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四十八章 浮云暮烟 ...
-
(浮云过眼伤难却，暮烟缭绕心成缺)
烈日烘烤着沙漠，一抹紫色的身影拖着沉重的脚步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进沙里。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还未凝聚滴下便被异热的温度蒸发。
忽而腿一软，连同身后背的另一个人一同摔进了炙热的沙里。
“妹，咳咳，妹妹，没，没事吧！”喉头一阵干痒，咳了几声才能正常发声。却见背上的紫云被重重地甩了老远。紫烟颤颤微微地站起，拖着软而无力的双腿朝紫云踉跄而去。
好不容易将昏迷的紫云重新背到背上，刚想站起继续在沙漠中前行，然而因多日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她不禁腿一软又一头栽进了漫漫黄沙中。只觉天地玄黄，合着漫天的黄沙，眼前只有混沌一片……
漫漫黄沙，一望无垠的黄，热气腾腾而起，远处的地平线恍若隔世、朦朦胧胧。身上像是背着一个巨大的沙袋，她不明白为何不能放下来。她多么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可是怎么可以。妹妹紫云因体力不支晕死过去，宫主自那场变故之后便再也没能见到踪影。整个宫中的姐妹死的死，散的散，只有她和妹妹紫云在一起也算得上最幸运的吧。
可是谁想，妹妹这个时候出了意外，她一个弱女子可如何是好！
忽而感觉远处绿光一现，朦朦胧胧中似有水波粼粼的景象。紫烟兴奋极了，要知道这沙漠中若能撞到一点绿洲，可是何其的有幸啊！
“妹妹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可以有水喝了！”她将背上的紫云妹妹扶稳了便兴冲冲地往那片绿奔去，毫不在意自己体内的力气是否正在以可怕的速度抽离开去。
眼看那汪绿幽幽的湖水就要来到自己的脚边，她又放快了脚步……
她轻轻放下紫云，已是累得毫无力气了。她将颤微的手指触进那充满希望的绿波中……
咦，为何指尖没有冰凉的感觉？她微怔，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待到再次睁开时，竟骇然地发现眼前的美景刹那不见了踪影。哪里还有什么水波，哪里还有什么绿洲，分明就是海市蜃楼！
她绝望了，徒然埋进热沙里。神经几近崩溃边缘，她想哭，可是酸涩的眼睛根本就挤不出一滴泪来。用舌舔了舔皲裂的唇，生生的疼，又不小心呛进一口沙子。
“咳咳……”
正咳在兴头上，突然似有一点冰凉轻触自己火烫的唇，她下意识去抿了抿，一口温凉的水像甘泉直灌心底，卸下无尽的火气。她不满足地寻求更多的甘甜，最后索性就微张着嘴等待又一股泉水般的滋润。
她欲睁开眼看看是谁这般眷恋她，却怎么也抬不起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中，似有人道，“怪可怜的，先带回去吧！”
又有很多似在附和，一会儿，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
“妹妹，你醒啦？”紫烟端着铜盆走进屋，欣喜地发现昏迷很久的妹妹紫云正愣愣地望柱呆望。
紫云一脸茫然，见紫烟进屋，无神的眼眸似有闪闪跳动。“姐姐，你来了。我们这是在哪里？”
紫烟会心一笑道，“妹妹在沙漠里昏迷了，后来姐姐也因体力不支而晕倒，多亏了这白氏镖局的白总镖头经过沙漠救了我们两个，要不然我们姐妹俩可就要死在这漫漫黄沙之下了！”说着，欣喜的笑容渐渐散去，露出愁云满面。
紫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竟然差点连累了姐姐。“傻姐姐，为何不扔下我自己逃命去呢，忘了妹妹在摩伦和姐姐说过的话了么！怎么这么傻，若是你有什么意外，宫主怎么办！”
“妹妹！”紫烟噗通跪倒在紫云的床前，泪水涟涟，“妹妹对不起，可是叫我扔下妹妹于黄沙之上，我又如何做得到啊！”
紫云悲哀地抱起了紫烟，两人抱头痛苦起来。她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呢，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直至爹娘双亡一起来到宫主身边，她们也是互帮互助的。后来因为那场变故，她们和宫主失去了联系，便沦落街头小巷，为了姐姐清高的志节，她不惜出卖了身体。再后来，一起潜入圣罂教内部，为了姐姐，她再一次卖弄风骚，和一个个坏男人上床鱼水戏。结果不想又遭此重创，两人没有一点收获反而落个差点丧命的结局！
是命嘲人么？该无奈，还是继续延续无尽虚无的梦幻？
她不知道，也很茫然。
轻轻搂着怀中低声抽泣的紫烟，她的心被无情寸寸噬啮。
笃笃笃——
木门轻轻颤抖着，紫云紫烟相视，立即停下了抽泣，抹了把脸迅速恢复常态。
“谁？”紫烟警惕地答道。虽然这白氏镖局是中原最有声誉的大镖局，不过在怎么样的镖局，终究是男人的世界。她们两个女人突然出现在这地方是过于冒险了，再者她和妹妹伤体未愈还十分的虚弱。她可不能再让妹妹出什么意外了。
叩门声戛然而止。
当姐妹两人以为来人已然离去时，叩门声复又响起。
紫烟顿时警惕起来。“谁，在门口鬼鬼祟祟的？”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出声道，“紫烟姑娘，是我，白轻容。”
闻得是白氏镖局的总镖主，紫烟悬空的心才稍稍安定。刚欲前去开门，想到妹妹还身着单衣倚在床上便又犹豫了。紫云见状，静静躺了回去，示意姐姐前去开门。
紫烟虽不愿意，却也没说什么。
门启，一张帅气俊秀的脸庞映入眼帘。朗眉星目，气宇轩昂，雅人深致，任何人见之定会眼前一亮的。紫烟微微侧身，将白轻容让进了房间，脸上只一瞬间的潮红迅速消退。
他见紫云已然醒来，顿觉尴尬，“对不起紫云姑娘，在下，在下以为姑娘未醒便来替姑娘把脉来了……”
见他一脸的窘样，紫云噗呵一笑，“看把公子吓得，没事啦！这两天麻烦公子了，我们姐妹俩真是过意不去呢。我看这样吧，我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一早我和紫烟收拾了包袱便离开！”
白轻容听罢，诧异，“姑娘这是为何，姑娘的身子还弱着呢，何苦急着要走呢？是不是在下没有照顾周到？”
一旁的紫烟亦是一脸的惊诧，正如白轻容所言，紫云的病体还未安康，可怎受得了路途的颠簸呢！
“没有，谢谢白公子的救命之恩，只是我和姐姐确实还有急事就不再打扰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白轻容见拗不过她，眼眸深处流露出一丝不忍和惋惜，挣扎了半晌终于启齿道：“可惜姑娘真的是走不了了呢！”
“你说什么？”紫烟闻言，立刻警惕起来，难道这看上去孱弱而知书达礼的白轻容竟是一个禽兽之人，要抽留她们不成？
“紫云姑娘你……”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道。
白轻容似乎还在挣扎，终于勉强道，轻轻的，却极有压力的，“紫云姑娘，你有孕了！”
有孕？
我居然有孕了！
妹妹居然还上了孩子！
紫云闻言顿然昏死过去。
“妹妹——”
“紫云姑娘——”
……
“紫云到底几个月了？”屋外紫烟憔悴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神色。
“大概两个月了吧！我也说不准，说不定也不是的。”
两个月？正是左藏千神来摩伦的时候，难道是他的？可是前些日子妹妹也和玄森行过床笫之欢……
见她一脸紧张的表情，白轻容的脸色不禁缓和下来。“其实紫烟姑娘，我那医术也非精准，说不定是场意外……”
意外，怎么可能！谁人不晓这白氏镖局不仅镖技天下第一，白家祖传的医术亦是闻名遐迩。怎么可能误诊呢！
他白轻容什么人，自她醒来第一眼看到他便猜得清清楚楚了。谨慎，认真，无畏，她又怎会信不过他！
罢了，天定弄人，无可奈何。
“谢谢你白公子，又要麻烦你一段时日了。等妹妹生下孩子我们姐妹两一定好好报答公子，公子对我俩的恩德今生烟儿是做牛做马也报不完啊！”说着，直直跪倒在地上。
白轻容见状大惊，急忙扶起她，“紫烟姑娘这是作甚！同是江湖中人，又何分彼此！姑娘有难我白某怎可见死不救呢！”
紫烟抽动的肩膀，掩不住她涕零的面容。
屋内，两行清泪划过惨白的脸颊……
……
风雷交加，惊天地泣鬼神。
“啊——”犀利的惨叫声一声更比一声恐怖，划破天际，又一道闪电霹雳而下。
“姑娘，再用点力啊！马上就要出来了！”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见此情景也有些慌神了。
“啊——痛啊，姐姐，啊——”汗水浸湿了床单，夹杂着泪水，紫云哭得死去活来。
“妹妹，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好了！”紫烟紧紧握着紫云的手，任她尖利的指甲掐入肉中。
“不行啊，羊水都破了，可是孩子还是没有出来。在这样下去不仅是婴孩死去，就连大人都要大出血而亡啊！”接生婆满手的鲜血，脸上的汗水也接连滴落下来。
“什么！你不是这里最好的接生婆么？为什么会这样！”平素里纤弱柔和的紫烟禁不住跳起身来，暴怒道。
“不是奴家不行啊，真的是这姑娘太……我也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状况呢，姑娘你说是要保大人还是孩子？再这样大出血下去，大人可真要不保啊！”
什么，为何会这样！
“大哥，不能进去啊！”门外焦急等待的白轻容听得屋内异常的状况，忍不住便欲往里边冲，幸得手下人一把拉住了他，才不得以让一个男人闯进本已异常混乱的产房。
孩子要他作甚，连他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孩子可以再生，可是姐姐只有一个啊！她答应过她要和她一同去找宫主的，她不可以离弃她！绝不可以！
“保大人！要是保不了大人，我要你陪葬！”紫烟咬牙切齿道。
……
“孩子，我的孩子呢？”
“妹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要怪就怪我吧，紫烟不想失去妹妹啊！妹妹，妹妹你怎么了？来人啊！紫云——”
……
“妹妹，今天我又来看你来了，你看我带什么来了？还记得么，小时候我们一起玩的飞镖，你还记得么？”
“妹妹，我又来了。我知道你也许听不到，可是妹妹，我会等，等妹妹能够再次记得姐姐！”
“妹妹，这两天白公子带姐姐我去走了一次镖，所以没能来看妹妹，真对不起！不知道妹妹想我了没……对了，妹妹猜我今天见到了什么，呵呵，我竟然看到大街上有个人长得很像我们的娘亲呢！我猜我当时有多开心哇！”紫烟自顾自说着，兴奋的神色没一会儿便被伤情重新覆上。“对不起，我不该说到娘亲的，我知道娘亲早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她，怎么办？妹妹，告诉我怎么办！”泪水无情侵蚀她原已空落的心。
……
“她还在那里自顾自说么？”白轻容问身边一个弟子。
“是的，这两年雷打不动的，然后痛哭了一场。”
诶，两个可怜的女子啊！见那弟子似还有什么要说，又道，“还有什么么？”
“没什么了，大哥。小弟只是想问一下，她们还要在我们镖局待多久啊？您瞧，我们这里大男人待的地方长期有两个娘们住着，总怕人说闲话吧！”
“住口！”白轻容大喝一声，“要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非割了你舌头不可！”
“可是她们……”
“用不着你管！我自有安排，这笔费用我来垫，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给我烂嚼舌根！”她们这么可怜，他怎会赶她们走！既然他救她们回来了，既然他已然负担她们好些年了，再多几年又何妨。
只是不知道紫云姑娘这痴呆何时会好。
诶，白轻容深深叹了一口气，倚在楼台见紫烟仍不知疲惫地和面无表情的紫云说着什么，内心又是一阵悸动……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四十八章 浮云暮烟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