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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血光 ...

  •   康熙五十七年春

      准噶尔进攻西藏,拉藏汗请求清廷发兵救援。老康命侍卫色楞会合驻青海将军额伦特援助。
      这仗是真的打起来了。而我与司良的搏斗,从他进府之日起就没有停止过。
      初见傅司良,被眼前这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吓一跳。这人哪里像什么妙手回春的大夫?分明就是一搞演艺的材料。小鼻子小眼,说起话来油腔滑调。如果他不说他是傅司良,我真拿他当李卫。去年听胤禛说起有个捐官做的李卫,挺有意思。而傅司良是李卫的生死之交。我看多半是在一块儿呆久了,沾染了李某人的气息。
      看着他我就想起一个人来,黄锦波。当年看电视采访的时候,我就佩服得五体投地。此人十八岁时怀揣二百美元只身闯美国,白手起家从打工仔干起,攻读医学博士,开私人诊所。是很有名的妇产科医生。特点是一边做剖宫产手术,一边大唱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这不算什么,他做过美国首位华裔市长,房地产商,股票经纪人,业余警察,出过唱片,甚至上过著名的春晚大唱《龙的传人》。还做过电视台节目主持人,节目制作人。其中当产科医生,市长,唱歌做节目,是同时进行的。跨行跨得太厉害,让人瞠目结舌。
      傅司良与他有异曲同工之妙。看他的样子,老觉得他做不了正经大夫。望闻问切之后,他开了方子出来,坚决不给我看。抓来的药,全是粉末状,完全分辨不出来都是些什么东西。
      我拒绝吃不明不白的粉末状物体,除非他肯说明。
      人家不说,还玩非暴力不合作。住在四爷府,吃喝都是四爷的。白天关起门来睡觉,晚上出山活动。行踪不定,也不介意胤禛的人盯着他。大大方方出入秦楼楚馆,酒肆茶楼。倒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事儿来,整个儿就是一纨绔子弟。
      而我的脾气是越来越大,手心常常发潮,稍微动动就一身虚汗。这样下去也确实不是办法。但我也不想向他妥协。本福晋又不是小白鼠,白白给他做试验呐?
      答应了胤禛去园子里小住,吩咐莫儿收拾东西。虽然时间不长,但还是自己用惯的物件好。又因为庄上的事情,耽搁了三天。一件件跟钮钴禄氏交代清楚,才能走人。去了园子我就懒得问那些事儿。正好也检验一下未来皇太后的实力。
      暮春的傍晚十分,斜阳西照,内堂的地砖上都是长长的影子。空气流动,暖而熏人。这样明媚的春光呵,被两个无聊的女人浪费在更无聊的账本里。
      “爷,您慢点。”安巴焦虑的声音在外厅响起。
      我与钮钴禄氏同时抬头,看见从外面进来的胤禛,胸前是鲜红鲜红的血渍。他面色苍白,薄唇抿紧,左手捂着伤口。
      “怎么回事?”我起身道。
      “先别问,安巴说方才碰见十四,他正要过来。估计马上就到,替我挡着他。”
      “他那个脾气,怕只挡得了一会儿。”
      “他就是想确认我人是否在府里,没出去过。”他突然拉了钮钴禄氏道,“你跟我去书房。”
      “是。”她已经被吓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说,“记得点上檀香炉。不然这血腥味儿,一准叫老十四闻见。”
      “知道了。”钮钴禄氏点点道,像是反应过来了。
      等他们走后,我还是坐下来,看没查完的记录。
      没一会儿,十四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
      我笑着起身,“十四爷着急忙慌的,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么?”
      “四嫂,四哥在不在府里?”他见我笑脸相迎,也给出一个笑来。
      “在呀,你找他有事儿?在书房呢。我也正好要找他,一块儿去?”
      他点点头,收敛了刚才的气势。大概觉得也不好太过了。跟在我身后,说,“嘉莲好多了,还亏得四嫂的好方子。弘暄一直说要来玩的,也没空带他过来……”
      “无妨。等弘历回来,我带着弘历弘昼去找嘉莲也行。”
      “那好。嘉莲总念叨着四嫂做的和果子呢。”
      “改日再做就是了,她喜欢玫瑰花的么?”
      “应该是吧。瞧着模样就喜欢。”
      说笑着,进了染墨斋。大丛大丛的红色虞美人盛开,随着晚风轻摆荡,甚是风情万种。
      “四哥的书院里竟种了这样妩媚的花?啧啧……”十四叹着,“怎么也不点灯?这是看什么书呢?”
      我一笑,“兴许累了,歇一会儿。”
      走到门口,刚要伸手敲门。十四便伸手“呯”地一下猛推开门。屋内的檀香扑面而来,浓郁得化不开。见到两人的姿态,当场就怔住了。胤禛面色惨白,坐在桌后的椅子里。钮钴禄氏坐在他腿上,半靠着他的胸膛。酥肩半露,媚眼迷离,朱唇微启,双颊透着绯红颜色,恰似屋外盛开的虞美人,暧昧而旖旎……那两人闻声,快速分开了贴在一起的嘴唇。
      见门口的不速之客没动静,雍亲王盛怒喝道,“不知道要敲门么?出去!”
      我一甩手,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十四说了句四哥对不住,也跟着我出来。
      “四嫂,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我没好气地道。
      “那个,我不知道……”
      “跟你没关系。你四哥这么多老婆,摆着不是浪费么?”我转头看他,恶狠狠地道,“男人都是一样的。”
      “是,是,是……”十四摸着鼻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平了我的怒气。
      “你不是有事儿要跟你四哥说?要等他出来么?”
      “不等了,也不是顶着急的事情。那,我先回了。改日再来。”
      还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溜为上。见他要走,我就问,“十四,绿衣的事儿,你不打算跟我提了么?”
      他一怔,道,“那丫头自己不愿意跟我,我有什么办法?”
      我倒是没想到,“我回头再仔细地问问她吧。”
      “四嫂,谢过。我走了。”他倒是一脸歉意的样子。
      送走了十四,我赶紧回了染墨斋。
      傅司良正在给胤禛处理伤口,“箭头扎得挺深,得切开周围的肉才能取出来。爷忍住。”
      “你动手便是。”
      “哼,爷养了那么多的侍卫,天天拉到校场训练,关键时候还得爷自己肉搏上阵,奴才们都白养活了?”我见他咬着牙,一副英雄好汉的样子,更生气。现在的我,封建糟粕思想深入骨髓,脱口而出的都是代表权贵恶势力的话。“说,怎么弄的?”我大喝道。
      “还不就是那田文镜,得罪人太多。”他轻描淡写。
      田文镜从康熙五十六年开始为内阁侍读学士。此人为官,异于常人。脾气又臭又硬,但刚直不阿,不偏不倚。正中胤禛的意。他因太不入流得罪了不少人,一直受排挤,有幸能活到胤禛称帝,死命护着他,还真是走大运。
      “他得了爷这么个主子,赴汤蹈火也甘愿吧?”
      “你今儿吃了火药了?说话这么冲。咝——”
      “四爷,已经取出来了。要止血,您再忍忍。”傅司良忙活的工夫竟然还有空拿眼睛瞟我,笑嘻嘻地说,“福晋已经冲了多时,该吃药了。”
      “你给我闭嘴。咦……不是看妇科的么?外伤你也看呢?”
      他呵呵笑,“我精通妇科,不代表不能看其他的。”
      看他包扎起来手脚麻利,像是专业选手来的。看来,我对此人有偏见。又放低了音量问道,“都是些什么人?竟不认得你么?还是有心?”
      胤禛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说,南边的四合院不能再去了。你让苏培盛去处理,价钱无所谓。
      “行。”
      “司良,你先下去吧。爷跟福晋有话说。”
      “是,四爷。我去给您煎药。”傅司良难得正经,说着出门去。
      他轻轻地顺手关了门,屋子里的药味、檀香味、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使我头疼。
      “敏慧,今日之事,是意外。”说话的人,望着我,脸上没有血色。
      我在他这样的注视中不自在起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你平日这样小心的人,怎么会让人用箭伤了呢?”说着走了过去。
      他便将头靠过来,伸了右手环住我的腰身,闷声道,“再偏一点点,就见不到你了。再也见不到。突然很害怕。从来没有过的害怕。”
      “没事了,都过去了。”我拍着他的肩膀,轻声道。
      “你生气了?”
      “什么?”
      “那只是做戏罢了。”他在说那个吻。
      “我知道。”
      他闻言收了收胳膊。
      “你吻过年氏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心里一阵阵地慌。
      他顿了顿,说,我没吻过她。
      我就笑了,你的意思是她吻过你。
      他没出声。
      爱多半时候都是如此无奈。当你的心思在我身上时,我不曾留意。等我回神,你已愤怒地转身离去。很多人的一生都在错过,错过心爱的那个人,错过相爱的时间,也错过相伴到老的机会……所以,你情我愿,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
      “我想,我得吃司良的药了。否则爷还得受着我的坏脾气。”
      “你发脾气的时候,骄横不讲理,有点可爱。咝……真的很疼……”
      “我掉眼泪,你得陪我一起掉。”
      “乌拉那拉敏慧其实是一个爱哭鬼。”
      “还是一个胆小鬼。”
      我的害怕,比他的害怕,不会多也不会少。见到他左胸上成团的鲜血时,就在想,如果没有他,我会比现在活得更好吗?
      答案是,没有他的我情愿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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