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战高卢》白云青枫

17、决斗

　　前方的圣安托万门旁边，有一片露天的空地，隔着一排稀稀疏疏的灌木丛，可以看见人来人往的大道。此时，正有两位衣着华丽的青年从马背上下来，几乎同时抽出了佩剑。
　　守城的士兵们见怪不怪，因为这片小空场时常会荣幸的被贵族老爷们选作决斗的地点。而这些个低等的卫兵，也正从各个角度张望着决斗现场，凭着他们老练的眼神，看得出空地上两位绅士举手投足间的非凡气质，可不是那些个虚张声势的乡巴佬贵绅所能比拟的。
　　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期许，全都盼望着两位骑士速速倒下，两败俱伤。因为这些大老爷们，脾气一般都大得很，不杀个你死我活绝不会罢休。而他们身上的穿戴，自然也都是些价值不菲的玩意儿。

　　傍晚的凉风吹过，让拉斐尔怒不可遏的情绪慢慢冷却了下来，那双充血的眼睛，此时也可以冷静的做出专业判断，自己大概并不是布雷斯男爵的对手。
　　所以，他审慎的挪步，想借着夕阳照射的角度，找出最佳的攻击方位。

　　“拉斐尔男爵，”萨伏依轻松的叫着对手的名字，他对决斗毫不担心，从六岁起，父亲就请了欧洲最好的剑术教师教导他，致使他在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中毫无败绩，唯一一次受伤，还是以对手丧命而告终，“很抱歉忘了通知您一声，我很荣幸接受了狄安娜殿下的邀请，刚刚做了殿下的贴身侍卫。”

　　“这不可能！我才是……”拉斐尔一愣，被他的话惊呆了。

　　“男爵，难道您还没有发觉，您喋喋不休的抱怨和并不高明的剑术，是很容易让人厌烦的。” 布雷斯男爵展颜一笑，眼神轻慢。

　　“你这个卑鄙小人！”拉斐尔被激怒了，用尽全力挺剑直刺了过去。

　　萨伏依轻巧的一侧身，就避过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紧接着他手腕一抖，朝着拉斐尔的头顶猛砍几剑，年轻的男爵仿佛有些慌乱，不过还是利落的挡了回去。

　　他们方才的谈话，一字不漏落入了站在不远处的公主耳畔，她的目光追逐着布雷斯男爵英挺的脸庞，悻悻的骂了一句“该死！”，却丝毫没有打断二位先生的意思。

　　格斗圈里，萨伏依正要继续进攻，却见拉斐尔轻巧地将身体转向一旁，而自己却不得不转上半个圈才能正对着敌人。
　　“好啊，看来这小子到是很有耐心。”伯爵不禁暗自开小差的思索着，“不过，在还没有想好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这场战斗之前，我也有的是时间。只不过，如果真的杀死对面的‘娃娃脸’，观战的美丽倩影多半不会扑到我怀里亲吻我的。”

　　而对面的拉斐尔，则突然瞅准了一个机会，挺剑直刺萨伏依的左肩。他侧身躲闪，明晃晃的剑尖扫落了他肩头的金色流苏，他似乎听见，背后有人惊叫了一声。
　　“便宜了这个娃娃脸……”萨伏依的嘴角浮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一瞬间，便给自己做了个决定。然后，他举剑朝着男爵直刺了过去，只是准头却稍稍有些偏了。
　　拉斐尔的手臂已经有些疲惫了，他将将避过迎面而来的剑锋，正要转到另一边，把战斗拖进下一个回合，却突然兴奋的发现，敌人竟然一时收势不住，几乎就要撞到自己身上了。于是，他几乎是带着一点雀跃的心情，飞快地拔出腰间的短剑，猛地刺了过去…

　　“住手！”几乎同时，一声惊呼从背后传来，拉斐尔还没来得及把短剑拔出来，就被这熟悉的声音惊呆了。

　　夕阳迸发出最灿烂的光彩，倾泻而下，让拉斐尔感觉眼前无比熟悉的人，仿佛一个美丽的幻影。他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不过这样一来，倒在他身上的布雷斯男爵便摇晃着倒了下去。
　　只不过，在受伤的人跌到地上之前，那个美丽的幻影飞驰而至，将他揽在了怀里。

　　“拉斐尔，你竟然杀了他！”狄安娜扬起脸，似乎有泪光在她的眼角闪烁。
　　“我想，不，不会吧…”男爵的心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不只因为公主脸上的泪水，还有，其实他从来没有杀过人。
　　狄安娜看看他，将信将疑的把头贴了下去，怀中的人似乎动了一下，然后，她就听见了那强有力的心跳，只是略微快了些。
　　“感谢上帝，他还活着。”狄安娜的心情一下子快活了起来，不过眼神一碰触到还在流血的伤口，两道剑眉便又拧紧了。

　　“拉斐尔，去找两个人来，我们得尽快把他送回去。”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调，摆出公主该有的风度。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拉斐尔的心里划出无数个问号，他不情愿的收拾起地上的长剑，心里竟忽然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天哪，她竟然把他抱在怀里，为什么受伤的那个人不是我呢？

　　几分钟之后，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的两个卫兵，被带到了公主的面前。两个人朝扮作男装的公主行了个礼，然后看上去长相比较忠厚的一个说：“大人，您的同伴召唤我们过来。”
　　“这位绅士受了伤，你们把他送到拉莫尔街玛雷尼伯爵的公馆去。”拉斐尔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拉莫尔街，伯爵大人的公馆……”老兵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声，才抬起头讪笑着说，“为大人们服务，是我们的本分。不过您瞧，天这么晚，我们哥俩又要当值，可是不能说走开就走开。”
　　“你这个老骗子，你刚才明明答应的。”一脸阴郁的拉斐尔已经开始冒火了。
　　“大人，我们刚才可只答应过来看看，至于后面的事情，嘿嘿……”老兵并不生气，只是狡猾的眨了眨眼睛。

　　拉斐尔猛地抽出佩剑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信不信我杀了你？”
　　老兵一边用粗糙的拇指摁住鼻孔使劲的吸了吸，一边看了看年轻的男爵，然后才若无其事的拨开肩膀上的剑尖，“大人怎么会呢？我们只是些小人物，不配跟您这样的贵族老爷舞刀弄剑。如果我死在您的剑下，那就只能是谋杀了。可要真是这样，传出去，可是会败坏您的名声。”
　　“你敢…”拉斐尔正要还击，却被公主的伸手拉了一下。于是，一直在帮伤员止血的狄安娜抬起头，高昂的眼神从众人的头顶上掠过，“现在可真是世风日下了，改天我会跟赛格莱纳先生好好谈谈怎么管理他的手下人。”
　　“您是说赛格莱纳男爵？”兵痞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换作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大人认识我们的长官，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您应该知道，他对我们要求很严格。”

　　“是么？”狄安娜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要求严格？难道会严格到纵容你们公开偷窃绅士的东西？别以为只有你们自己知道，这个空场上因为决斗受伤或者死去的绅士，总是会有一些祖传的宝剑或者值钱的小玩意不翼而飞了，我想要是查一查平时和你们来往的珠宝商，一定会有惊人的发现。”
　　“大人，您别……”兵痞的态度顿时萎靡了，他和身后的同伴嘀咕了几句，才转回身垂头丧气地说，“请两位大人稍等一下，我们那有辆手推车，虽然旧了点，但还是能派上用场。”

　　一行人到达拉莫尔街和拉斯特吕斯街的路口—玛雷尼伯爵的公馆之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拉斐尔本想让门房去通报一声，却被公主制止了。不，她才不要在这样的时候看见那个小眼睛男人，他一定会刨根问底，说不定还会让克雷丝来打探秘密。不，至少在她给自己做出决定之前，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你，到后面的那条街上，去请一个，一个名叫奥杜雷的医生，”狄安娜尽力回忆着当初那个混乱的晚上，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你就说是玛雷尼伯爵请他过来一下。”
　　另外的那个老兵听了她的吩咐，一溜小跑就去办差了。剩下刚才那个狡猾的兵痞，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那么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当然，你就站在这，等我们走了之后，敲门招呼公馆的仆人把这位绅士抬进去。之后，就没你的事了。”狄安娜从容的发出命令，然后随手扔出一个红宝石的挂坠，转身离开了。
　　她的派头就像国王一样，完全没有注意到推车上一对黝黑的眸珠，正藏在浓密的睫羽下含笑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