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国夫人》苏南川

28、曹侧妃病中苦忧思，虞尚君探病识阴谋

　　从进门，曹氏就没有正眼瞧过她，听她这么一问，才抬眸跟她对上视线，看曹氏的神色，应该对小产一事也有怀疑，只是当局者迷，理不清事情蹊跷之处在哪里。

　　回忆了好一会儿才说：“小产前的一段时间，就隐隐觉得腹痛，后来还点滴见红，当时宫中事务繁多，玉晟奉旨入宫一直没有回来，我让人去请太医，府上下人说请太医要玉晟的令牌，一时间也没人能入宫，便让往日在府上伺候的大夫来瞧了，大夫说是我头先不小心跌了一跤动了胎气，胎气一直不稳，给开了安胎的方子，吃着却不见好转，小产后玉晟也曾怀疑大夫的方子有问题，让太医看过，说只是普通的安胎药，对胎儿没有影响，别的我便不记得了。”

　　虞尚君微微蹙眉：“姐姐还记得是什么时候跌那一跤的吗？”

　　“就是那次跟你在内院碰面的前两天，只是在台阶上不小心崴了脚，当时侍女扶着，也没真摔着，我觉得胎动正常，也就没当回事，只让侍女给擦了些药酒。”

　　这时虞尚君突然想到舞女招娣崴了脚，兰曦让招娣擦点红花酒，早先因为冻疮，兰曦也伺候她擦过红花酒，当时兰曦就提醒她说红花泡酒活血化瘀，有孕不能使用，那次赏梅与曹氏相遇，路过曹氏身边时，她隐约闻到一种熟悉的酒味，却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

　　“姐姐可记得当时擦的什么药酒？”

　　“不清楚，是瑛儿去库房取的，效果倒是挺好，只擦了几天，崴伤的浮肿淤痕就散了。”

　　“就方才那个侍女？”

　　曹氏点点头，她心下微沉，问：“那你还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腹痛见红的吗？”

　　曹氏微微摇头：“具体哪一天记不清楚了，反正是在府中赏花之后，一开始只是偶尔短暂的痛，因为刚怀孕那会儿也会偶尔刺痛，太医说是孩子成长过程中撑大腹腔引起的，所以我也没在意，后来疼痛的时间越来越长，也少量见红，常来府中问诊的大夫说是胎气不稳，我没有生育经验，也只能听大夫的，按时喝药，岂料后来……”

　　曹氏说着说着眼眶续起泪花，见曹氏出月子这么久了还缠绵病榻，想来对那孩子十分在意，她不想再打击曹氏，兀自稳住心神，缓了缓，岔开话题问：“我看你屋里伺候的侍女很护主的样子，是姐姐的亲信吗？”

　　“也谈不上亲信，她是我入府后，管家从外头买回来的，平时做事很利索的一个丫头，就是嘴上不饶人。”

　　她抬头与兰曦对上视线，事情原委两人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时侍女瑛儿从外头进来，用托盘端了一碗茶来，兰曦箭步挡在她面前，不让她靠近，瑛儿轻蔑的瞥了虞尚君一眼，嘀咕道：“好大的架子，我还不配伺候了？”

　　若是平日自己手下的侍女这般没有规矩，早被兰曦收拾得服服帖帖，可这是二皇子府，兰曦还是压住了心中的怒火没有怼她，只伸手端了茶递给虞尚君。

　　接了茶，她也不喝，用茶碗盖子来回拨弄碗里漂浮的茶叶，凑到面前闻了闻，随后笑道：“姐姐的茶真是好香。”

　　“妹妹说笑了，南州盛产茶叶，我这儿的茶，不抵南州新茶分毫。”

　　曹氏面上虽然冷淡，言语中却在替她挽回方才在侍女面前丢失的颜面，那侍女瑛儿不知哪儿来的脾气，竟将托盘摔在旁边一张桌子上，欲夺门而出，走到门口似乎想到什么又折回来，继续杵在曹氏床边，曹氏竟没有责怪她。

　　闲聊几句下来，虽然摸不透曹氏究竟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心思单纯，以往见她在江玉墨面前嚣张跋扈，却不想她竟是个明事理的，不曾因为家族旧事怀恨在心，遂决定帮她一帮，笑道：“我见姐姐不施粉黛，依然我见犹怜，若是将檀香木内里掏空，制成镂空雕花的鞋底，里头塞满粉料，每走一步皆留印花，可称为步步生花，而檀香本身散发的香气，又可谓步步生香，想来更得二皇子偏爱。”

　　说罢，她抬头瞧了一眼旁听的瑛儿，方才对她还颐指气使的瑛儿此刻却竖着耳朵听得格外仔细，似乎生怕少听了一个字。

　　见那丫头上钩，她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起身说：“姐姐不宜过劳，妹妹就不打扰了，若姐姐来日身子好些，不嫌我话多，可来公主府与我小叙，我一向喜欢捯饬些新奇玩意儿，姐姐可来观摩，解解烦闷。”

　　曹氏也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让瑛儿将她们送到门口，

　　出了倚兰居，兰曦见她闷头往大门方向走，问她：“县主不是来看二皇子妃的吗？”

　　“不用去了。”说罢继续往外走。

　　兰曦大致明白她为何见了曹氏突然就改变主意不去探望二皇子妃，上了车才问：“县主是怀疑曹氏小产跟二皇子妃有关？”

　　“不是怀疑，是肯定！”

　　“县主怎么就这么肯定？”

　　“你还记得那日来二皇子府赏梅的情形吧，那时候的曹氏嚣张傲慢，明显压江玉墨一头，若是你，会不会怀恨在心？本来曹氏就得二皇子青睐，若有了长子，地位更是不可动摇，江玉墨能甘心？”

　　“二皇子妃看起来贤良淑德。”

　　她勾起嘴角：“你也说是看起来了。曹氏崴了脚，侍女去库房取药酒，若没有主子授意，管库房的怎么敢把红花酒给侍女，即便侍女不知道红花酒的厉害，管库房的能不知道？再者，用了红花酒，大夫问诊的时候怎么会察觉不出来，即便把脉瞧不出来，屋里好歹会有红花酒残留的味道，大夫不可能察觉不到，却只以动了胎气为由开了安胎药，种种迹象来看，二皇子府的库房管家、曹氏的侍女还有问诊的大夫，应该都被江玉墨收买了。”

　　兰曦点点头：“既然县主已经察觉那个瑛儿有问题，为何不说与曹侧妃听？只怕她再作妖害人。”

　　“现如今曹氏失子伤怀，我若告诉她身边的人不可靠，她更觉孤立无援，如今连二皇子都待她不似从前，只怕她受不住想不开，如今她没了孩子，又不得宠，江玉墨再讨厌她，也不敢在二皇子眼皮子底下害人性命，想来她应该是安全的，不如等她将养好身体。”

　　“那县主为何又当着那背主忘恩的东西说出讨二皇子欢心的法子，只怕那狗东西还要去跟她真正的主子说了讨赏。”

　　见兰曦气愤，她揽过兰曦的臂膀安慰：“放心，她即便说与她主子知道，用处也不大，二皇子自幼在宫中长大，什么邀宠的招数没见过？关键不在于用什么法子讨男人喜欢，而是看男人心里有没有她，若是没有，即便天天变着法子表演，也未必就能得男人欢心。”

　　“也是。”兰曦这才消了火气。

　　“而且我之所以当着那丫头说了步步生花的法子，就是为了让她去和她主子说，檀香木价高，曹氏自幼为奴为婢，即便有二皇子疼惜，想来日常用度也是比较节俭的，我瞧她梳妆台上的首饰，还是第一次见她时所佩戴的那一套，又怎会舍得花高价去买两块檀香木来做鞋底，倒是江玉墨自幼家境优渥，买两块檀香木对她而言小菜一碟，来日她使了这个法子，曹氏自然就知道身边的丫头是旁人的刀。”

　　兰曦眼前一亮：“原来县主是让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当真妙啊，这样咱们也不得罪江家两姐妹，但愿曹氏来日能记得县主的好。”

　　“记不记得我的好无所谓，我只希望她不要揪着舅父府上掘出女尸的事儿跟我处处作对就成了。”

　　兰曦叹了口气，不禁感伤：“说起来，当初二皇子对曹氏何等情深，听说二皇子第一次在国舅府见到曹氏的时候，就被她的美貌吸引，连皇后娘娘给他的夜明珠都舍得赠予身份低微的曹氏，如今曹氏不过是没了一个孩子，二皇子就有了新欢，男人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听兰曦这么说来，虞尚君有了别的猜测，她一度以为江墨离勾搭妹夫，江玉墨是受害者。头次见曹氏的时候，她因孕期发福，也难掩姿色，如今失子，瘦了许多，看起来多了几分病态美，虽然脸上因为墨刑落下刺青，但曹氏爱惜颜面，在刺青表面又刺了一朵精致的玫瑰掩盖，以原有的墨色刺青为玫瑰暗部着色，让玫瑰看起来更加立体，江墨离虽也天生丽质，跟曹氏相比却略微逊色，这么说来，江家两姐妹很有可能趁曹氏失子不能服侍二皇子期间，让江墨离得了二皇子欢心，这样一来，曹氏想再翻身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