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位》米约

9、第九章

　　辛海宜出道后的那五年，因为人气高，专辑销售成绩好，再加上唱了一些OST，本人外形条件好，很多商家喜欢找她代言，她拍过不少广告。
　　前一天轻松愉快的电影宣传片让她稍微适应了一些镜头。
　　这一天静态广告硬片拍得很符合导演的要求，表情冷冷的，睥睨一切的模样，又酷又飒。短短十几秒的动态广告片则讲述一个疲惫工作了一天的白领丽人一脸冷漠地回到家，睡了一觉过后，拉开窗帘，快速而熟练地化好精致的妆容，对镜子里美丽的自己粲然一笑，精神抖擞地继续挤地铁上班。其他都很顺利，唯独拍到对镜而笑这里，重拍了十几条，导演都不满意。
　　“海宜，要笑得灿烂一点，自信一点啊！”
　　“不行不行，你这太僵硬了！”
　　“要自信！要阳光！”
　　……
　　辛海宜笑得嘴角都要抽搐了，心累不已。
　　导演也累了，喊了休息。

　　棚里很闷，辛海宜面无表情地喝了口矿泉水，有工作人员在窃窃私语，她装作没听见。
　　徐果小心翼翼地给她扇着风，不敢吭声。
　　“徐果，你跟我这么多年，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辛海宜忽然开口，幽幽地问。
　　“啊？我觉得姐你人很好啊！工作认真，好沟通，好说话，在圈里人缘很好，合作过的不管是导演编剧、艺人还是一般工作人员，对你评价都很高！”
　　“这些你都说过了。我问的是我的性格，你觉得我性格怎么样？”辛海宜把水瓶拧上盖子，表情认真地问。
　　“你的性格……怎么说呢，活泼开朗，洒脱自信，很阳光很爱笑，很爱交朋友，很爱热闹……”
　　辛海宜的心往下沉。
　　这真的是她吗？
　　为什么她失去记忆五年里的她，和过往二十三的她，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不容她多想，拍摄继续。
　　又卡了两条后，辛海宜很努力地回想她在网上看到的过去五年里的那些照片，学着那时自己的笑容，缓缓地对着镜子笑出来。
　　“很好，就是这样！海宜，保持住，自然一点，我们再来一条！”
　　……

　　拍摄结束后，辛海宜筋疲力尽。
　　回家的路上，丁岚打来电话，声音十分惊喜兴奋，“海宜，你能想到吗！我还没来得及联系青鸟那边，今天叶寒阳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问我你有没有再出专辑的意愿！”
　　“哦？”懒懒靠在座椅上的辛海宜猛地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他还说重新签专辑约的话，上次支付的违约金可以退还。”丁岚道，“叶总监本来也算你半个老师，他对你还是很惜才的，当时一心想要转行拍戏，铁了心再也不唱歌了，他也是恼火了才追究你违约责任……你在商夫人生日宴唱了那首歌，他肯定当做缓和关系的橄榄枝了……”
　　商宇母亲生日宴的那首歌？
　　辛海宜哭笑不得，当时唱这首歌只是觉得很符合宴会的主题，没有别的想法。若不是丁岚此时提起，她根本不记得这首歌是叶寒阳外公写给他母亲的。
　　而且……想起最近夜跑、游泳两次碰到叶寒阳的情景，她莫名地觉得他打算再给她出专辑，也不会仅仅是因为这一首歌的原因。
　　“喂喂？海宜，你什么想法，想要出新专辑吗？”
　　“让我想一想。”

　　辛海宜打算和之前一样，工作结束后回家睡一下。结果这一天，她打开家门，被屋里的一切震住了。
　　她站在门口，扭头问跟她一起上楼的徐果，“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走错楼层了？”
　　徐果没来得及回答，一个身穿水手服的金发美女扑过来，抱住她快速在她左右两颊MUA~MUA~地来了两下。
　　“蜜蜜，我可想死你了！”
　　美女丰满柔软的胸部挤压着辛海宜，浓重的香水味呛得她快要不能呼吸，她正一脸懵逼，一个打扮成夜礼服假面的年轻男子摘下面具，勾住她的胳膊，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啊——”辛海宜惊悚地尖叫。
　　徐果火急火燎地连忙捂住她的嘴，“我的姐，别叫！等下上社会新闻了！”
　　那一男一女面面相觑，“咋回事？”

　　十五分钟后，在辛海宜家饮酒作乐的几十个年轻男女相继离开，只剩下叫做姚云和姜林的一男一女，双臂交叉在胸前，一脸审视意味地盯着辛海宜。
　　据徐果所说，这两人是她这五年最要好的朋友。
　　长相平凡，身材高挑的姚云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偶像剧编剧，偶尔客串自己的作品，五官精致、笑起来有些妖孽的姜林则是一个带货网红主播。他们三人因为工作认识，因为三观、性格投契，成为了朋友。
　　辛海宜入住这个小区，他们也从她当时的男朋友那里拿了友情价，一个住她家楼上，一个住她家楼下。
　　她交往的男朋友之前因为她工作忙，聚少离多，见面次数都不多，且都已分手，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这两个朋友却是认识多年，彼此知根知底。所以辛海宜没想向他们瞒住失忆的事。
　　“事情就是这样，我失忆了，过去五年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她坦然地说，“我最后的记忆是五年前那场演唱会的意外。”

　　姚云和姜林对视一眼，表情有些难言的悲伤。
　　姜林对徐果说：“果儿，你先回家吧，我们有话要跟海宜说。”
　　徐果有些担忧地看向辛海宜。
　　辛海宜对她点点头。
　　等徐果走了，姚云点了一根烟，就那么看着她，也不说话，姜林也看着她，不说话。
　　辛海宜的手心有些出汗。
　　“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知道什么？”

　　姚云抽完烟，问她，“你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辛海宜摇头。
　　“我们三个是玩狼人杀认识的，那天是我二十五岁生日，你俩都是朋友的朋友带过来的。”回忆起往事，姜林有些好笑，“我们玩到凌晨，然后三个人不知怎么的就一起坐在花园里，抽烟、喝酒、吃东西，嘻嘻哈哈，一直聊天到清晨六点。”
　　“那天是十五，月亮好圆啊。”姚云喃喃道。
　　姜林望着辛海宜说：“那天你吃了早餐，也没回家休息，就拍戏去了，真是铁人啊。”
　　“过了几天，你约我们去露营、看日出。”
　　“后来我们常常一起吃饭，一起玩，越玩越觉得对彼此胃口，恨不得歃血为盟，金兰结拜。”
　　姚云面露得色道：“我还以你为原型写过一个偶像剧，你还出演了女主角！”
　　辛海宜点头，“这个我知道。”
　　她看过五年里自己拍戏的那些简介，有一部偶像剧拍的是女明星和IT公司总裁的爱情故事，她是女主角，姚云是编剧。因为两个主角演得好，剧情也不过分狗血，而且男主角和她还短暂地谈过一段时间恋爱，戏里戏外话题不断，这部剧当时很火。

　　“我们也聊过你二十三岁以前的事，你说你都不记得了。”
　　“你和今天一样跟我们说，你失忆了，二十三岁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姚云望着她，“你现在失去的仅仅是这五年的记忆吗？是不是二十三岁以前的事都记得？”
　　辛海宜越来越紧张。
　　“你有没有发现，过去五年的你、二十三岁以前的你，以及现在的你，很不一样？”
　　“一个人遭逢巨变，性格可能会有改变，可是不该这么反反复复的改变……而且一次又一次失忆，都是选择性失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辛海宜的心，砰砰砰，跳得飞快。

　　“你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你又失忆了，那么，多半是我们认识的辛海宜已经离开我们了。”
　　“我们当时以为你是说笑。”
　　“没想到你真的又跟我们说失忆了。”
　　“我们觉得，也许你并不是我们的朋友辛海宜，而是二十三岁以前的那个辛海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