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遥远的凝视（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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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的门开了。
桂静流正学着她的某位熟人一样，在空闲的时候用擦洗杯器来打发时间，身披黑衣、布料上还裹着仍未散尽的硝烟气息的少年已经走向了吧台前的座位。
“太宰君，”她没有让讶异攀上话音的尾梢，太宰选择的位置就在她面前，可以看清少年脸上颇有些阴郁的神色。自从上次邀请对方到楼上一起吃过火锅、给猫洗澡后，太宰已经很少在这家店里展露出他的工作状态了。桂静流放下手里的空杯，微微皱起眉毛。“喝点什么吗？”
“织田作正在执行任务，但是情报不足，”太宰说，“我来向你打听一个人。”
“梦野久作？”
咖啡店里循环播放的曲目，在前后两首歌的间隙里会出现数秒短暂的空白。店主茫然的重复声毫无遮掩地传入熟客耳中。
“‘梦野久作’，精神系的异能力者，港口黑手党秘密封印的武器。”
太宰单手托腮，视线落在使用中的虹吸壶上。他提起黑手党内部机密时满不在乎的模样，与前些天询问她“办公室的食堂又被某某矮人砸了，晚上可以来店里吃饭吗”的时候几乎看不出差别。
“精神系的……抱歉，正如之前告诉你的那样，我过去只是最外围的情报屋，接触到的信息有限，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如果其他方面我帮的上忙的话……”
“没听说过‘梦野久作’这个名字吗，或许是因为，这是他被送来港口黑手党之后最近才被‘赋予’的名字喔……不过，也许静流小姐愿意说一说这孩子之前的经历。”
太宰脸上依然笑吟吟的，语气也没有变得沉重半分：“Q-alpha-21，是梦野作为实验体时的编号。”
工作日的下午，店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太宰可以放心地谈论任何他想知道的危险话题——从俯视的角度，静流正好能看见他没有被绷带覆盖的那只眼睛此时低垂的睫毛，掩去转动着谋算的眼神。毛茸茸的碎发之间露出耳朵的轮廓，黑色的蓝牙通讯器正异常坦率地挂在其上。
——少年干部的试探几乎已经成为了咖啡店日常的一部分，习惯还真是种可怕的力量。
“首位是由Z到A倒序排列的英文字母，代表所属的研究所编号，第二位的爱奥尼亚数字代表实验编号，最后的阿拉伯数字代表被试的个体序列号。Q-alpha-21，他被制造的场所应该是位于青森与北海道之间某处的Q所，alpha即是‘一’，意味着他属于这座研究所里最重要的项目成果，我记得……五年前的负责人似乎是一位自称‘正木’的博士。至于编号21，”桂静流笑了笑，“既然被试已经落到港口黑手党的手里，‘梦野久作’大概就是这个实验室里唯一的幸存者了吧……如此一来，被试21这个编号就没有意义了。太宰君，要纯牛奶还是脱脂奶？”
“最近总觉得又要长个子，请加入纯牛奶吧……啊！如果有能致死份量的洗洁精的话，就再好不过啦。”
“要致死的量……店里的马克杯可装不下啊。”
静流露出了貌似很苦恼的模样，太宰认真思考过后，决定还是先把已经倒满的咖啡喝掉再说。
“呼——终于活过来了，最近总是加班，结果每天都睡眠不足，我其实超级苦恼的。”
“很辛苦吗？因为这个名叫梦野久作的异能力者？”
太宰双手捧着咖啡杯，十分乖巧地点头。
“是个罕见的操控精神的能力者，一旦发动能力，就能让所有人陷入无差别攻击的狂乱当中。对于武斗派来说，越是拥有强悍的异能，在这种情况下反而越难以放开手脚战斗……港口黑手党这些天可是损失惨重，连我都被剥夺了宝贵的睡眠时间被迫参与作战——！”
少年模样的黑手党准干部发出缺觉的悲鸣，静流心平气和地等他撒娇似的发泄完：“作之助在耳麦上吧？帮我问问他今晚回不回来吃饭。”
“我这边可以听见的……”耳麦里，传来友人小声却迅速的回复，“目前已经通过了办公区，厂房内部共有二十三个被Q影响的普通工人，已经被控制住。从侧门到展览大厅之间并没有遇到Q操控的人，如果他还没有离开的话，只可能藏匿在展区里。我处理完之后，应该来得及赶回去。”
太宰认真倾听的反应让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太宰刚刚询问她梦野久作的情报，是故意让耳麦连线另一边的织田也听到的。但是，又因为太宰早就告诉她被派去处理梦野的黑手党是织田，即是暴露自己掌握的信息，她也没法装聋作哑。
“如果在这里的声音都能被听到的话，我们不会影响作之助吗？毕竟要面对的是那种凶险的异能持有者。”
“不会，不如说能听到你的声音，才觉得安心。”
“请专心做任务啦，千万不要受伤。”
太宰：“……”
他非常、非常地后悔，当初为了有趣而撮合友人与眼前的女□□往的时候，还有刚刚因为想要试探所以故意在织田能听见的场合向静流询问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段感情的表达会对仍然单身中的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
内心已经思索起下次怎么把安吾也拽过来和自己一起受罪，不过，安吾最近可能被派去出差，实施起来就有点麻烦。太宰继续向织田询问从工厂到展览大厅一路的情况。织田穿过喷泉水池，进入展览区的单层建筑时，静流恰好被店门口前来问路的外地游客喊走了。
“展览区有什么问题吗，织田作？”
太宰拿小勺戳着杯口的奶沫，耳麦里传来一阵信号不良似的杂音。放在黑手党后勤人员特意检查过的高级装备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毕竟织田前去的地方虽然被梦野久作占领，但在两天前还只是横滨市郊的一座普通工厂而已。
对面的回复稍慢了几秒：“有电磁干扰……我看见伊藤整了。”
太宰的手蓦然一顿——“伊藤组的前首领，他回来了？梦野久作的事，是他在背后搞的鬼？”
“不……”织田的声音里很少出现这样的迟疑，“他已经死了。”
“——尸体虽然还在移动，但是可以确认，他已经死去至少两个月了。”
伊藤整逃离横滨发生在今年年初，龙头战争的收尾阶段。因为整个伊藤组逃得很匆忙，就把据点的地契转交到熟悉的中介手里，托人尽快转让。随后，二月底，桂静流通过赤色氏族吠舞罗的关系，低价买下这份地契，来到横滨。
几乎同时，将Q作为强大的武器送给港口黑手党的小帮派的头领被杀，二把手解散了帮派，命令手下隐藏身份离开横滨。
再然后，港口黑手党几乎扫平了横滨的地下世界，伊藤组原本所在的“绝对免战区域”形同虚设。咖啡厅“怀风藻”开张，桂静流与港口黑手党的准干部、底层成员、监视者接触，相安无事。一位自称来自老家北九州的“姐姐”桂百合子出现。在太宰的促成下，桂静流在楼上的居住区域收留了织田抚养的五个孩子。
现在，四月份——店主刚刚确认关系不久的恋人，在前去回收“险些让港口黑手党前锋小队全军覆没”的危险精神系能力者时，看到了本应远离横滨的伊藤整仍然在行动的尸体。
“织田作，确认下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前去回收Q的小队已经到了展厅南侧，你们先带伊藤的尸体回总部，”太宰的手指不自觉弯曲起来，映入眼底的光亮尽数转为幽暗，“如果Q的事件不仅是一个不听话的小鬼叛逃，背后还有其他势力的推手……不过，应该和静流小姐没什么关系，你不用太过担心。”
“恐怕做不到了。”织田说，声音凝重，“Q出现了，而伊藤——已经没有任何称得上‘尸体’的部分，可以被带走了。”
Q藏身的工厂专门生产大型发动机，及其他驱动部件。在未来五年横滨地上电车的建设蓝图中，这座工厂被列为重要的生产基地。因此，其正门前的展厅所出展的，除了一段电车运行的轨道，正是装备了本厂生产的发动机、等比例缩小过后的电车模型。
坐在驾驶舱里的孩童脸上露出了疯狂而残暴的笑意，与织田隔着染血的玻璃窗对视——
小型电车开足马力，迅捷地驶过轨道。
这一幕，或许原本还能让人感叹一句：哪怕是恐怖的精神系能力者，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啊。
如果不是伊藤整仍在挣扎的活尸刚好被束缚在轨道上的话。
织田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遥远的凝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