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见鬼以后》晴小雪

15、嫉妒

　　白少典烦躁得掐了一下鼻梁，起身问：“你能想办法复印这份协议吗？”
　　江子程眼珠子转了一下。
　　白少典说：“我们帮你解决撞鬼的事。”
　　“白队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警察！！”江子程嗖的跳起来，拽着白少典的胳膊，“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白少典一根根把他的手指掰开：“复，印，件。”

　　“我明天就带复印件过来，那个……”江子程扭扭捏捏道，“我今天能不能现在这边住一晚……我不敢回家。”
　　白少典指指一旁的客房：“自己挑一间，柜子里有床单被套。”
　　江子程凑过来问：“那个白警官，你们警察现在业务范围还包括抓鬼了？我还以为你们都学那个什么……马恩思……不对，马克思……唯物什么的……”
　　褚清回开口：“是马克思唯物主义。”
　　“对对对。”江子程一拍大腿，转头问褚清回：“褚哥，你也是警察？”

　　褚清回总觉得他叫自己的时候，像是在骂人。褚哥还是猪哥，他有点怀疑江子程到底是粗神经还是天然黑了。
　　白少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拍着笔记本乐了。
　　褚清回板着脸道：“白队长，麻烦你注意形象。”

　　白少典马上正襟危坐：“我没笑。你看错了。”
　　褚清回：？！
　　江子程掏出了手机：“白队长麻烦你再表演一次变脸，我给你发快手去。”
　　白少典：“滚。”
　　这次轮到褚清回乐了。

　　江子程简直就是个话篓子，问完褚清回是不是警察，又问会捉鬼不，能不能教他两手。
　　最后褚清回抱着猫节节败退，直到白少典铲完屎点了根烟，不耐烦的把聒噪个没完的江子程赶回了房里。

　　江子程还不忘依依不舍得看着褚清回：“褚哥，你考虑考虑，教我捉鬼肯定不亏，我把我爹的朋友都介绍给你当客户……”
　　砰地一声，白少典把他反锁进了房间里。
　　世界总算安静了。

　　时间已经近十二点，褚清回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我先回家，江子程的事我看看怎么帮他解决，周玥这边……”
　　“都十二点了，在这边住一晚吧。我这三室一厅，够住。”白少典按掉烟头，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褚清回没带药出来，不太可能留在外面。他有些犹豫，白少典却站起来直接推开次卧的门。
　　褚清回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下一秒被他利索的动作简直震惊了。
　　只见白少典熟练打开柜子，拖出一条干净的床垫，三两下铺上床单。然后抖出一条薄空调被，套上被套。

　　褚清回感觉白少典的动作跟练过一样，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怀里的猫就兴奋的跳下去，飞奔上床滚了两圈。
　　白少典拎起猫，在猫头上拍了一下，把它扔了下去：“就睡这儿吧，我给你们拿洗漱用品，床单被套是新的，睡衣也有新的。”

　　褚清回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了，他压根没同意留下来好不好！！
　　褚清回抚额长叹：“……没想到白队做家务也是一把好手……”

　　“局里兄弟加班太晚，有时候会来我这里蹭地方住。”白少典弯腰抚平被角，摆上枕头，又把再度试图爬上床的猫一巴掌拍下去，“一边玩去。晚上睡觉关好门，这猫我捡来的，爱爬床，不关门晚上他就睡你脸上了。”

　　圆滚滚的猫两次被他粗鲁的扔到地上，呆滞的转了一下眼珠，慢吞吞的爬到床脚，似乎又试图跳上去。
　　白少典作势又要拍它，褚清回简直都有些可怜这只猫了，连忙把猫拎起来。

　　白少典这才转身：“就这么定了，我去给你拿睡衣。”
　　褚清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抱着猫，无声的叹了口气。
　　所以他为什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在别人家住下来了？

　　褚清回艰难的在避开左肩上口的情况下淋浴完毕，换上睡衣，躺在床上，发微信让陈栋梁记得明天给周家的人送镇邪符。
　　给陈栋梁交代完事情，他躺在床上，关了灯，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周玥从黑影里走出来的模样。
　　当时周玥到底想说什么？

　　褚清回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他见过的死人屈指可数。如果不是因为周玥的冤魂出现，也许这件事于他也不过是一件普通的法事。超度，拿钱，走人。
　　可是异状出现了，白少典在追查周玥的死因，他褚清回又能做什么呢？
　　如果就此不管……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没了，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一生中最好时光，他不论如何也没办法坐视不理。
　　他用力掐了一下眉心。
　　当年他也看过好几个同龄人，青春正好的年纪，打开窗户，就那么跳了下去。
　　活着这么美好，为什么呢？

　　褚清回关掉主灯，只留了床头一盏小灯。
　　他打开手机，开始继续翻阅下午和陈栋梁一起找的资料。
　　如果周玥现在初步判断是自杀，只要找到被谋杀的证据，就可以继续下去了吧。
　　谁又能比周玥本人更清楚这件事呢？如果能和周玥沟通上，整件事也许就能迎刃而解。
　　褚清回脑海里已经慢慢浮现出了两个字：招魂。

　　第二天清晨，褚清回一脸憔悴的爬起来。
　　白少典家里的床很软，被子晒得也很蓬松，但是褚清回睡不着。六年来，他都是依靠安眠药入眠，白少典家自然没有安眠药给他的。他躺在床上，只觉得神智昏沉，但是又偏偏格外的清醒。
　　到半夜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没，只觉得恍恍惚惚天就亮了。

　　白少典在外面敲门：“起来吃早饭。”
　　褚清回揉着眼睛开门，白少典一眼就看到他眼睛下挂着的两个黑眼圈。
　　白少典愣了愣：“伤口疼？没睡好？”
　　“没事。”褚清回在沙发上坐下来。

　　白少典推过去一杯豆浆，褚清回插上吸管喝了一口，黑豆的，很香。他满足的眯眯眼睛，小心的拈了个小笼包咬了一口。
　　面皮很软，馅儿也不腻。
　　很好吃。

　　白少典昨晚就发现了，褚清回吃东西的时候，总有种很满足的感觉。
　　他其实想不太通，楼下早点铺的包子，能有多好吃？
　　怎么褚清回吃的一副人间美味的模样？

　　他看了褚清回一眼，目光扫过他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才说：“我待会去上班。江子程你复印了协议书直接给我打电话。”
　　江子程在一边狼吞虎咽的啃包子，含糊的应了一声。
　　“我先回家。”褚清回说，“有情况我会告诉你。”
　　白少典点头：“小心点，你和周家人接触要注意点。”

　　他话还没说完，褚清回电话响了。
　　褚清回走开两步，接起来：“栋梁？”
　　“镇邪符我送给周明信了。”陈栋梁说，“我听他说周晓晖今晚要出国。”

　　褚清回声音卡了一下。
　　周晓晖要出国？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
　　是怕被抓到所以想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见他表情异样，白少典侧头过来问：“怎么了？”
　　褚清回挂了电话：“周晓晖今晚会出国。”

　　白少典目光凝住了：“这他妈的……”
　　他一句脏话说了一半，继续不下去了，烦躁的抓了一下那一头板寸，囫囵的把剩下半杯豆浆和吃剩的半个小笼包扔进垃圾袋，抓起桌上的钱包和车钥匙就走：“我去局里，你们俩出门把门带上就行了。”

　　褚清回跟在他后面走了两步，白少典转头疑惑的看他一眼。
　　褚清回这才发现自己有点跟习惯了，连忙顿住脚步。
　　白少典本来一脸烦躁，这会见褚清回有些茫然的跟在后面，眼角微微眯了一下，露出了一丝笑意。

　　褚清回的耳朵唰的就热了。
　　好在白少典什么也没说，笑了下就才开门走了。走了几步，要进电梯的时候，又想起家里那只傻猫，回头挥挥手：“帮我把猫喂一下。”

　　天朗气清，阳光明媚，微风习习的夏末的清晨，褚清回站在门口，近乎伤感的叹了口气。
　　自己这在干什么啊。

　　周一的市局总是比平时更喧闹。
　　邹正文已经坐在临时安排的座位前翻卷宗，程瑶坐在角落里涂指甲油，程远东愁眉苦脸的翻来覆去看监控。
　　对面小区有人狗丢了，过来报案吵着让警察找狗，一对夫妇大清早的吵架，女的把男的胳膊砍了一刀，这会闹得不可开交。

　　“老大，怎么办？”程远东见到白少典，瞟了一眼邹正文，压低声音问。
　　白少典把监控看了一遍，说：“凉拌，叫上瑶瑶，尸检。”
　　程远东立刻就是一个激灵：“家属没签字…这可是违规的。”
　　“周晓晖都要跑了，你还管违规不违规。”白少典把他拉出办公室，“刚收到的消息，他晚上就出国。周玥名下的股权已经全转给他了，不尸检明天自杀结案，咱们就白忙活了。”

　　程远东莫名其妙：“股权？什么股权？出国？”
　　白少典耐心的把江子程的话复述了一遍，程远东几乎是马上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件事要跟里面那位说吗？”
　　程远东示意了一下邹正文。
　　白少典思索片刻：“我去说。”

　　邹正文看着卷宗头也没抬，闻言冷笑：“这就是你说的证据？周晓晖走之前已经打过电话来咨询过，他现在不是嫌疑人，完全可以出境。”
　　白少典心里一阵烦躁：“邹科长还是觉得没问题？”
　　“白少典，我怀疑你到底有没有了解过局里的规定。”邹正文啪的一声合起卷宗，“不是我认为有没有问题，而是现在没有立案根本不可能尸检。”
　　白少典还要说话。

　　邹正文没兴趣和他争辩，大手一挥：“你别说了，今天我要结案，昨天你让人去调取路上的监控，我也看了。我已经派人去4S店检查那辆车，如果没有可疑线索，我们以自杀结案。”
　　白少典简直被他这种幼稚的办案想法气的七魂升天，重重的一拍桌子：“邹正文，你办了几件案子，就敢这么草率结案？”

　　“白少典，你又以为你是谁？”邹正文听他这话，马上也火了，腾的站起来，“当初要不是你，小邱怎么会死？你还好意思提办案？”
　　一支钢笔从桌上滚下来，啪的掉在了地上，摔得墨水四溅。
　　办公室里的气氛凝固了，能听到碎纸机嗡嗡的声音。

　　程瑶拿出手机，给程远东发微信：“小邱是谁？”
　　程远东回复：“你一法医关心这种事干什么，少打听点。”

　　白少典半晌没有说话，他沉默着抬手捏捏眉心，转身就走。
　　程远东和程瑶连忙跟上：“老大。”
　　白少典走出办公室，到了走廊。

　　程瑶直接问：“咱们还尸检不？”
　　白少典点头。
　　程远东说：“那里面那位……”
　　程瑶打断他的话：“管他呢，法医室我说了算。等中午人少了我去做解剖，不过后面的事白队你可得给我扛着，事后还得请我吃顿饭。”
　　白少典看她一眼，说：“行，吃哪儿你自己挑。”

　　程瑶立马心花怒放，哼着歌回了办公室。
　　白少典站在窗边点了根烟。

　　程远东踌躇半晌，说：“头儿，当年也不是你的错。”
　　白少典没说话，夹着烟的手微微举了一下。
　　程远东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