人的那一刻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面上严厉神色敛起。华美青年那一身白衣在这样略显昏暗的环境里尤其显得明亮,刚刚经过方才那样的事,展昭忽然就觉得,此时的白玉堂,竟亮得刺眼,但又不让人讨厌。
他神色变化虽快,那些转折却还是被白衣青年清楚明白的捕捉到。白玉堂皱眉将他看了看,全然不管被自己踢开的门合页已经松了一半,迈步进来,又用清亮的眼将他上下一番打量,最后落在那出鞘的巨阙上,所有所思。
展昭被他瞧得不自在,顿了顿将方才感受平复,“铮”的一声收剑回鞘,才对着他抱拳拱手:“白兄有事?”
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刻见到这样一个鲜明透彻的人,总是个让人打心里有种——亮透了的感觉。好像再多的黑暗都淹不透这样一个人,白、玉、堂。
而他眼中那明亮的光源却在听了他的话后倏然一笑:“我看现在,猫大人你怕是更有事罢!怎的不点灯?这里又不是开封府,不差那点油钱!”
说着几步入内,径自主人般在桌边坐了,拿出火折子擦了火星,将桌上那半截蜡点燃,手指触到那蜡上明显的厚厚积灰,当即嫌恶收手:
“这许多灰——店里的小二可不是一般偷懒!”
展昭哑然失笑:“倒怪不得小二,是旁人说这屋子不太干净——人有畏惧也属正常。”
他所说的“不太干净”当然不可能指的是平时意义上的那种“脏”,人们总是习惯拿一些语焉不详的词来指代一些特殊的“东西”,很显然这就是一种——白玉堂听得明白,收了火折子入怀,一双凤眼似笑非笑看向他:
“你的意思是,这屋子里面有什么脏东西不成?!”想着又顺口刺了句,“猫大人信这些?”
任是谁在经历了方才那一场后恐怕都不能不信罢!展昭心中想着,面上只是淡淡一哂:走到他旁边的椅子前坐下“原是不信,只是方才——不信也得信上几分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也清楚明白的表示方才确实有了什么事。而且白玉堂不迟钝,这间屋子里异常的寒意还是能够感受到的。他沉默一下,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却是先前那个白玉瓶 。
“猫大人可知这是什么?”
展昭摇头表示不知,更不明白白玉堂这时候拿出这样一个东西作甚。想起先前见到那疤脸少女青幽幽的眸子,不由得心中一阵莫名的不舒服。
就是——诡异,说不上来的诡异。
“谅你也猜不着。”白玉堂扯扯嘴角,也不卖关子,伸手将木塞打开。随着他的动作,屋中的冰寒顿时驱散几分。这样的效果饶是白玉堂也没想到,顿时一挑眉。而展昭则奇道:
“这是?……”
“这是在古今盆中泡过两个时辰的露水。”
古今盆?
却没想到居然会扯到这件东西,展昭抬头看着白玉堂,等他解释,不想白衣青年只是极不负责任的笑起:
“别问!五爷也不知道原因,这方法与作用,说来却是韵琴告诉五爷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下展昭不由得大奇,转念一想恍然道:“白兄去开封就是为了这件东西?”
“没错。”白玉堂毫不避讳的坦言,“因为韵琴说,古今盆是那东西的最大克星。也是能解她身上诅咒的关键!”
“那东西?”展昭眉心顿皱,“——‘鬼’么?”
“不,据她所说,只是‘青目’而已。”
白玉堂说着,看见展昭皱眉在旁,低头沉吟不语,登时笑出几分带着轻蔑的嚣张:“白爷平生最厌烦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想不到现下却非和他们扯上——猫大人可是怕了?你若怕了,尽管明日和五爷去陷空岛比过,等这件事了我自会交还三宝,不叫你开封府为难便是!”
展昭听他之言,知晓他是误会了。忙摇头道:“听白兄所言,白兄取这三宝,为的竟是另一件事么?”
“怎么?”
展昭沉吟了一下,才道:“展某不知白兄所言‘青目’是什么东西,不过——白兄所为之事,展某可否得知?”
“锵”的一声,伴随展昭话音响起的是白玉堂半出鞘架上他颈子的画影。展昭不惊不忙,只是抬眼看向他,面前的青年也只是左手持了画影,半侧着肩指向他,眼中冷芒闪过:
“猫大人会不会管得太多了!”
展昭只道:“事关三宝,展某不能疏忽。既然白兄取之救人,展某也不能轻言阻止——若白兄信得过,可否让展某相助一臂之力?待到事了,展某拿了三宝回去也可安心。”
看着展昭认真严肃的双眼,白玉堂眯了眯凤眸,收剑笑起:“你这猫儿倒有意思——也罢,既然你想知道,五爷就尽数告诉你。不过你要知道,参与此事,生死自断!”
展昭微一勾唇,淡淡点头:“展某洗耳恭听!”
那一笑,堪比春风。
白玉堂心底乍然生出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