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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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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灵止弯了弯唇角,抬手浮空一挥,就见整个轿厢壁上,霎时浮现出着无数蜿蜒扭曲的字符和图案,视线所及之处,全是密密麻麻、隐隐泛着红光的道家符咒。
楚兮兮呆呆地看了好一阵,才喃喃问道:“这都是些什么啊?”
张灵止愣了一下,不禁哑然失笑:“你真的在龙虎山修道了十年?”
“我……”
楚兮兮苦着小脸,绞尽脑汁努力回忆着在龙虎山的所学,却听到一旁的林溯盯着满壁的符咒,小声嘀咕起来:“金光神咒、太乙金精镇祟符、六丁六甲符阵,这还有些……靠,我都没见过!”
张灵止笑了笑,指向厢门:“左边布下了天罡地煞阵,右边打入了九天玄女斩邪秘箓。”
林溯大惊,啧啧乍舌:“我勒个去,这忒狠了点吧?这阵仗,一百个廖晓玲都不在话下了!”
楚兮兮眉头拧成一堆,仍在冥思苦想着他们说的这些似曾相识的符箓阵咒。
恰巧艾沁儿也怯生生地抬起头,悄声问:“兮兮,他们说的都是什么啊?”
楚兮兮啊了一声,张着嘴巴想了半天,磕磕巴巴地解释道:“金光咒嘛……辟邪的……太乙那个符,辟邪的……六什么的阵,我听师父说过,辟邪特别管用……还有……”
张灵止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他无奈地摁了摁眉心,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他还是那龙虎山天师道的开派祖师爷,楚兮兮算起来不知是他多少代的徒孙了。如今看到自己龙虎山的后人,修道十年修成这个样子,饶是他再云淡风轻,也禁不住一阵唏嘘感叹。
有句俗话怎么讲来着?
气得老祖宗都掀了棺材板。
他觉得她真真有这个能耐。
林溯却是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笑得毫无形象可言。
“姐,我真服了你了,你不会是在龙虎山打了十年酱油吧!”
楚兮兮登时面红耳赤,又羞又怒,她偷偷瞥了眼张灵止,却正好撞见他看过来的眼睛。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宠溺的笑意,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其实兮兮说得也没错,这所有的符箓阵咒都是用来驱鬼辟邪、除魔卫道的,但用在一个最低阶的孤魂身上,就着实令人啼笑皆非了。她的魂魄出不去,拘魂使者进不来,七日期限已过,生生错过了轮回之期,便等同于永不超生了。”
这摩天轮传了近两个月的灵异事件,不过是女人的魂魄被关在22号轿厢里,哪儿也去不了,是以每日每夜不停地捶打厢门,呼喊求救。
凡人看不到,只道轿厢自个儿乱动,厢门自个儿作响,自然觉得惊惧骇人。
楚兮兮很是不解:“可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这儿啊?”
张灵止眉心微蹙:“这就得问问之前请来做法的那个道士了。”
林溯默了默,冷笑一声:“这种情况我倒是见过不少,我那便宜师父就是这样子,管你什么鬼,先一通符咒阵法招呼去,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等你发现不对再去找他时,人都不知道逍遥到哪儿去了!你说他没本事吧,道行忒的不浅,可就是图方便瞎整。换句话讲,就是没有职业道德!”
楚兮兮噗嗤一笑,道:“你对你师父意见很大嘛!”
“废话!说了带我修行,结果就教了个南明离火阵,人就不见了,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林溯瘪了瘪嘴,越说越委屈。
张灵止无奈地笑了笑,心道现在的道门相较于他那个时候,也是凋零衰败了不止一星半点。
“先办正事吧。”他站起来,看向悬浮在中间安静等候的女人:“我现在便可以替你超度,不过之前确是我同道中人做事有失偏颇,你临去前有何心愿,讲出来,我一并帮你了了罢。”
女人鞠了一个躬,垂着头嗫嚅道:“我就想在走之前,再看看我的女儿。”
“可以。”张灵止说着,抬手一拂,霎时间,一片金辉洒遍整个轿厢,厢壁和厢门上的符阵紧接着就全部消失了。他转头,看向女人,淡道:“你现在可以出去了,走吧。”
“谢谢大师。”
女人又深深鞠了一躬,白影一闪,魂魄穿过厢壁飘了出去。
张灵止见她离开,分出神识紧随而去。
“我去去就来。”
他交代了一句,而后双手结了个奇怪的印,身形一闪,便原地消失了。
艾沁儿吓得捂嘴惊叫了一声:“张,张灵止,他……!”
楚兮兮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没事,那家伙施了个缩地术,别怕啊。”
“缩地术?”艾沁儿一脸懵。
林溯却摇了摇头:“双手结印,应该是叠空术。我见过止哥用缩地术,是单手捏诀的。”
“叠空术?”
楚兮兮也加入了一脸懵行列。
“就是把空间折叠起来,瞬间从A点到达B点,类似于虫洞的概念。”
“……虫洞?”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仍处于懵逼状态。
林溯睨了两人一眼,嗤笑道:“姐姐们,没事少逛点街,多看点书吧。”
话音刚落,他脑袋左右两边,同时吃了一个暴栗子。
“小屁孩!”
两个女人再次异口同声,齐齐瞥了眼蹲下抱头、无语凝噎的林溯,登时娇笑出声,而后愉快地击了个掌。
*
西城区,某住宅小区内。
张灵止隐了身形,负手浮空于十几层楼一处住户的窗外,身边漂浮着女人灰白透明的魂魄。
女人透过窗户,痴痴地望向屋内一个趴在写字台前,正一笔一画认真写字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就是女人快满六岁的女儿。
她看得清楚,女儿的小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妈妈”两个字。
她看着看着,神色越来越凝重凄迷,捂着嘴唇,似是无声地啜泣。尽管鬼魂根本流不出眼泪,倘若她尚还是人,此刻必是眼眶通红,满脸泪痕了。
女人看得越久,对女儿的不舍便越强烈,她的魂体开始隐隐颤抖起来,脖子似是不自知地左扭右拧,看着煞是诡异。一丝丝玄黑的气息,开始悄无声息地在她胸腔慢慢凝聚,正是对人世的不舍和留恋,逐渐演变成浓重的怨怼,最终凝念成了鬼煞之气。
眼见着女人的眼神愈渐狰狞,张灵止轻叹一声,临空画了一道净心符,手掌一翻,拍入她的印堂,瞬间将其体内的煞气清了个干净。
“够了,时候差不多了。”
女人闻声,颤巍巍地低垂下头,嗫嚅道:“对不起,谢谢您……”
张灵止淡然点头,道:“我这便送你上路吧。”
他唇齿轻启,默念净天地神咒,手掌轻轻一挥,女人的周身顿时泛起点点金光,魂体慢慢飘升而去,最后消失在了夜空里。
张灵止超度完女人的亡魂,正要结印离开,忽地神念一动,往天台直飞而去。
他负手立于天台上,神色平静地望向不远处的阴影,不一会儿,那处沉如浓墨的阴影里,慢慢走出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
男子身姿英挺颀长,相貌俊朗不凡,一双黑眸却是一片空洞死寂。
他走到张灵止身前三步之隔站定,躬身作揖,朗声笑道:“见过正一天师。”
“早知你在此处,我便省了超度,将她交给你了。”张灵止随手一抬,着他起身,嘴角微微勾起,淡道:“谢必安,多年未见,你怎的也习起偷窥的毛病了?”
这名白衣男子,正是冥司的勾魂御使,白无常谢必安。
“天师勿怪,必安确实是刚刚才到。”谢必安随意揖了揖,笑得有些痞。
张灵止似是见惯了他这副痞气模样,也不在意,顿了一下,正声道:“罢了,你且报一下我的名讳。”
谢必安愣了一下,随即朗笑:“天师果然高明,必安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
“你当真知道?”张灵止挑了挑眉,眼神满是质疑。
谢必安:“……必安不知。”
张灵止看他一眼,唇角一弯,笑得颇有些清冷。
果然如他所料。
“帝君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你且快说。”
谢必安又是一愣,恭敬地揖了揖:“天师真真是料事如神,帝君此次正是派我前来传话的。”
二人口中的帝君,正是阴间冥司的最高主宰,北阴酆都大帝,人称北太帝君。
“废话少说。”张灵止看了看手表,蹙眉道:“我时间不多。”
想到楚兮兮几人还在游乐园等着,他实在有些归心似箭。
看出张灵止的不耐,谢必安立马收起痞笑,上前几步,悄声说:“帝君前阵子见过了太上,说他老人家想您想得胡子都拽掉了好几根,一直念叨着您怎么还不回三十三天。”
张灵止眉梢微微一挑,心下腹诽道,他回不去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太上老君自个儿最清楚。
谢必安又道:“帝君还说,太上酒醉说漏了嘴,道是此次送您下凡,皆是因为他当年一念之差,出了点小岔子……还说您的名讳现在就是禁制,没人知道,就算知道也说不出来,只有您自个儿记起来才能解开。”
张灵止蹙眉沉吟,这些他自己早已猜到了,关键是如何找到打开禁制的钥匙。
“还有呢?”
谢必安又凑近了些,做贼似的立起手掌,挡在嘴边说:“太上还说,现如今,普天之下,三界内外,唯有一人知道您的名讳……”
张灵止眸光一凝:“何人?”
“那人便是——”
谢必安刚说了一半,天空忽然白光一闪,一根近尺粗的闪电伴着一道霹雳惊雷的轰天巨响,嚯嚓一声打在了他的脚边不到三尺的地上。
坚实的水泥地瞬间被劈得沙砾四溅,地面上被打出了一个直径接近一米的洞坑,坑壁焦黑一片,还冒着缕缕青烟。
“我勒个乖乖……”谢必安吓得瑟瑟发抖,声音惊得跑了调:“这都快赶上九天雷劫了,太上他老人家也太狠了吧!”
张灵止皱起眉,凝神细思,想来刚才谢必安还未说出口的后半句,正是解开谜题的关键所在。
看着谢必安心有余悸的样子,那道雷击必定是太上老君打下来以示警告的。
他轻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顺其自然吧,一切自有天数。
打发走了白无常,张灵止抬起头来,望向头顶那片漆黑广袤的苍穹,心叹道,老师啊老师,别怪徒儿不回去,确实是您老人家太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