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颜》观音土

6、第五章

　　农历七月十八如约而至，正是太子纳妃的好日子。
　　地点就设在凌空圣水阁。这次庆典之铺张华丽无与论比，无论是排场和策划都完全是为三个月后的皇帝的六十寿诞打下伏笔，光是筹建行宫就耗资无算，工匠每日融铁的焰火，把夜色都烧成晚霞，四处征调的美酒，使得京城行人日日微熏……历时三年建成的凌空圣水阁离水三尺三分，下面是历时三年由城外引入的沧浪水，三三见九，九者为尊，当年老王只见了一眼初期蓝图便哈哈一笑，这凌空圣水阁周围见方九十里就都划成了皇家御苑，
　　事实正如世人皆知，老王宠爱太子，这凌空阁第一次的盛大庆典不是老王的六十寿诞，而是太子的纳妃，历时三年修建的皇家楼台就这样变成了成太子纳妃的观礼台的这本来就已经是荒唐极了，可更荒唐还是老王亲自点指的太子妃人选，这位有幸成为太子妃的姑娘也不是别人，却是当朝范宰相最小的孙女范柳儿……
　　范柳儿今年只有十五岁，刚刚及笄，本来已经与曾将军之子曾广指腹为婚，如今，一道皇旨下来，那纸婚约完全就像狂风后的柳絮，轻飘飘被狂风卷去，化作飞灰，一对小鸳鸯就此分离，天各一方。传闻曾广小将军为此喝个酩酊大醉，曾将军大骂儿子没有男子气概，直接把他丢到军中刷洗战马，三个月不许回京。
　　康佑琪听得手下秘报，倒是皱了一会儿眉毛，不巧，曾广正是康佑琪少有的几个好友之一，“各退一分，各得一利……皇上怕是要长命百岁的……”康佑琪挥手赶走下人，开始穿戴，挂在嘴角的微笑，很是得意。“太子爷，我当是皇伯伯真的宠你……原来，哈哈哈哈，大家各自好自为知！”

　　太子大婚，非同小可，康王府早早的送出一对珊瑚树，树高约有一丈，通体红艳，远远看去像两树燃烧的火焰，细小的枝叉像跳动的火苗，当真的是珍贵无比。
　　康王爷本人是贵宾中的重中之重，早被太监引至君王侧席。
　　康家兄弟三人，贵为小王爷，但到底没有封爵，所以都坐在康王爷身后，和王孙公子同席。
　　康敏老早的就挤过来，坐在佑琪身边，前几日的烦恼似乎已经被他忘得一干二净，康佑琪一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心中有气。偏偏康敏一见到他就像见到血的苍蝇，嗡嗡嗡嗡没一刻安生的时候……
　　“佑琪，这面具是二堂哥从外面带回来的么？当真好看得很。二堂哥眼光独到，佑琪你带这面具越发的英气逼人了，”康敏滔滔不决的说着：“佑琪，上次那只狐狸真是好看，等我有空一定去你府上好好看看它，你不会真的那么小气，看也不给我看一眼吧……应该不会，其实上次那只小鸟当真是可惜，我后来回宫才听说的，那黄鸟就算打开笼子也不会飞远，还会衔了果子飞回来，这可是高丽有名的驯鸟师傅驯出来的，不过，反正它也已经死了……”
　　康佑琪开始只是听着，并不理他，过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斜着脸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打断道：“都是一般来喝酒吃宴的，偏生就你话多！今天什么日子，那个字你也敢乱说，你要去我家就去，哪次又有人拦你了！再说，我那狐狸也会衔果子，又有什么稀罕的！”
　　康敏这会儿也知道自己犯了忌，伸伸舌头，四下看看，见只有大堂哥康佑安和二堂哥康佑和在看他，知道没有大碍，于是放下心来，这边厢总算清静了。
　　皇家的婚礼与平民婚礼之所以不同，便是千倍的铺张，万倍的繁琐。
　　皇上坐在龙椅之上，含笑示意，那笑容正如一切祥和的老者。
　　康佑琪透过那亲和慈善终于在那瞳孔的深处找到一丝不平和担忧来，那不安的情绪原来被隐藏的那么深，那么沉。那是苍老的狼王面对后起的雄狼才有的步步惊心。
　　康佑琪忽然回过头，仔细的看着康敏，“太子大你十一岁是么？”
　　康敏正处于热闹的气氛当中，咧着大嘴只知道傻笑，听到佑琪问他，就回过头，“怎么了，我俩个同岁，都是十八岁，太子哥今年二十九岁，可不是大我们十一岁么！”
　　“是啊……”康佑琪重又回转头不理他了。“十一年啊……怕是太长也太短了……”
　　那边太子与太子妃已经婚成礼毕，太子妃被送回寝宫，皇上有意看了眼康王爷，哈哈大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让孩子们多乐一乐，我们两个老身子骨，还是回去休息吧！”
　　康王爷刚要说话，皇上已经走下龙台伸手拉过他的手，“孩子们也大了，我们也老了，咱们兄弟已经多久没有好好话说话了，二弟，今天随我回宫吧。”
　　康王爷于是被皇上强行带走了。
　　‘来了……’康佑琪冷冷的笑了，‘这算什么呢？逼良为娼么！’康佑琪忽然笑起来，“有妥协就一定有补偿，看来我无意中成为了果子，谁都可以叨一口！”
　　“佑琪！”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低沉的嗓音带着金属的嘶哑，“你来了！”
　　太子喆，大红的喜服笼罩不住他全身的霸气，那是天生王者才会散发出来的威慑力，此刻，逆光而立的太子，强势得犹如出鞘钢刀，那是一种看一眼都会受伤的绝对威压。
　　康佑珙拿起桌上的金樽，转过身来，高举齐眉，“太子……”
　　“叫我喆！”太子猛的拉起佑琪的手，命令道：“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