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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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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临沐悠悠的叹息一阵,“娘子你平日不出门,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这些管事的以次充好,从中克扣,都是常有的事情。只要是面子上过得去,谁家去追究这个啊!”
“怪我没用啊!连爷爷留下来的一点子田产,都保不住!”说罢,眼泪长流,一副为了自己无用懊恼悔恨的样子。
季昭昭在心里暗竖大拇指,这一番唱做念打,可是高明多了,没有责怪旁人的样子,一味的悔恨。没看出来啊,爹还有点功夫!
季昭昭当时咳嗽了一声,本来是想提醒他装个病的。谁知道老爹举一反三,安排自己晕倒了,病情可大可小的,还不请大夫,只说担心长辈担忧。
就是真请了大夫也没什么,突然晕倒,原因多了去了,还不能说是装病。
果然,听完了这番话,季宣明什么都没说,拉着季昭昭,轻手轻脚的出来。一直到了门外,这才低着声音说,“别跟他们说我来过,好不好?”
实际上两人已经看见了!季昭昭乖乖点头。
季宣明出了内室一言不发抬脚就往外走,何老夫人在后面喊着,“老爷?老爷?老爷做什么啊?”
这么大的声音自然惊动了里头的人,季临沐披上披风,走出来的时候他爹已经撵到了院子门口,他喊了一声,“爹来了!”
“恩。”季宣明头也不回,“我看见你院子里有烟,正好路过这儿,过来看了一眼。你好生歇着,我这就先走了。”
“爹慢走。”拦不住人,季临沐只能送人。
何老夫人不解其义,还在后面跟着喊,“老爷?到底怎么了老爷?”
季宣明回头瞪了妻子一眼,不善的眼神看着管事,人都是护短的,在他看来,千错万错都是外人的错,家里不安宁呢!
何老夫人跟着季宣明进了屋,他只说管事的心思不纯,挑拨着母子不和,正是该赶了出去,这样的人留不得!
何老夫人就是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这一仗到底是怎么输的,不过去了一趟东院,回来她还折了个得意手下?
季临沐只等人一走,脸上的神色一下沉下来。果然他前脚一走,后脚管事就去告状了。还刻意伤了自己,他明明记得只是推了人一把。
唉,他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想什么。
说是晕倒了也不全是骗人的,他当时气冲上头,在回来的路上差点栽倒,还是小厮扶了一把才稳住了。
管事敢明目张胆的克扣,背后没人撑腰,他是死也不信,可知道有如何?想到这里他更加沉闷,一整天都蹲在屋里算账。
吏部的事儿每天点个卯就算完,他也没甚可忙的。
商氏就忙的多了,她盘算了年礼,实在腾不出手来,只能叮嘱女儿:“昭昭,还是你出门去把璋哥儿接回来,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想了想她从妆奁盒子里取出来整锭的十两银子出来,想想又取了十两凑够了二十,塞到荷包里,“这个拿给三叔,就说是这个月的月例钱。”
“好咧!”季昭昭爽快的答应了。
她回了自己的跨院,换了出门的厚衣裳和披风,手炉什么的一应俱全,这才带着青垚出门去了郊外。
她的弟弟,季璋现在正在郊外的渊文书院读书。书院管理的严格,一月才能回一次家。只有年节,能够多回家多休息几天,算算日子,差不多季璋该要放假了。
想想弟弟,她恍惚都快不记得他的样子了。嫁了人,就是亲姐弟,也不过在宴会年节上匆匆一拜,连面庞都看不清胖了瘦了,算起来,还真是很久了。
而现年才八岁的季璋,是什么模样?
季昭昭硬是想不起来,越是想不起来,越是期待。
渊文书院在郊外十几里的地方,一路荒凉无匹,加上冬季,全是枯萎的树木,马车又跑了很长一段路,这才上了一段石板路。
石板路还是当时很多学子的家人合伙修的,不然每月来吃一回土,也是够够的。
石板路跑上半个时辰,就是一片空旷的平地 ,现在停满了各家各户的马车,都是来接自家孩子的。
季昭昭等马车停稳,自己不等青垚来扶,先跳了下来,朝着一颗大树走去。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商三叔应该会在这里等人。
商三叔是商氏家里快出五服的亲戚了,他在本家已经没甚亲戚了,索性带着自己的侄子商子见上了京城,顺便求学。
虽然亲戚关系隔的远,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商字,商氏对叔侄两人颇为照顾,商子见入学需要中人作保,还是商氏出面托人帮忙的。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商氏看着商三叔在京城里面没有个正经营生,还安排到自己的铺子上做了管事。
今天商氏让她来送的,就是商三叔的月例银子。
商三叔不经世事,季昭昭却知道,这个月例银子,比普通的管事高了好几倍。等于是贴钱请人。
商氏告诉季昭昭这件事情时,曾经说过,“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帮他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结个善缘。”商氏没说的是,二房的亲侄儿就是个靠不住的,还不如这个远方侄儿靠谱呢!
果不其然,在大树之下,站着一个身穿青衣的青年男子的身影。他正垫着脚,张望着书院山门的方向。
季昭昭走过去先见礼,问了声表叔好,他才回过神来,摸着后脑勺笑,“是昭昭过来了?听说你前段时间受了风寒,最近可好些了?”
“好的差不多了,不然我娘也不能让我出门不是?”季昭昭回道。然后她从青垚的手上取出来荷包递了荷包过去,“表叔,这是这个月的月例银子。我娘顺便让我带过来。”
商三叔接过来,数也不数,就往怀里放。可见对商氏有多放心。
钱一收下,做完一件事,季昭昭也学着他的模样垫着脚,“渊文书院这是什么时候放人啊?”
“快了,我等了半个时辰,守门的说不超过一炷香。”他话刚说完,渊文书院的朱红大门缓缓推开,乌压压的一堆小孩,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就这么挤了出来。
刹那间这片空地就被喧哗声填满了,各家的长辈都在抱着自家的孩子细细打量,生怕孩子受了苦遭了罪。
季昭昭正想上前找人,被商三叔拦了一拦,“我告诉子见,刚刚开门人多,让他等人走的差不多再出来。”
果然,人群散去,大门处出来两个影子,一个牵个另外一个,避开了人多的地方,朝着大树这边走过来。
商子见牵着人,走了过来,先是规规矩矩的对着商三叔行礼,“三叔安好。”
然后又是一声,“表姐安好。”他时年九岁,正好小了季昭昭一岁。
可爱的脸上做出这样老学究的表情,最少招惹怪阿姨的喜爱,季昭昭这才发现这个印象中沉默寡言的远方表弟原来如此可爱。
季璋站在一边嘴巴都要撅起来,他也跟着行礼,“表叔好。”
“姐姐好。”
然后就跟牛皮糖似的粘在季昭昭身上,“姐姐,我的牛肉干呢?我的梨子糖呢?我的桃花酥呢?”
一连报了一串的零嘴。
季昭昭一拍脑袋,呀,全忘记了!
她哪里还记得八岁的弟弟喜欢的零食?
季璋嘴巴撅的更高,愤愤的说,“我来书院的时候,姐姐答应了我下次来接我,一准带着这些我爱吃的!”
对季璋来说不过一个月,对季昭昭来说就跨越了十几年的光阴,看着弟弟熟练的撒娇,她就想起来她从小胖子抽条长成偏偏少年,再长成长身玉立的青年,那个说着要保护她的青年影子,渐渐和眼前的人重叠,熟悉的五官,熟悉的神情。
“好啦好啦,是我不好,答应的事情没做到,回去我把我的零食八宝盒全给你了,当做赔罪,好不好?”
她想来弟弟以前最眼馋她做的这个盒子,盒子每次只能推出一格拿出一种零食,但是谁也猜不透下一次会拿出什么种类。
既然姐姐能够割爱,季璋欢呼一声,原谅了姐姐小小的失误。
商子见看着姐弟俩嬉闹,眼里露出羡慕的神色,商三叔察觉了,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发。
是呀,他还有三叔呢!商子见高兴了一下,四人道别之后,自行坐着马车离开了。
季昭昭牵着小胖子弟弟的手,弟弟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讲着书院里的事情,就是一朵花一只蝴蝶都够他新鲜很久。像他这个年纪,在现代还在上二年级呢!在古代已经上了全封闭的寄宿学校。
季爹自己对读书没多大兴趣,却深知读书的重要性,这是想要出人头地唯一的办法,就是商氏哭闹了许久,还是把孩子送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虽然小胖子十分寂寞,送来书院两年,学问确实进步不少。
渊文书院出过的秀才举人不计其数,就是头名状元也偶有所得,绝不是浪得虚名,就是束脩再高,还是有人排着队送孩子过来吃苦。
在灰尘土路上颠簸了两个时辰,总算是到家了,季璋欢呼一声,猛的扑倒商氏怀里,扭股糖似的撒娇。
对着季爹就是干巴巴的一声,爹,显然还是记恨爹送他去书院的事情。
季昭昭上前,主动牵着季爹的衣袖说,“爹,我们回去吧。”
一家四口,要开始准备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