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视夜记》澹泺泠

1、春归人

　　今晚的夜色似乎不错，满天星光交汇，尤其明亮的两颗红色的大星，同时闪耀在东方的星野上。
　　叶澪冲着大星笑笑，自嘲的想，什么时候居然养成看星星的习惯，难道终究免不了受了那人的影响么。骑马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最近太平无事，但他养成的谨慎习惯，每夜总要在各城门巡视一圈才能放心。独自走在空旷的大街上，白天熟悉的街道看起来也变得神秘起来。
　　忽然有一阵细微的风吹来，叶澪又忍不住抬头看看星空。
　　“呐，好像春天快来了。”他自言自语道。
　　说不准那个家伙也要回来了呢。
　　忽然没来由的一阵高兴，他踢了踢慵懒的马：“驾！我们回家去！”
　　远远的看见门口，有一团东西堆在角落里。
　　叶澪跳下马，放慢了脚步，警惕的靠近前。那团东西蠕动了一下，站起来：“叶叶，你回来得好晚啊。”
　　“喂！还没到立春，你怎么就回来了！”叶澪指着那人的鼻子，大声问道。
　　“叶叶，你不欢迎我么，”那人眨着水光潋滟的眼睛，委委屈屈地说，“人家在外面孤身漂泊，虽然不说，内心其实好思念家乡的。我不过是提前了几天回来，你就这副样子对我，又要赶我走，我真是难过死了……”
　　“喂喂，我没有赶你走啊，”叶澪不由得放软了口气，“既然回来了，就多住几天再走好了。”
　　话刚落地，便被那人扑抱住，身后传来含混不清的“叶叶你真好就知道你舍不得人家啦”之类的话。
　　“放手啦，你这个江湖骗子。”叶澪红了脸，用力推开他。
　　“你怎么可以说人家是江湖骗子，”那人松开手，整整衣襟，用极其严肃正经的表情和语气说道，“人家是天下第二的风水家、星相学家、命理学家，馀杭言弘彧。”
　　“好啊，风水家阁下，上一封信不是说你在陈留郡替人择吉阴宅，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不是你看中的地方没等下葬就被洪水冲了？”
　　“我说你啊，留点口德吧，”言采摇头叹息，“能让我放着钱不赚的还能有什么原因呢？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叶叶，我们私奔吧。”
　　“你，你说什么？”叶澪愕然，“你夜路走多了，被鬼附身了？”
　　“我说真的，”言采的神情极其恳切，“江东不日将有大难，你留在这儿没准儿会受连累。你愿意回来的话，等过个两三年，灾祸过去了咱们再回来。”
　　“喂喂，什么叫不日将有大难？”叶澪把他拖进房间，关好门问，嘴角挑起一道弧线，“莫非我一直小看了你，言兄竟是江东派往朝廷的暗线么？”
　　“那么危险又没好处的事情我怎么会做，”言采不屑的撇撇嘴，拉开叶澪身后的房门：“你看，一切都在天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呢。”
　　“你看见东方的青龙七宿么？在龙的腹部上那三颗星，就是心月狐啊。其中最亮的那一颗红色的，叫做大火。七月流火，说的就是它。”
　　“可是那里明明有两颗红色的。”叶澪插嘴道。
　　“麻烦就在这儿。”言采叹了口气，“那一颗的光芒是不是忽强忽弱？那不是心宿的星，它是荧惑。荧惑守心，是不祥之兆。不是要死皇帝，就是丞相下台，或者两个都有。”
　　“那关我们江东什么事？让姓曹的去死好了。”
　　“非逼我说白了就没意思了，”言采淡然应道，“星宿是互相牵制也互相影响的，并且时时在变化。但是如果计算到它们的变化，就可以预见未来。天空中写满了纷繁世事，谁也不能完全读出，但是为了你，我读得比所有人更多，计算出未来一个月内的变化：那就是——”
　　叶澪动了动嘴，像是要阻止他，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就是江东将发生巨大的变故，讨逆将军会遇刺身亡，周将军也难以幸免；新主初立，众人离心：对你也没什么好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跟我走，一天也别耽搁，晚了或许生变。”
　　“弘彧，”沉默了片刻，叶澪开口说，“我从来不相信你这套，尽管有时候它也会应验；不过，既然主公有遇刺的危机，我更应该留下守护而不是偷偷溜走。谢谢你的好意，你尽快动身离开吧，我也启程要去庐陵报信。”
　　“你怎么说呢？‘因为天上荧惑守心，彗星冲房，所以主公您最近可能会遇到麻烦，请小心。’根据我的江湖经验，这么说一般没人会相信的，可是事后他们就会问你，是不是有其他的线索可是你不肯说出来，你背后是什么人，于是你就从射声校尉变成了阶下囚，还不知道哪年才能放出来……”
　　“够了，”叶澪的脸红了，可是依然很坚定，“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都要尽我所能，为了江东……”
　　“是为了那个人吧。”言采的语气忽然变得酸溜溜。
　　“是又如何？”叶澪毫不示弱的反问。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言采甩甩头，面对他展颜一笑，“我是开玩笑啦。你为了他，我为了你还不成么？你不用走了，我也留下来。我回来就是为了帮你保卫江东么。就让天下第二的风水家、星相学家、命理学家言弘彧我，为你扭转星盘的格局，让一切结束于开始之前。”

作者有话说

　　献给我的橘子叶，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