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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深觉不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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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在房中一直坐到午后,胡婶一直与她在一起,也没人叫她们去做些什么。
时间簌簌的过去,很快天就黑了。
两人一直没说话,小鹿站起身来默默把烛火点亮了。
烛火发出昏黄细微的光芒,只照到屋中的一角。
胡婶先打破沉闷的气氛道:“咱们这样发呆也不是办法,先去用饭吧。”
两人走到房门口,还没等动手打开门,已经有人先行一步,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进来的是李婆婆。
她看了小鹿一眼道:“大君叫你过去,他有话问你。”
小鹿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做了什么,竟然叫她去问话了!?
即便想不通,可也不能不去。小鹿跟在李婆婆的身后往院门外走,走了一会儿重新回到当日进府的时候看见的湖边,拐了一个弯,进了一片竹林中。
冬日的老竹还是一片深绿色,竹林的中间有一间木屋,在王府中显得有几分超凡脱俗,木屋外还有一个亭子挂在白色的帷幔。走近了,见门口挂了一块牌匾,小鹿不识字也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只觉字体龙飞凤舞很是好看。
李婆婆特意了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听说大君给你赐名叫鹿鸣?”
“嗯。”小鹿随口应了。
她便不再多说,轻轻推了一把小鹿的后背,道:“你自己进去吧,大君在里面等你。”
小鹿走进屋内,屋中有些空旷,当先入眼的是一张竹制的大榻,上面铺着深色的动物毛皮,一个男人着一身米白色云纹银丝大袍,正盘腿坐在上面阖着眼帘。
他眉目如画,面色清冷,一眼望去就好像要升仙。
屋里头的窗棂未关,外头有风一阵紧一阵的吹进来……
小鹿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默默回身把门给关上了。
迟疑了片刻,又动手把窗户也给关上了。
屋里头少了那一阵邪门的风,顿时仿佛凝固般。
司马烬睁开眼睛瞪着小鹿道:“谁给你胆子,让你自作主张就把窗棂给关上了。”
他一句话说完,就打了一个喷嚏。
“噗。”
小鹿忍不住就笑出声。
下一秒就觉察到了问题。默默闭紧了嘴巴。
司马烬重新阖上了眼帘,他气晕了,只好装出一副古井无波的表情来,想当初这人对他还是恭恭敬敬的,虽时常显出亲近的一面,却也不然明目张胆的笑话他。
刚才她是在笑话他吧,明明怕冷却偏要打开窗棂。
今日叫她过来,是因为李婆婆日常来和他禀报赵王过来了,还明目张胆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和月娘私下谋算些什么。他起先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月娘本来就是赵王送进来的,他送她进来的目的也很明显,无非就是想找机会亲近他,在他身上套出许多心里话来。
可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把自己当做一块肥肉般送出去任人啃咬。
因而月娘来了许久,不要说亲近了,就连见他一面都难。
他只随口问了李婆婆一句:“鹿鸣收到那三十个铜板了吗?会不会太少,她看起来开不开心?!”
李婆婆的惊讶被压在喉间,她老实回禀道:“月娘吞掉了一大半,她叫鹿鸣去街上买了多绢花孝敬她,另外……”
她顿了顿,不等司马烬问她又接着说道:“另外,跟着她的人发现,她还回了一趟家,中途拿铜板买了一斤糕饼,然后就回了王府。给月娘买绢花还是她自己提的头,说是大君您喜爱月娘,叫鹿鸣好好侍候她,于是月娘便顺水推舟叫她孝敬。”
她的回话有些迂回,把鹿鸣讨好月娘的事情放到了后面说,用意也很清楚,是怕大君因此而不开心。
司马烬果然是有些不开心的。
讨好月娘?
他的鹿鸣堕落了,想要背叛他好歹找个像样的人,奉承月娘有什么好处?
可就在此时,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当初他带鹿鸣进府并没有把她放到月娘身边去侍候,尽管如此赵王还是勾结月娘找了个机会把鹿鸣推进了冬日冰冷的湖泊中,行事手法与他当日被推进湖泊如出一辙。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清清楚楚地抓住了赵王的把柄,送走了月娘。
至于后来,他一日比一日狠辣,处心积虑弄死了赵王,倒与鹿鸣无关,那都是被逼的……
那日,是因为鹿鸣已经与他亲近,他一时半刻未见到人就去找她,这才得以及时救回她一条小命。
如今,是她背信弃义在先,他为什么还要去救她?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他早就知道就算自己不出手,赵王早晚也要玩完,他八个兄弟个个都不是善茬,费这个心力做什么。
想到这里,他挥挥手示意李婆婆可以走了。
李婆婆的心中有些茫然,大君一再问起鹿鸣的事情,可眼下明明有事,怎么就毫无反应了呢?
这不像大君的作风啊?!
她心中有困惑,走得就慢了些。
司马烬见她慢慢吞吞地走路,一副随时要转身回来的样子,忍不住就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婆婆被他一语惊醒,急急道:“是奴失礼了,我这就回去。”
“慢着!”
司马烬憋气道:“把鹿鸣叫到竹舍,我在那里等她,有话要问。”
小鹿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等大君的问话,结果司马烬憋气许久只说了一句:“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不用回去侍候月娘了。”
小鹿:“……”
他说完这话便不再出声,小鹿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司马烬把她这些小表情都看在眼里,任由她生生的憋了半天,感觉自己有点消气了,才慢吞吞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小鹿忍不住就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那个,大君,胡婶和我一起进的王府,您能不能好心把她也叫来侍候您啊!”
得寸进尺!司马烬气结道:“我用不着那么多人侍候。”
“可,可……”
“可什么?”司马烬闷闷不乐地问。
“可把胡婶留在月娘那里很危险啊,您可能不知道……”
她倒不是一无所知,甚至还记得把自己熟识的人也带到安全的环境中来,这是不是说明她觉得跟着他是安全的?
司马烬这样想着,略略高兴了些。
遂,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表情道:“如此,你先跟着我回房,再叫人把她也带过来吧,你跟着我。”
说着,他站起身来,拂了一把衣衫,脸上一副淡淡地表情抬脚往外走。
司马烬单独居住的院落有点大,青砖黑瓦一眼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有花有树甚至还有白鹤和孔雀走来走去。
他一进门就有两个长相艳丽的丫鬟迎了上了,均身着宫装,梳着高髻,鬓间都带着粉色大朵的绢花,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煞是好看。
当先一人开口便道:“郎主未用午食便出了门,奴实是忧心,厨房中一直准备着热汤,不如用一些可好?”
小鹿听她语气温柔,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鹅蛋脸,丹凤眼,鼻梁高挺,唇略重,瞧着有几分胡人的血统,身形高挑,艳丽无双。
和她相比,月娘的长相显得柔和许多。
见她看她,那丫鬟微笑道:“郎主,这是?”
“嗯……”司马烬拖了个尾音,转头看了鹿鸣一眼,倏忽间又拂袖道:“你跟我进来。”
小鹿面色有些难看,大君不好好把她介绍给这些姐姐,以后在这里日子会不会很难过啊?
司马烬走进屋内,屋中间铺着一块很大的地毯,上面摆着两张四方榻,他盘腿坐下吩咐道:“黛色把午食端来,绿烟倒水来。”
他不叫小鹿,小鹿只好傻乎乎站在一旁。
司马烬慢吞吞地喝水,大袖遮住了他的脸。他从袖间细细看小鹿的脸,她的脸和他记忆中有些差距,最后那年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冷冽,他的乳母姜软曾私下和他说,鹿鸣脸上的表情与他越来越像,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犹如两把出了鞘的宝剑,锋利的,凌冽的,令人一望之下就有些胆寒。
可眼下的她看起来还像一只纯真的小鹿,温良敦厚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朝他露出一个笑脸。
一杯茶水,任他喝得再慢也很快喝完了。
司马烬放下杯子,开始用午食,许多人爱吃热汤面,他却每日都用大米饭配一荤一素,在一众贵人中简直是个异类,如今从上到下都讲究享受和奢华,有种过一日算一日的气氛,也只有他过得随意。
可他的随意仅仅在吃食方面,在鹿鸣贴身侍候他的日子里,他的衣着配饰琳琅满目足足放满两间屋宇几十个箱笼,这只怕是鹿鸣的爱好,她喜欢打扮他,可他从未拒绝过,除了大红色的服饰。
大红色,让人想起鲜血淋漓,种种杀戮,从心底泛起寒意,愉快不起来。
可现在鹿鸣才刚刚来,近身的是黛色和绿烟以及几个小丫鬟,乳母姜软照顾他的起居,他发现自己的衣裳颜色或玄色或浅白,那些琳琅满目的彩色竟再不复出现。
仿佛一下子变成了色盲,他身陷冰冷忍不住想找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