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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迷离 ...

  •   真正到了繁花似锦的五月,君武忙得连家都没有时间回。
      报名的人太多,虽然初赛没有那么多讲究,但还是很花精力的。单单做这些参赛选手以及马匹的档案,就花了好多天的时间。初赛分组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到了复赛,为了减少彩票的中奖率,必须将旗鼓相当的马匹放在一个组。这样会淘汰掉一些很好的马,可我们不是为了选精英才办比赛,我们的目的是赚钱。
      他偶尔说起路晴川这个人挺奇怪,除了公事,其他的应酬他去得很少。九爷去找过他好几次,也不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渊源。
      人家认真工作就行,私生活你就不要管了。
      他一撇嘴,我不是要管,只是他有时候形只影单,一个人在异乡,有朋友总是好的。
      你倒是义气,可人家不领情。
      他不置可否,又说起星德来。
      星德这孩子挺好,让他跟着仔仔念点书,回头也好找差事。我很愿意他来陪着元荷跟仔仔。元荷对他有种依赖,他是很有耐心的。
      这样也好。
      我又几次三番叮嘱君武,你家里的那几个小子,也好好管一管。孩子长大是一眨眼的事情,不要等到以后再来后悔。
      他听这个就有些提不起劲来,云芝那个人,管教孩子上哪里有你的这些办法。
      我一笑,我有办法还被四爷骂个半死呢?因为我放他们出去玩,已经被胤禛严重警告好几次了。
      提起四爷,君武正色道,“淑慧要嫁给何焯的二公子,是四爷保的媒?”
      “何焯?什么人?”
      君武一愣,“你不知道何焯?”
      我为什么要知道?很有名的人么?
      君武突然笑着摇头,“说起四福晋,人都称道是挺有学识的人。四爷也没跟你提过?前尚书徐乾学的门生。此人秉性耿直,遇事直言辩正,因而常遭妒忌和中伤。后来徐乾学也不满他,他便上书给徐乾学,求削去门生名义。”
      “哦?有这样的人?”我觉得应该不是四爷保的媒,他还没有闲到如此程度。
      “何明宣是个不错的人。”
      “现在做什么?”
      “在书院供职。”
      教书先生?很好的职业。不过,能拿得住淑慧么?这么有主意的一个女子。
      何焯被李广地举荐给康熙,是在今年南巡之后。又被康熙弄到八贝勒府上侍读,是更后面的事情。这些连现在的我都不知道,胤禛不可能知道。
      淑慧也要成为站在他对立面的人了。
      也好,做不了情人,便做敌人。
      她快出嫁的时候,胤禛要随着老康去塞外,而我乐得在家里数银票。
      临走,我在门口给胤禛送别。想起乌仁图娅回了草原还特意写了一封信给我,说就要出嫁了。是怕我担心呢。
      可我却不是担心她,我是担心他。
      “去侧福晋那里了么?”
      “去过了。”
      “仔仔呢?”
      “星德,元荷陪着他上课呢,就没叫他们。”
      伸手给他整理衣襟,也不抬头,慢慢地说,“跟在皇上身边,话别多说。有时候他问话,却不是真的要听意见,只是需要肯定。皇上也有不自信的时候……”说着说着我就笑起来。
      “你一向不跟我说这些。怎么突然就笑了?”他轻声询问。
      我没敢说,等十月过,索额图的好日子一结束,太子该抓瞎了。另外,李倩茜也开始搞小动作。老虎不在家,猴子要当大王。能不高兴么?索性喜笑颜开地说,“没什么,就是在想小别胜新婚。还写信么?”去年的信我都还留着呢。
      哪知这人一脸的决绝,“不写,你都心不在焉的,问你话也不好好回。”
      “不写就不写,谁稀罕?”我扬起脸,一派妩媚的笑容。
      “走了。”
      “走吧。”
      看他上了马车,便转身要进去。
      “敏儿?”
      又听见他的声音,转头,“怎么?”
      那人望着我却不说话,我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便说,“我不愿意看着你离开。”
      他挥挥手,眼神中的坚毅中夹杂着依恋,“那你进去吧。”
      那道目光在我身后停留了片刻,便被厚重的帘子遮挡住。
      送别从来都是件伤感的事。
      此次幸塞外,仁宪太后同去,三十岁的胤禔、二十八岁的胤礽、二十四岁的胤禛、十六岁的胤祥、十四岁的胤祯、九岁的胤礻禺、七岁的胤禄随往。同行还有美艳不可方物的宜妃娘娘。

      而我带了莫儿去参加淑慧的婚礼。
      新郎何明宣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而他的父亲何焯看起来不太像一般的文人墨客,没有脱俗的超然,反倒一股精明之气。跟我有礼的客套寒暄,还问起四爷。这样的人老康会喜欢?都说圣意难测,此话不假。
      再一场不落地去看马术复赛。
      三个孩子也带去,胤禛不在,我们集体放羊。
      小孩子看的是热闹,而我看着那些晃动的人头,脑子里显示的全部是银票。难怪君武说我快掉进钱眼里去了。
      有追求不好么?我反问。
      他拒绝发表评论。
      路晴川变得有点不一样,会常常笑。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明艳的感觉。
      我们在一起算账的时候,是最开心的时候。
      我注意到他会有个小动作,就是偶尔会抬手去撩耳朵,仿佛有发丝垂下,会干扰到他一样。这个动作十分的女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路晴川有可能是个女人么?男子带帽也不算异类,可从没见他脱帽。再仔细看,有没有耳洞?好象没有。
      “四福晋在看什么?”他突然不悦道。
      吓,连忙收回自己肆无忌惮的打量,道,“研究一下衣裳的花色。”
      他轻笑,“这是西洋来的,福晋好奇也正常。家里还有两匹适合女子的,回头叫石清送到府上去。”
      “那怎么好意思?”我突然就成了巧取豪夺的专权阶级。
      “福晋也别跟在下客气了。东西是九爷送的,说白了还是你们爱新觉罗家的。”
      “路公子跟九爷很熟么?”我借机问道。
      他抬起眼皮,停了拨着算盘珠子的手,看得我尴尬起来,“呃,公子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
      “没什么不方便。要杀人不犯法,我估计能杀他千百回了。”
      “啊?那他还送你绸缎?”什么逻辑这是?
      他冷笑了一声,“送不送是他的事。不花钱的好东西,扔掉岂不可惜?”
      我喜欢的实用主义,很好。
      他不愿说,我也不追究。只是跟老九扯上点关系,怕不是简单的事情。
      后来跟君武嘀咕,盯着点儿,免得出什么乱子。

      炎炎夏日,我跟仔仔、元荷娘仨躲在院子的树荫里,喝完冰绿豆汤,又开始吃冰西瓜。细细地将籽挑出来,瓜肉放进瓷碗里。要是有无籽瓜就好了,挑籽儿真是麻烦。
      仔仔还在一旁不耐地催着我,“额娘快点。”
      “就知道使唤你额娘。”我佯装生气。
      “莫儿姐姐、苏嬷嬷都不在嘛。”
      “行,行,别打岔。”将已经弄好的递给他俩,一眨眼的功夫不到,就全数进了两只小饕餮的肚子。
      “福晋。”戴铎在院子门口恭敬道。
      “什么事儿?”我也没抬头。
      他平稳地走了过来,才低声道,“侧福晋那边,又有所动作了。”
      “说。”自从上月换了管事,还一直按兵不动呢。有新动静了?
      “钱庄王掌柜说,这月南苑送去的银两,成色有问题。”
      我一笑,“多少?”还知道在成色上做文章,不错嘛。
      “说是二四宝,实际上比纹银还低一些。大约只有九成一左右。”
      “哦?那出入不少了?”
      按照清朝的规定,标准纹银的成色为0.935374。而实际流通的银两,成锭者称“宝银”,就是我们常见到的铸成元宝样子的银锭。各地宝银成色不一,因此会冠以地名,或升水标准,如苏宝银、武昌宝银,足宝、二四宝、二五宝、二六宝等等。“二四宝”就是指每五十两贴水二两四钱,一锭五十两的“二四宝”银锭折算为五十二两四钱标准纹银。宝银的成色通常全都高于纹银。
      “要追究么?”戴铎谨慎道。
      “不忙。再盯着。”
      “是。”
      “还有其他事儿么?”我说着话,手里也没闲着。
      “西山那边有点事儿。老邓家里的大儿子病得很重,他想辞工。”
      “先找别人顶着,位子给他留下。去帐房支二百两银票给他,就说我让他去请个好点的大夫。”
      “是。戴铎告退。”他说完正欲转身。
      我又叫住了他,“戴先生在四爷府里可还顺心?”
      “戴铎很好。”
      “你来了快一年了吧?”
      “是。”他永远是一板一眼的样子,不太像个谋士的感觉。
      我以为谋士都是喜欢钻空子的,不是像他这样的实干家。四爷喜欢这样的人,所以戴铎很对他的路数。他多管庄子上的事,可我知道胤禛有时候也会跟他谈起一些时政。此人在我面前拘谨得很,在四爷那里却是谈笑风生。有次去书房,偶然碰上,他可不是现在这般模样。这人心思很重,也很聪明,懂得察言观色,也懂得拿捏分寸。
      我笑笑,“回头让你妻儿到我院子里坐坐,他们老闷着也不行。”
      “谢福晋关心,戴铎会转告拙荆。”
      “下去吧。”
      其实对于这些旁枝型的人物,我并不太在意。他们有他们既定的路线,只是按着历史往下走。牵扯不了我的情感,也扰乱不了我的生活。
      对于李倩茜,我暂时还不去动她。我要等到那个洞大到她想补救也补救不了的时候,再出来严明执法。这样比较有喜剧效果。
      早年专宠又怎么?她一直就处于劣势,是她自己看不明白。
      我将西瓜皮切成一个个小方块,跟仔仔、元荷玩多米诺骨牌。
      一遍一遍,乐此不疲。
      “额娘心情好,咱们明天去园子里看玛嬷好不好?”
      德妃今年夏天住在畅春园,说是那里凉快。我知道是因为宫里有个泽娴,她想心静自然凉都不行。那就躲得远远的吧。德妃某些时候跟我挺像。
      只是她宠起孩子来,让我实在受不了。
      那两只一听说要去见玛嬷,兴奋得手舞足蹈。
      反正四爷不在家,就彻底疯狂一把再说。
      上次说好带了弘昀去,还得叫上李倩茜。她虽是德妃挑的人,可她俩却不近。我看李氏对德妃颇有几分怨气,只是她永远不敢表现出来。这怨气从何而来,猜也猜得到。八成是因为德妃把她塞给四阿哥做小。凭她汉人的出生,也做不了大呀,怨德妃做什么?回去骂爹娘不是更好么。
      原来还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刻薄,大概是被胤禛传染的。他骂人向来不带一个脏字,平时看书看得多,别的造诣没见有多高深,批评起人来却是绝顶地狠。
      算了,想他做什么。
      说不写信还真就不写。都去了多久了,一张纸也没看到。
      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去问蔓菱十三有没有写信来。又怕被她笑话,年纪大了还搞这些?那丫头一逮到机会,我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忍着,不问。
      “砰”——山崩地裂般的倒塌。
      “仔仔,你能不能小心点?!全倒啦!”我毫无风度地大喊。
      元荷就在一边格格直笑,抱着肚子,直不起腰。
      小儿还做无赖状,两手一摊,“额娘,这不是我能控制的。要不我去拿真的骨牌来,这西瓜皮太滑溜。”
      “真的骨牌?哪里有?”我眯起眼睛。
      他发现自己好像说漏了嘴,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上回在十三叔那里见过而已。”
      又是十三!这十三还真是杂家,什么都玩!
      “以后少跟你十三叔缠一块儿!”
      “为什么?”
      “不为什么。”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一句话,当然没有为什么。
      结果那小子就一脸的坚毅,“那我不执行。”小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胤禛的样子。
      父子两个都知道怎么气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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