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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萨伏依公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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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卢浮宫国王寝殿里,红衣主教,奥地利王太子,加利西亚公爵正在见证亨利国王的圆房仪式。
玛雷尼伯爵和另外两个国王陛下的侍卫官,说笑了一会儿,婉拒了他们出去喝一杯的邀请,独自一个人,回到了位于拉莫尔街的住所。
其实,每一次和克雷丝公主幽会之后,伯爵往往都难以入睡。他天性便是那样浪漫缠绵的人,细长的眉目下藏着一颗多愁善感的心。
今天自然也毫不例外,他让琴师在隔壁房间里轻轻拨弄着琴弦,华丽的大理石桌子上摊开着龙萨的新诗集,而伯爵自己,则静静的靠在床角,在忧伤的小夜曲中回味着爱情的甜蜜,或者说是思念的惆怅…
突然间,惊慌失措的侍从来报,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闯了进来。
伯爵一惊,接下来不禁有些恼怒,心中暗骂那个打扰了自己兴致的人。他拿起桌上的长剑,几步到了楼下,正瞧见仆人们手持棍棒包围着一个黑衣男人。
而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却对四下里气势汹汹的氛围毫不在意,他的怀中似乎抱着什么,高昂的眼神从侍从们的头顶上一一掠过。
“怎么会是你!” 玛雷尼伯爵一看清来人的相貌,便分开众人快步走了过去,他伸开双臂想要热情拥抱,可一眼瞧见黑衣男子尴尬的姿势,惊讶地问道,“天哪,萨伏依,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玛雷尼,你先别问这么多,快给我找个可靠的大夫来。”来人一看见伯爵迎了上来,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好,你先上楼,二楼左拐最后一间,是我的卧室。”伯爵一边朝自己的亲随挥了挥手,一边忙不迭的指路,“可是,你不是来信说去了卡特巴古堡,怎么一转眼又到了巴黎?”
“没错,我踏上欧洲大陆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巴黎看你,可没想到,如今法国竟然流行这样的欢迎方式。”被称做萨伏依的先生似乎很无辜的耸了耸肩,然后大步踏上了楼梯。
站在一旁的仆人们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其中一个忍不住问道:“大人,这位先生,到底是谁啊?”
玛雷尼伯爵若有所思的望着那个背影,“罗伯特.德.萨伏依公爵,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当然也是,萨伏依公国英俊富有的继承人。”
楼上的卧室里,琴声还在继续。
镶着流苏的紫色幔帐里,传来纯净清新的香气。萨伏依把怀中的人放到床上,一抬头,恰好可以看见用金线绣在帷幔上的,十分出名的那一句“薰衣草代表真爱”。
此刻,他英俊的脸上透出忧郁的神色,迷茫的眸光不自觉地又落回到姑娘的身上。烛光下,她的皮肤像木兰花一样洁白,两道又浓又黑的剑眉微微蹙紧,还有小巧别致的嘴唇,在暗黄色的烛光而显得格外柔软娇嫩……
仿佛有似曾相识的味道,从心底最深的角落里幡然而出,却又在一瞬间消散在记忆里……
“萨伏依…你,你这是怎么了?”
背后的声音,打断了伯爵飞扬的思绪。他回过头,挑眉看了看朋友,随即微微皱了皱眉,默然不语。
玛雷尼瞧见朋友略显窘迫却又怅然若失的神情,禁不住满腹狐疑。他竟然会抱着一个女人来到自己家,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他太熟悉自己的朋友,无论身在何处,从来都是那样引人注目,都不会缺少女人的爱恋。
从尚贝里到米兰,佛洛伦萨,多少贵妇人为了他争风吃醋。他故去的母亲是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孙女,之前在罗马城中的一次舞会上,那不勒斯的两位贵族小姐不过为了争夺谁先跟他跳第一支舞的权力,不但公然翻脸,还约了时间地点决斗。
只不过,再美丽的女人,也没见他多瞧上一眼,从来都是不冷不热淡然处之。很久以前他的父亲就想让他领受圣职,但他却拒绝了。他喜欢四处游历,登最险峻的山峰,在阿尔卑斯山的山谷间徒步,或者驾船巡游于地中海的每一个岛屿,寻找公元前腓尼基人的遗迹。他还曾想组织一个船队,去探索最遥远的新大陆……
所以今天,若不是亲眼所见,玛雷尼怎么也不能相信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忘情。
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自然想看一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可就在他正要伸头张望的时候,萨伏依却推着他出了屋子,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医生还没到吗?” 萨伏依公爵的唇角微微翕动,声音似乎有几分紧张。
“我的私人医生就住在后面那条街上,很快就该到了。” 玛雷尼禁不住有几分失望,可一转念,又试探着问道,“是你受了伤,还是…还是里面那位,夫人?”
“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宁愿是我…”萨伏依阴沉着脸色,极不情愿的答了一句。
“那,是你救了她?”生性浪漫的玛雷尼已经开始幻想着英雄救美的动人故事。
“这个,好像,也不能算是……”此时,肇事者的脸色差不多跟身上的夜行衣交相辉映了。
“那就是,你碰巧遇上她受伤?”可身旁的不知趣先生依旧穷追不舍。
“不是,都不是…”年轻的公爵猛地抬起头,欲言又止。
“萨伏依,她难道是你的……”玛雷尼伯爵很小心的斟酌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拿定主意,是否该把“情妇”两个字说出口。
恰在此时,医生到了。
奥杜雷医生是个肚子浑圆的中年男子,他慢吞吞的走到楼上,一丝不苟的冲着玛雷尼伯爵欠了欠身。
然后,他用惺忪的睡眼仔细打量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问:“大人,您看上去容光焕发,神清气爽,似乎不像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然后又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公爵,“倒是这位大人,脸色不大好,或许该服用一点镇静安神的药剂。”
玛雷尼偷瞥了一眼朋友那变得越发阴沉的神色,推开身后的房门,说:“先生,看来您是误会了,迫切需要您的病人,正在房间里面呢。”
“原来是这样。”医生点点头,从他们俩的中间走了过去,可才到门口,却又怔怔的停住了。
医生又往前走了一步,最终还是转回身,有些愠怒的埋怨着,“大人,您三更半夜的把我从床上叫起来,不是就为了让我看看您的寝室吧?”
“什么?” 门口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又几乎同时抢步进了房间……
薰衣草的香气依旧芬芳悠长,隔壁传来的低沉琴音也仿佛从未停歇,只是,那华丽柔软的乌木大床上,却已是空无一人。
当然,绅士们不用太仔细的搜查,就能看得到,房间里本该紧闭的玻璃窗,正对着楼下拉莫尔大街的那几扇,如今却是大敞四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