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９２＞ ...
-
童守町是个有趣的地方，明明是还算热闹繁荣的城镇，有接电有网路甚至有大型商场，居民却似乎全数成长于乡野怪谈的床边故事。
做恶梦是有翻枕妖作祟；经济能力不佳是穷神附身；暴躁易怒是掌心进驻了九十九足之虫；会得心脏病是肝狸掐住了心脏……无论源自于何种理由的负面情绪都有个对应的说法，导致逸散出来的咒力，形成的几乎都是有完整形象的假想咒灵，东拼西凑瞎长专辣眼睛的『普通』咒灵数量反而相当稀少。
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对外交通联络不便、整体民智封闭、比起专家科学更相信老一辈代代相传神怪禁忌的小山村。
与其说是咒灵，实际上已带有『信仰』的成分了，各有各的特殊能力，整体实力不一定强，反倒会因自带『术式』被评定为一级，乃至特级。
它们被看得见的人们当作『妖怪』、『恶灵』，而类似咒术师存在的身分则为『除妖师』、『除灵师』。
羂索认为最神奇的，大约是某间医院一名医生分明是妖怪，却站在守卫人类的一方，消灭对人类造成威胁的妖怪吧。
虽然咒灵也会互相吞噬，但基于本能和基于保护的理由对同类动手，两种概念是不一样的。
妖怪会产生类人的情感，那咒灵也会吗？
还是得有参杂信仰的咒灵才会？
他预想中的死灭洄游，也许能再加入更多种促使咒力进化的方向。
换掉本田加罗的身体后，羂索在童守町待了三个月，本来以为得费一番工夫才能接近那位魔女老师，做好长期滞留的准备，对方却意外地……让他想想那个现代形容词是什么来着……脱线？
制造一场『萍水相逢』，引导着谈话假作不经意提及黑魔术，黑井麻衣立刻将他引为知己，滔滔不绝地将她从小立志成为魔女，一成年马上飞到德国进行魔女研习，踏遍欧洲搜集魔法的事迹叙述得钜细靡遗。
矮小的魔女豪气地拍着尺寸较她某些学生还不如的前胸，豪气说道：「任何有关魔法的事，问我就对了！难得有对黑魔术感兴趣的同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贝贝鲁布布在一边小声说：「我、我也可以帮上忙的。」
是的，这位通体黑漆漆没穿衣服的恶魔全程在场，所有来来往往的人类都看得见他，却彷佛他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全然不觉那是个不同种族、外型还格格不入的生物。
倒是和他的契约者一样少根筋。
两人相谈甚欢，顺理成章互留联系方式，一个星期后约出来，黑井麻衣似乎是终于找到个欣赏她多年所学技艺的有缘人，欣喜若狂之下直接实践召唤恶魔的示范。
「一般会跑出来的都是低等恶魔啦。」
画着魔法阵的黑井麻衣一边解说，一旁一手拿了一根应援棒狂摇，一支写『麻衣老师我爱你』；另一支写『麻衣老师得第一』的贝贝鲁布布连连点头。
这些是贝贝鲁布布和她顺利签订契约后告诉她的，大概是确定她跑不掉，恶魔对自己的没用承认得爽快。
「恶魔从魔界到人界不是没有代价的，现代人体内魔力太少，来一趟的性价比很低，高等恶魔看不上。」
「举例来说，举行召唤仪式等于人类花一块钱张贴薪资一百元的招募广告，恶魔得花九十元的路费来应征，家财万贯的高等恶魔瞧不上这十块钱的利润，只有穷得缺这十块的低等恶魔会上钩。」
那还真是很形象的比喻啊。
这一个礼拜羂索也没闲着，偷偷跟在贝贝鲁布布身后用结界术试探他的实力，每次都不落空，对方还没发现是他在搞鬼。
黑井麻衣的咒语很奇怪，可是成功了，出来一只身高超过两米、身材健美、头上两根大牛角的恶魔。
纯论外表，攻击性看起来比贝贝鲁布布强多了。
牛角恶魔甫出场，察觉召唤他出来的黑井麻衣身上有别只恶魔的契约，盛怒之下决定杀了胆敢骗他出那『九十元路费』的无耻之徒。
贝贝鲁布布自然不会坐视契约者遭受袭击，气势汹汹地扇着身后的翅膀冲挡于魔女之前，两只恶魔随即扭打成一团。
看了三十秒的羂索：公园打太极拳的老人都比这个有看头。
如果是弱成这样的恶魔……对他的计划没太大价值，这也是他没对贝贝鲁布布进一步出手的原因。
接过应援棒有一下没一下摇着的黑井麻衣好奇地问他：「你召唤恶魔是有什么愿望想实现吗？」
傻归傻，她还是看得出这位新朋友对召唤仪式的重视程度较其他黑魔法来得多。
这题羂索早就准备好答案，只是没在预想中的阶段用上。
他如今的躯壳是名中年妇女，不到五十岁头发一片斑驳灰白，岁月在肌肤留下的痕迹说是六十岁都有人信。
活过上千年孩子也亲自生过了，实力派影帝后级别的演技信手拈来，掺入想忍却不自觉外显的丝丝恨意，再夹杂几分对本身恨铁不成钢的羞愧，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话语推拒几次后方吞吞吐吐地说：「……我有个想报复的男人，他很强，我又不想因为报复他而被警察盯上。」
好像没说什么的一句话又好像解释了所有。
开了话头，后面再接几句语焉不详的话，让听者自动补全话语中的空白，即可塑造出中年离异的家暴受害者形象，辛苦带着女儿艰难求生，偶遇家暴男却发现他过得比以前更好，求神问卜无法排解心中不甘，决心换个西洋玩意儿试试。
有所共鸣的黑井麻衣同情地拍拍他，喜欢鵺野鸣介却被当傻子看那段期间，她也做过很多走向她难以收拾的神奇蠢事，最后还得让鵺野鸣介出手救援兜底。
但她不会因此劝阻新朋友，有些时候就是得求个痛快，反正有她看着，换她保护别人了！
四年过去，她自认已不再是每次施行魔法都出岔子的废物魔女，贝贝鲁布布也由于和魔女签订契约魔力有所增长，他们的组合已累积足够担当保护者身分的底气。
矮小的女人握紧拳头往空气挥两下，坚定地说：「好，我帮你弄只厉害的恶魔出来！」
她动作太大，应援棒没握好滑了出去，砸中牛角恶魔的角尖，充气塑料棒瞬间被戳爆。
炸开的声响吓了牛角恶魔一跳，步伐拐了下踩到石头跌倒，贝贝鲁布布趁机捏着黑漆漆的拳头，用打蚊子的力道咻咻咻地捶着。
而牛角恶魔还真的就这样被打晕，趴在地上两眼弯成蚊香。
自家恶魔取得胜利，黑井麻衣起身跳两步念两句，魔法阵光芒再起，牛角恶魔消影无踪。
笑容一闪即逝在黑井麻衣看不见的角度，羂索细声细气声线哽咽地说：「谢谢你了……这么多年来……谢谢你不仅没有嘲笑我，还愿意帮我。」
见魔女有被夸得要得意忘形亲身下场帮忙教训烂男人的迹象，他连忙抛出问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关于契约的部分……虽说我愿意付出所有，可我女儿只剩我了……」
魔女果然上钩，皱着眉思考，「我回去查查有没有办法。」
专业深造十几年的正统魔女，确实比他这个靠网路速成的『专家』有门路。
亮度渐减的光芒中，高大恶魔的恶魔金棕色的眼珠在眼眶底部慢慢地由左滑至右侧，仔细看完魔法阵的细节，才回到中央，略过浑身是血跪地哆嗦的少女，迳直看向阵外明显占据主导地位的中年妇女。
——或者说男子。
久久没来人界，如今的人类灵魂和□□都不匹配了，真会玩。
占用他人身躯；有事想求恶魔还不自己来而是找代打；用了限制恶魔收取代价的稀有材料绘制魔法阵；伪装仪式主祭魔力量雄厚的额外布置，种种证据显示这是个喜欢贪别人便宜的家伙。
恶魔盯着羂索评估，羂索也在打量恶魔。
观察高度比他低的事物，都只愿意转动眼珠，拒绝垂下头颅，很有自信，且对自身以外的事物极度不屑。
活得久还有个好处是能知道很多偏门失传的小东西，魔法阵更外一圈，由他的咒力构成的结界稳定发挥著作用，一串音节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中，犹如那原本就存在于他的认知里。
「叶姆尼。」
羂索满意地看到恶魔瞳孔收缩成针尖小，随即又放得和虹膜范围一样大，目光涣散。
他从放在地上的布挎包掏出一颗以他如今的手难以掌握的方块体，上破旧污黄血迹点点的布条将其包裹得密不见缝，再翻出一张照片。
「去把这个人封印进这个盒子交给我。」
——
——
「咪卡，」五条悟探头对正在写任务报告的女朋友说道，「我和杰去买宵夜，你要吃什么？」
三鸦停下打字，向男朋友伸出双手，仰头和走过来的恋人唇舌纠缠一番。
「铜锣烧。」
五条悟比了ＯＫ的手势，又亲她几下才出门。
一般他们从学校去买东西，来回一趟差不多一小时，这次过了一个半小时人还不见踪影，打完报告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恶魔有点疑惑。
高专警铃大作。
夏油杰搭着虹龙撞破五条悟房间窗户，确认同级真的不是先抛下他落跑回来找女朋友，紧蹙的眉头更加纠结。
他用一种混杂了无措、不敢置信、紧张的语气说：「黑田监督，悟和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恶魔打架，然后……被抓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９２＞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