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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损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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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杨太后素来讲究排场,年年都要寻个由头大摆一番,今天又是整六十寿诞,自然还要隆重些。
阮心唯看着一殿的命妇拖家带口的,一眼望过去也是眼花缭乱,垂着眼皮安静地跟在谢夫人身后。
宴席摆在后园子的湖心殿里,还要泛舟过去。阮心唯看着湖面上横七竖八的小舟,还有岸上乌泱泱的人,觉得有点心烦意乱,蹙着眉头小声跟谢夫人道:“吃个席都这么麻烦,这得摆到什么时候去?”
谢夫人给她使了个眼色,“忍一忍吧,反正一年也就这么一回。”
阮心唯看着已经西斜的太阳,想必等宴席散了也是晚上了。
等到人都坐定,也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阮心唯看着面前的菜肴,摸了摸早就空了的肚子,又一次朝谢夫人投去可怜巴巴的眼神。
众人都没开席,谢夫人也没办法,便从一旁的果篮里摘了个小果子给她。
阮心唯抿抿嘴巴,也没再多讲究什么大家闺秀的仪态,拿着果子咬了一口,旁边便传来一声几不可见的嗤声。
阮心唯偏了下头,正好看见崔笑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白眼,她往谢夫人身边靠了靠,奇道:“怎么崔笑也来了?”以崔大人的官阶,夫人应该也不会被封诰命才是。
谢夫人瞧了一眼,跟阮心唯换了个边,才道:“太后大概是想借这次寿诞促成些好事,所以特令京中官员适龄子女都入宫参宴。”
“什么好事?”阮心唯咬着小果子有点没转过弯来。
“不是皇室中有人到了议亲年龄,就是为来年选秀做准备吧。”
“皇上要选秀了?”阮心唯有点吃惊。
“成天什么事都不操心,你爹不是早就提过了。”
一听到选秀,阮心唯这心里就跟揣了一团乱麻,屁股都有些坐不住了。虽然明知道的事,阮心唯还是不死心地问:“那我是不是也要去选?”
谢夫人看了看她苦着脸的样子,道:“你要是赶在明年之前找到合意的嫁出去,那自然就不用选了。”
一年时间她上哪儿找去?再说了终身大事岂是一时半刻就能落定的。阮心唯想着这个事,顿时愁得连胃口都没了。
太后姗姗来迟,众人也不敢有什么异议,腆着笑脸相迎。
太后笑眯眯地坐在上首,视线在下面的人身上溜了一圈,让阮心唯觉得就像在打量谁家的大白菜好。
太后虽然已经年逾花甲,大抵是因为没生育过的原因,又保养得当,显得比同龄人稍微年轻那么几分。她同人客套一番,众人才敢完全放松入席。
阮心唯看着别家二八姑娘一个接一个上去贺寿送礼,心里可谓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是也没有女儿坐着娘亲上去的,于是硬着头皮忍了下来。
“臣女阮心唯,恭贺太后大寿,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看见阮心唯手里捧的绣品,眼里倒是蹦出一丝亮光,笑着道:“一看这手艺就是谢夫人的了,真真是巧夺天工。”
谢夫人站在一侧,朝着太后福了一福,“太后谬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谢夫人过谦了,先帝在时,也常与哀家谈及你们谢家的手艺,着实不错。”太后瞧了几眼绣品,又面带犹疑,“不过哀家瞧着这山水之势也颇为眼熟,可是出自名家谢靖的手笔?”
“太后火眼金睛,这却是臣妇弟弟的手笔。”
太后闻言,笑意里掺上一丝得意,又说了几句话才叫阮心唯下去。她见阮心唯一直垂眉低眼的,便道了句:“谢夫人的千金好像很内向?”
阮心唯闻言,又往自己母亲身边缩了缩,看在太后眼里,便隐隐有几分不喜。
谢夫人明知阮心唯是故意的,也没多在意,出言道:“她自小少出门,见着太后威仪,难免拘谨。”
众人都知太后出身大曜,大曜民风剽悍,最不喜天狩朝女子弱柳扶风的样子,见着阮心唯这样,有的不免在心中暗乐。
如此性格,想必也入不了太后法眼。
一时间,可谓几家欢喜。
“鬼灵精,你也不怕要是惹得太后不快,下不了台。”
说实话,谢夫人自然也不想自己养大的闺女一入宫门深似海,所以对阮心唯的小动作也没有责怪。只是能不能入选最终还是皇上说了算,虽然说太后这里能把持一些程度,到底不是绝对。
阮心唯悄悄吐了下舌头,小声道:“他们大曜瞧不上天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又那么爱面子,不会当众给我难堪的,我这是对症下药。”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太后一样。”
“有道是相由心生,我看太后那面相,就是个死要面子的。”不然以太后对天狩的嫌弃,当初贵为长公主怎么会嫁过来,想必也是有什么缘由。
“又跟着你舅舅胡诌。”谢夫人无奈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阮心唯也没再主意后面的事情,埋首只顾填肚子。不多时,听到嘈嘈切切的琵琶声,不由抬头看了一眼。
京城闺秀虽不待见阮心唯,阮心唯对他们都是极清楚的,虽然有的心高气傲不讨喜,不过好在皮相都不错,所以阮心唯都把他们记录在了自己的“百美图鉴”上。
这弹琵琶的是礼部尚书次女薛芳苒,一手琵琶弹得最好,被京中诸多仰慕者封了了个“妙手仙音”的雅号,她姐姐薛蔓柔曾是太子侧妃,太子登基后便封了婕妤,据说也是个美人儿。
阮心唯没能见一面,还觉得有些可惜。
不过这个薛芳苒跟崔笑最是要好,阮心唯也不懂,这般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么会处在一块的,她还真担心崔笑一个心情不好就去挠花薛芳苒的脸。
比起阮心唯的欣赏之情,崔笑作为薛芳苒的闺中密友,可就不是那么心平气和了。自己的家世跟薛芳苒比起来有差距不说,就连才艺也是被压一头,崔笑自然觉得心里不舒服,硬扯着一个笑容都快僵了。她把头上薛芳苒今日送给她的簪子取了下来,藏在袖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薛芳苒的一曲琵琶自是赢得一片叫好声,崔笑心中不平,起身去外面透气了。
阮心唯原本也憋闷得慌,出来看见崔笑站在栏杆前,不想在今日还与她有冲突,便折转步子打算换个清静的地方。
周边的廊桥上,都有各家的贵女三五成群地喂鱼闲谈,阮心唯晃了一圈,竟觉得没有自己立脚的地方,便打算回去了。
“瞎转悠什么呢!”
阮心唯只觉眼前一晃,就被一个人狠狠敲了下头,嘶了一声朝着对方的胳膊肘上就拍了一巴掌,“方乔远!你懂不懂得怜香惜玉!”
方乔远面如冠玉的脸上,挂着一幅吊儿郎当的表情,摇着把扇子装君子,“一个肉墩子还香玉呢,一边玩儿去!”
阮心唯扒开他乱揉自己头发的爪子,觉得自己最大的不幸就是认识了他这个损友!早知道就把以前他带着花娘去油菜花田里“春风吹腚”的香艳事迹抖给他老子,让他吃一顿竹笋炒肉!
“男女授受不亲,你再揉我脑袋,我就告诉我小舅去!”对于自己小时候胖的事实,阮心唯也是无比在意的。
“多大了还就会告状!”方乔远嫌弃地推开她的脑袋,四处看了看没人,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喏,最后一套了,咱们之间可两清了,别出尔反尔哪天又漏了嘴。”
阮心唯打开盒子,看着里面做工精致的一支簪子,眯着眼笑得跟只小狐狸,“您老就放心吧,答应过的事,我不会大嘴巴说出去的。”
方乔远瞧着她的神情,撇嘴道了句:“不愧是奸商的外甥!”一样的奸诈!
阮心唯晃着脑袋,不置可否。其实说起来她真的想替方乔远叹口气,不过是在心里偷偷的。她当年压根没看清楚在油菜花田里的人是方乔远,是他自己做贼心虚,巴巴跑上前来,生怕她把看见的事情告诉自己老爹,他可是一直装乖当着翩翩君子的,这要是被知道了,他哪还有银子花。
所以没等阮心唯张嘴,方乔远自己就做出了保证,送阮心唯三支醒钿斋的簪子做封口费。
京城的醒钿斋一年也只出一件精品,即便是谢臻,有时候去得晚了也是空手而归。方乔远别的不行,狐朋狗友倒是一大堆,直接预定了三年份的,专给了阮心唯。
方乔远想想当年的年少无知,也是一阵后悔。荤没开成,还搞得他心理阴影一重重,一上床就觉得有人偷窥,现在还是个童子鸡!
方乔远想到这里,看阮心唯的眼神就带了一丝幽怨,手一痒又照着她的头顶揉了好几把。
阮心唯看他可怜,任他发泄了一下,又问道:“我听说你跟大将军的千金已经订了亲,什么时候成亲呀?将门虎女,想必那姒姑娘的风采不俗!”
方乔远看着她一脸的艳羡,咋舌道:“阮心唯你到底是不是个姑娘,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欣赏美也是错么,就只许你们男人对着姑娘家评头论足?”
“我说不过你。”方乔远摇了摇扇子,看见正要往小舟上走的武安王,扬起手打招呼,“王爷这就要走了?”
武安王听到方乔远的招呼,脚步一拐走了过来,视线触到阮心唯,便有些移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