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鸟术师实习记》宇文觉

22、22．绝色的标本

　　“蔷薇血。”虽然不高却非常清晰的答话声，来自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妖怪”。
　　“啊……”白术恍然大悟，赶紧上前赔礼：“失礼了，原来是青帝的祭司大人。”
　　女孩毫不在意地摇摇头，笑着说：“不用客气，我来这里，也是有求于景天先生。”红景天不是术师，所以白术才叫她“前辈”而不是“先生”，但是听蔷薇血这么说，反而是把红景天当作术师了。
　　“把苏木留在我这里修行不成问题。”红景天养的极长的十个指甲，打磨得光滑，涂着鲜艳的藕荷色甲油，这样的一双手在抽屉里灵巧地找出茶叶包，放在冲泡英式红茶的小杯子里，放到饮水机下面加开水。
　　“倒是花祭司说的事情，还真是有些为难。”红景天一手一杯茶，递给白术和苏木。“你们知道花祭司在祭典完成之后，可以向东方司春掌管百花的神灵青帝祈求一个愿望。”
　　白术点点头。红景天继续说：“当然并不是什么样的愿望都可以，比如给我一座金山，救活一条人命……这些当然都不行，因为这超越了青帝本身的权限，花祭司的愿望必需是在与花木相关的范畴之内。”
　　苏木端详了一下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蔷薇血，插嘴问道：“莫非所提的愿望超出了范畴？”
　　“绝对在青帝所辖的范围内。”蔷薇血肯定地说：“阿海已经醒来了。”
　　“阿海？”
　　“她说的是海王花，是青帝所辖百花中的一种，曾经被灭绝。”红景天向苏木解释道：“她许的愿望是，‘让海王花复活’。”
　　“那……有什么差错么？”苏木不解地问，“海王花醒来了，不是正好完成了你的愿望？”
　　“可我觉得那不是阿海，虽然模样、能力都和传说中一样，却不是他真实的样子……”蔷薇血痛苦地摇着头：“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有的人为了让死者复活，向魔鬼祈求，达成愿望之后归来的死者一样。”
　　“有什么区别么？”苏木问。
　　“当然有区别！这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白术说：“这怎么可能！司春的天神所实现的愿望，怎么能同邪魔歪道混为一谈！”
　　“你是说，海王花变得邪恶了？”苏木说。
　　“阿海毕竟是妖怪，而且听前辈的祭司们说他本来的性格就很强悍，如果仅仅是凶暴，我还可以理解。”蔷薇血面露愁容，“他醒来之后，有时候很正常，和普通的花妖没有什么不同；有的时候，却像是魂不附体了一样，甚至连赏花的无辜之人都会攻击，因为阿海实在太强了，他一旦失控，我都没有办法叫他住手。甚至……”蔷薇血解开缠在颈项之上的白丝巾，一道刺眼的深红色淤血的痕迹赫然横在脖颈粉白的皮肤上。
　　“啊，这是……”白术心痛地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又觉得那样太失礼，手就横在半空中。
　　“弓弦的勒痕。”红景天叹了一口气，“海王花的法器，镇海六钧弓。想不到他竟然对你下毒手……”
　　“那个时候他眼睛都是血红的，他是真的想杀我，我甚至想，就这样死在阿海手上也不错……阿紫和夜光拼命才把我救下来，阿海也许是突然恢复了正常，没有对她们下手……可是，后来又变得失魂落魄了，我还是没有办法和他沟通。我真的不敢想象，青帝的恩惠，竟然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嗯？这么说，海王花和你很亲近啰？”苏木问。
　　“啊……那个，”蔷薇血笑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活的海王花，可是我一直保存着他的标本。”花妖是妖怪中最美丽的品种，海王花是世上最美丽的花，尽管早已灭绝，但是最后的海王花妖作为“最美丽的妖怪”标本被保存了下来，由每一届的花祭司看守。
　　“我成为花祭司的时候才第一次看到那标本，才知道为什么一个死去的标本居然能被当作‘百花中的至宝’，仅仅是那标本也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你……”白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我是花祭司，所以我有充分接触他的可能。整整五十年，我对着标本表达我的心情，述说世间的见闻，把他当作我的朋友，而他就那样没有表情地聆听着，仿佛睁开眼睛就会醒来。祭典终于结束了，我唯一能想到愿望就是让海王花复活……一想到能看到活着的海王花，我几乎激动得快要枯萎……他醒过来之后，竟然认得我，而且知道我陪伴了他五十年！”蔷薇血说话的时候，语调越来越高亢，两只眼睛都在闪闪发光，居然会沉溺于一个标本，真是不可思议。“真是太神奇了，我的这种心情你们可能无法理解……”
　　“不，我可以理解。”白术突然接口说，她想不到蔷薇血的想法和竟然和自己如此相似。蔷薇血茫然地看着白术意味深长的眼神，忽然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
　　“景天先生，请您帮助我，我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差错，让阿海变成这样。周围所有人都对我说过，海王花是百花中最强的妖怪，万物中最美的妖怪，我不相信现在这种魂不附体的状态会是他本来的样子。”
　　“如果这是青帝的意思呢？”红景天突然说。
　　“不……不可能！”蔷薇血分辨道：“让阿海变成魔鬼有什么好处，天神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那么，你想过没有，回到了那个标本里的，也许并不是海王花？”
　　一个恶魔的灵魂，进驻了一个绝色的标本……想到这里，在座的白术和苏木不禁觉得一丝恐怖的凉意划过心头。
　　“不是青帝把他复活的么？”蔷薇血反问。
　　“这个过程中可能出了什么差错，比如说别的灵魂混进了那个身体，或者有人拘走了海王花本身的灵魂。”
　　“景天先生，如果是这样，请您……请您救救阿海！”蔷薇血急切地说，声音有些哽咽。
　　红景天摇了摇头：“我只能给你一些合理化建议，如果真的是这样，请向蓬莱三山求助。我只是出世的修行者而不是术师，不能代表神灵插手妖魔的事情。如果打破了这种平衡，隐者这个身份就会遭到质疑。”
　　听到如此无情的答案，蔷薇血的神情骤然黯淡下来，她低声说：“谢谢景天先生，打扰您了，请您见谅。”说完就要起身往外走，白术伸手拉住了她。
　　“我是术师。”白术斩钉截铁地说：“我想帮你，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带我去见海王花。”
　　蔷薇血怔神片刻，竟然不屑地垂下了眼帘：“你这样的术童子，根本想象不到阿海有多强大。”
　　“没关系呀，”白术说，“我不行的话，这里还有蓬莱最强的高手呢！是不是呀，黄、檗、先、生？”
　　“喂！”苏木离座而起，又被白术一把拉坐在椅子上，再明显不过地使了一个眼色，分明是在说：“不管怎么说先答应下来！”
　　“您是黄檗？”蔷薇血诧异地问：“黄檗不是已经……”她斟酌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干脆闭口不说了。
　　于是白术对着蔷薇血详细描述了一番苏木身份的特殊性。当然对苏木的实力有所夸张，仿佛即使不是黄檗亲临，至少也恢复了八成功力的样子。自从昨晚开始，白术就打定主意，要把苏木重塑成黄檗，接受新的挑战，传播他的声望，这是第一步。
　　“那么实在太感谢了！”听完白术添油加醋的描述，蔷薇血深深鞠了一个躬。只留下苏木同学坐在一旁，脸色阵红阵白，一脸的哭笑不得，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