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黑代言人》千小予

3、第2章

　　易七用鞋尖轻轻踢开了地上的电脑主机开关，随手将公文包甩在桌上，还没坐稳，四周的大大小小策划们便一股脑地围上来：

　　“七哥，代言搞定了没？”
　　“那可是这几年华语乐坛最火的偶像团体！”
　　“要是有了他们代言，咱还怕干不过那几个手游团队？”

　　易七叹了口气，眼中满满语重心长的神情，叹了口气：“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破孩啊……”

　　对于明明还年轻，却总是喜欢倚老卖老的易七，沈霂青早已司空见惯了，当下也懒得往前凑。

　　易七喝了口刚买上来的星巴克，才缓缓开口：“代言搞定了，不过不是组合，是单人代言。”

　　“组合代言变单人了？给谁了呀？太子爷吗？”
　　“太子爷是谁？”

　　游戏行业的宅男们，往往都不大关心娱乐圈的事儿，当然，沈霂青也不关心，就好比刚才她也想问，海王星组合里的太子爷是谁，好在有人替她问了，自然也就有人替她遭到了易老大的强烈鄙视：

　　“哎，我说你们啊，也不能光顾着写策划文档，连海王星太子爷都不知道！”易七手指敲着桌面，同时加重了语气：

　　“来来，给你们这些小孩科普下啊，海王星组合C位成员安璟昀，组合队长，门面担当，也是他们公司老板的独生子，妥妥的豪门大少爷，资源比另外两个队友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呢，粉丝管他叫太子爷，毕竟公司是人家老爸的，当初估计他老爸也是为了捧红儿子，才不知道从哪又找了两个小孩，组了这个组合出道。”

　　“所以我们游戏从组合代言变成了太子爷单人代言？”刚毕业一年、年纪最小的数值策划小哥陆笑忽然插了句。

　　易七又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咖啡，直接把那歪掉半边扶手的旋转椅转了个180°，面朝着大家：

　　“我跟你们说，这个事可有意思了。这个组合的通告历来都是太子爷安璟昀的团队做决策。我跟周晗就直接找到了安璟昀的团队，聊了好几轮。但人家一开始不接，不知道是嫌咱们这个游戏太low了，还是怎么着。我们想找公司老板，也就是安璟昀他老爸，但根本见不着人。后来还是周晗6，直接找着了安璟昀本人。”

　　许是咖啡太浓，易七又喝了口矿泉水继续，“传说中的太子爷昀少，人还挺诚恳，整个聊天过程都挺礼貌客气的，说他们确实近期没有接组合代言的打算，因为每个人档期都凑不到一块，问我能不能改单人代言，深度合作，费用方面肯定会对我们更有优势。”

　　“我跟周晗一合计，行啊，反正单人总归是比组合要便宜么。我以为那就敲定了呗，结果安璟昀说他自己也不打算接代言，想给他们队友，江澄羽。周晗说，反正他们仨，人气都差不多，谁都一样，并且江澄羽还比太子爷便宜点。我一听报价，确实比咱们的预算低啊，可想而知这组合现在是糊到什么地步。”

　　沈霂青听明白了，所以说，这个代言人最后定的是组合的主唱：江澄羽。

　　周围的同事们虽然热情满满，但大多也是当新鲜事听一听，毕竟都是游戏策划，对娱乐圈那点事和那些人，没什么概念，听到代言敲定，也就安心各自回工位干活去了，至于当红偶像海王星组合的每个成员，其实他们分不太清。

　　沈霂青也分不清，听着易七唠叨完毕，打开度娘的网页，打算再自己补补课，默默输入江澄羽三个字，映入眼帘的是一系列快捷搜索关键词：

　　“江澄羽，抑郁症”
　　“江澄羽，精神病”
　　“江澄羽，假唱”
　　“江澄羽，整容”
　　“江澄羽，拆团”
　　“江澄羽，自杀”
　　“江澄羽，解约”
　　“江澄羽，耍大牌”
　　……

　　沈霂青默默将电脑屏幕切回到游戏编辑器界面，她觉得，易七可能谈了个假代言。

　　天气越来越热了，帝都已进入初夏时节，又是最容易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好在大家聊起代言兴奋了一波，清醒了不少。团队核心成员之一的男生——系统策划杨晓飒，挽起袖子拿着手机，从茶水间对面晃晃悠悠地走回来了，看样子像是为了某个功能需求，刚与程序员们撕了一场，还一边走路一边低头发着微信语音：

　　“我跟你说实话，就算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策划这张破嘴！”

　　沈霂青将椅子往前挪了挪，便于杨晓飒进来。杨晓飒的工位在她斜后方的里侧，算起来也是与她同年来到公司的老员工了，只比她晚了几个月而已。不过系统策划的职位，本就比她这个剧情策划重要得多。再加上杨晓飒能力强，性子外向欢脱，虽然平日里留着小平头，穿着大t恤，一副吊儿郎当的硬汉形象，但实则人缘极好，与程序和美术团队更是打成一片，许多对接的工作，易七和周晗也十分愿意派给他。

　　不大一会，周晗跟老板汇报完工作，回来了。

　　“那个，等我们代言正式拍摄的时候，合作方要求我们至少两个研发人员在场，回头晓飒，青青，你们俩跟我去吧。”周晗交代工作从来都是雷厉风行。

　　“好。”沈霂青答应下来，尽管她觉得自己去了也顶多是个监工，做不了什么。

　　杨晓飒却闻言抬头，“盯代言那不是运营和市场的事吗？咱们项目这么忙，哪有空啊？”

　　“唉，运营不给力啊，推三阻四的，自己的项目还是咱自己干放心，剧情这边咱得去个人把控内容，只有青青是剧情策划，再就是去个能跑前跑后对接的，就你吧晓飒，回头要是赶上版本打包测试，我再找别人替你。”周晗交代。

　　“行行行，到时候再说吧。”杨晓飒头也不回地撇了撇嘴，游戏行业人际关系相对简单，上下级之间也没那么多客套，多半都是当哥们处着，因而杨晓飒说话也不客气，言罢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说了句：“对了，今晚对面篮球场空出来了，有没有人一块打球？”

　　易七坐不住了，拍着桌子扭头吐槽：“卧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打球？！离项目上线就剩一个月了，要是摔伤了打残了，谁干活？！”

　　杨晓飒彻底蔫了。

　　原本沈霂青是打算下午进自己的内网服务器，测一测新做的两个玩法实现了没有，然而她一连试了七八次，服务器根本登录不上去。之前为了便于测试功能，程序部负责服务器的同事给每个策划都开了单独的个人服务器，但有时候一些服务器会因为各种bug而无法登录。

　　沈霂青自知是个程序小白，来公司好几年，也勉强只能看懂简单的代码和字段，还是一点一点向男策划们虚心求教的。这会儿她再三确认了并非自己的问题导致服务器出错后，才将这bug报备给程序同事，毕竟程序员大大们多半高冷，她也不愿意经常麻烦他们。

　　目测服务器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了，眼看这一下午要泡汤，她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再次打开网页，打算好好科普一下海王星这个组合，以及他们主唱江澄羽究竟是个何方神圣。

　　输入海王星三个字，眼花缭乱的消息扑面而来，首页上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太阳系的那颗行星，也不是某家证券公司的交易软件，而是清一色关于曾经顶级流量天团的消息。

　　浏览了将近一个小时网页，她已经将这个组合的消息在脑海中整理了七七八八。这是一个养成系的少年偶像团体，十二岁出道，迄今已近十年，作为国内曾经最具人气的巅峰流量男团，有着“新世纪小虎队”之称的他们，少年时光里充满了鲜花与掌声。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望尘莫及的顶级流量组合，在去年全国巡回演唱会的最后一场，北京站彩排的时候，忽然就出了意外事故，导致组合成员和伴舞人员严重受伤，次日的演唱会被迫取消。至于事故的原因，网上流传一种说法，说是组合成员彩排过程中引发争执，从而蓄意伤人，有溜进场地看彩排的粉丝亲眼所见，总之是洗不脱关系了。

　　当晚，沈霂青在返回自己出租屋的地铁上，又顺手百度了些其他八卦，总之就是一个原本根正苗红好少年的偶像组合，随着成长一点点变成了黑料绯闻满天飞的节奏，堪称一部养成系偶像血泪史。

　　以至于过了一个周末，周一上班，看到他们主策划易七一边审阅对方发来的代言合同，一边狂骂吐槽拍桌子时，她内心默默地想说：这个代言，咱还是算了吧。

　　当然，事实上她才懒得干涉领导们的决策。

　　她只是在玫瑰花茶和咖啡当中，思索选择了一秒钟，然后决定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站在饮水机前接水的功夫，她扭头看见易七正一目十行地浏览着电脑上的合同文档，然后把手里的一叠资料，狠狠往桌子上一摔，紧接着跟上一句国骂。

　　“说好的诚意满满呢？说好的全力配合呢？是欺负我没见过代言合同么？这都是什么鬼？！”

　　“怎么了？”沈霂青随口问了一句，看着杯子里的水渐渐接满。

　　“你过来！看看这都什么条款！”易七的手指将电脑显示器的液晶屏幕戳出一个又一个涟漪，那气势好像是这条款是她沈霂青提出的。

　　沈霂青怕烫着他，把装满开水的杯子放回自己工位，才来到他身后，跟他一块浏览代言条款，易七咬牙切齿的一条条念着：

　　“你看你看啊，‘每个MV分三天录制’，一个下午就能录完的MV，为啥要分三天录？是当咱们都太闲了，还是他自己太闲了没通告接？还有还有啊，‘不接受水中拍摄’、‘不接受使用威亚道具’，这都什么鬼？！一个古装游戏代言，你不接受威亚，跟谁耍大牌呢！还有啊，‘现场不少于二十名安保人员’，二十个保镖！你当你是马爸爸么？！”

　　沈霂青心中也着实默默震惊了一下，不过她实在没有见过艺人代言的条款，也不好多做评判，只是随着易七的鼠标拖上拖下，找到了最重要的干货，也就是代言形式，包括：

　　三首主题音乐
　　两个短视频
　　三个MV
　　四次直播
　　海报七套
　　发布会一场
　　玩家见面会一场
　　游戏宣传综艺节目一次
　　游戏IP电影一部
　　微博若干条
　　……

　　易七气得咬牙切齿：“也不知道这合同到底是安璟昀团队出的，还是江澄羽团队出的，反正人家就给我个对接人，发来这个合同，问有没有什么要改，尼玛老子每条都想改啊！可这要改太多了不又该撕起来了么……还有啊这发布会不接受唱歌表演，这是哪门子艺人？你一歌手不唱歌我要你干啥……”

　　当然，如何跟对方对接合同，是老大们的事，沈霂青也不便于多发表意见，总之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在不断的完善策划方案、修改bug，以及提前编写游戏上线的后续剧情。等到忙完了充实的一个星期，某天晚上十点钟还在加班的她，忽然就听到了身后周晗吃着夜宵囫囵吞枣的声音：

　　“青青、晓飒，明天拍代言海报，你们俩跟我去一趟。”

　　“好。”沈霂青没想到这么迅速就要拍摄，只好先答应下来，同时飞快地思索着明天下午有没有什么重要的工作。

　　杨晓飒一百个不情愿，絮絮叨叨地说着手里一堆活呢，谁有空监督他拍个海报啊，但还是被周晗劝了下来，说毕竟是第一次合作见面，要让对方的团队觉得咱们既专业，又有魄力，这样以后比较好配合。

　　沈霂青倒是无所谓，更何况办公室呆久了，她也想偶尔出去转转，正好，明天就可以看到那个叫江澄羽的小鲜肉了，对于这个人以及这个组合，她还是有着那么一丁点好奇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