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格蕾思琳

18、遇见天使

　　树林的状况更加复杂，人工开辟的一条小路凹凸不平，白天下过一场雨，地面还有积水，两辆飞车在崎岖中剧烈震荡，泥水四溅，疯狂的速度有所减弱，却依然不屈不挠地向前飞奔和追赶着。
　　穿过树林的小路只容一辆车经过，两边长满了奇形怪状的粗大树木，为了保护自然环境，开路时尽量饶过这些百年老树，所以道路也是迂回曲折，一不小心就会撞到树干上去。
　　在这种路上跑最考究开车者的技术，更何况还是高速行驶，宁雪羽的神经绷得紧紧的，灵巧地避开一个个障碍，像只兔子奔跑在九曲的洞穴之中。
　　后面的兰博基尼像条甩不掉的猎犬紧咬着不放，来势汹汹志在必得，只要前面的Koenigsegg CC稍慢下来，就会龇牙咧嘴地猛撞上去，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把它逼停。
　　宁雪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方面需要注意随时让人丧命的路面，一方面要忍受魔鬼的追逐和打击，如果在赶到城镇之前还无法甩掉他，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就这一走神，宁雪羽竟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一根拳头般粗的树枝，Koenigsegg CC狠撞了过去，挡风玻璃一声脆响，碎掉了半边。
　　那树枝撞落在地上，紧随其后的兰博基尼“卡嚓”一声轧了过去——好家伙！如果不是宁雪羽临时闪了一下，以那么快的速度撞上去，至少削掉了半边脑袋。
　　不仅宁雪羽吓了一跳，费尔南斯的心也跟着收缩了一下，莫名其妙地担心起来。
　　“妈的！要我心脏衰竭而死吗！还不快给我停下！”
　　费尔南斯一踩油门，又撞了上去！
　　宁雪羽的头被撞得碰上了前面的挡风玻璃，本来就绷紧的弦彻底地断成了两边。
　　“妈的！再撞！再撞我就跟你拼了！”
　　宁雪羽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嘶吼着，把车越开越快，像是脱缰的野马向前狂奔。
　　眼看离城镇越来越近，费尔南斯越来越没底，他就要跑了，就要跑了……不行！绝对不行！
　　于是又像着了魔似的，拼尽全力狠撞上去！
　　就在这时，宁雪羽的车猛地转了个弯，让费尔南斯扑了个空，定睛一看，前面竟是一棵参天大树，费尔南斯大惊，急打方向盘，可惜车速太快，已经来不及了，左边的车身刮向了大树，反冲力下整辆车被掀了起来，翻转再翻转，一直撞上了另一棵大树，才生生地被截停下来。
　　宁雪羽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引诱费尔南斯去撞那棵树，自己也失控地撞向了前面的另一棵，左边的车头都撞扁了，那棵树也被撞得摇摇晃晃。
　　被两辆飞车吵醒的树林，恢复了片刻的安静。

　　有一瞬间，宁雪羽的眼前一片黑暗，脑袋昏昏沉沉。
　　不一会儿，额头的锐痛让他清醒了过来，手一摸，鲜血流到了脸庞。
　　不管了，先逃出去再说。
　　宁雪羽解开安全带，拨开白色的气囊，打开车门，双脚刚一着地，就瘫软在地上，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分不清方向。
　　喘着气休息了一会儿，他强迫自己要站起来，如此大好时机，不能白白浪费了。
　　这里已是树林的边缘，只要跑上十来分钟，就能到城镇，重新找回他失去了一个多月的自由！
　　强烈的愿望如同在身上打了一剂兴奋剂，宁雪羽站稳了脚跟，以胜利者的姿态朝前迈去。
　　刚走不远，就听见身后传来“砰砰”的敲打声。
　　回头一看，声音是从兰博基尼传来的，那恶魔似乎被困在了里面出不来。
　　两辆车都被撞得变形，兰博基尼更是惨不忍睹，左边的车身烂得不像样子，周围还有几朵摩擦出来的火花在燃烧。
　　更要命的是，汽油正从被撞坏的油缸里汨汨地流出来，刺鼻的气味弥漫，只要一点火花落在里面，车里的人就会烧成焦碳。
　　该不该救他呢？宁雪羽犹豫了……
　　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而他因此死掉的话，自己这辈子都别想睡安稳觉。
　　可是救下了他，就会丧失宝贵的时间，让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白白溜走？
　　想到那恶魔种种卑劣的行径，宁雪羽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这种罪行累累的魔鬼，让他早点下地狱算了！

　　费尔南斯被挤在一个巨大的气囊里，动弹不得。
　　他的左脚被夹在了一堆废铁里，感觉到那里传来阵阵剧痛，三番四次地想把废铁挪开，却是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地坐在了那里。
　　他听到了宁雪羽走动的声音，却连“救命”都没有喊一声。
　　他知道，他一定不会救自己的。
　　他是那么地渴望自由，又怎么会回头救一个囚禁他虐待他的人，让他再把自己抓起来？
　　所以，呼救也是多余的，只会给他一个嘲笑自己的机会。
　　果不其然，他跑掉了，头也不回地。
　　离他最近的人走了，其他救援要至少也要等上半小时，生的希望离他越来越远。
　　费尔南斯坐在车里，冰凉地苦笑，自己是疯了还是傻了，竟然为了一件玩具追逐到这里，还有可能为此丧命？
　　但是心里最大的苦涩，竟然不是死亡，而是宁雪羽真的弃他而去，把他抛在这荒山野岭里。
　　或许死亡并不恐怖，孤独地死去才是最可怕的。

　　费尔南斯静静地等死，过了约莫5分钟，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似乎燃起了一点希望，他奋力地敲打出些声音来。
　　“别敲了！我知道你在里面！”
　　费尔南斯心里一震，竟然是他……他回来了！
　　宁雪羽从车厢后面拎出一个“汽车急救箱”，从里面拿出把剪刀，打开车门，“嘶”地一声把气囊剪掉，变成了一团白布。
　　再次看到宁雪羽，让费尔南斯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明明摆着一张臭脸，显得极不情愿，手上的动作却十分地利索，没有一分迟疑。
　　宁雪羽检查了里面的架势，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型的“千斤顶”，把顶部托座托在撞烂了的废铁上，套好螺杆。
　　“等一下我把铁块托起来，你就把脚抱出来……你看着我干什么，我在跟你说话，听见了吗！”
　　“……知道了。”
　　宁雪羽一手扶好工具，一手扭转着螺杆，由于凹进来的铁块有几百磅中，移动起来非常吃力，还要保证一次成功，再压下去，下面的脚就会废掉。
　　宁雪羽的汗水在往下滴，落在了费尔南斯腿上，竟然让他有股异样的温暖。
　　他是冒着生命危险赶回来的，这时候有什么风吹草动点燃了汽油，他们都会没命。
　　费尔南斯忽然觉得，如果能和宁雪羽死在一起，也是一件不赖的事……但是想到他被自己拖累而死，心里又很不舍。
　　他的心变得复杂而微妙，矛盾的心理不断地变更着。
　　宁雪羽无暇理会费尔南斯在想什么，依然不遗余力地扭动着螺杆，渐渐地有了条缝隙。
　　“快！趁现在！”
　　费尔南斯会意，双手把脚从缝隙里面抬了出来，宁雪羽眼疾手快，一把抱起费尔南斯，飞也似的往外跑。
　　刚跑出十几尺，就有一点火星掉落在汽油里，“嚯”地一声，燃烧了起来。
　　不久就烧到了油缸，一声巨响，把兰博基尼炸飞到天上去。
　　强大的冲击波，把两人都冲到了地上，回头看着腾起的火浪和黑烟，都捏了把汗。
　　火光照红了两人的脸，费尔南斯看着身边的宁雪羽，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这时，远处有了汽车的动静，有人来找他们了。
　　宁雪羽站了起来，却被费尔南斯抓住了手臂。
　　“你还要走？”
　　“这里没我什么事了。”宁雪羽冷冷地说，“我救你不为了什么，只是不想受良心的谴责。”
　　费尔南斯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恶魔的本性又流露了出来：“不许走！”
　　宁雪羽没有理会，抛下了他的手，转身继续自己的路程，可惜体力已经不支，跑不了几步，就被费尔南斯赶了上来的保镖抓住了。
　　“放开我！费尔南斯！放我走！”
　　费尔南斯扭过头，没有看他，他知道他向往自由……但是不行。
　　他遇见了天使，不能就这么放他走。
　　“带他回去。”
　　“费尔南斯！你是个混蛋！”
　　保镖见宁雪羽挣扎不休，抬起手把他敲晕了。
　　“笨蛋！你干吗打他！”
　　“可是他反抗……”
　　“我只是叫你带他回去，让你打他了吗！打伤他我宰了你！”
　　“是……”
　　保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把宁雪羽抱回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