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言可畏

6、云泥之别

　　萧舒茵被无罪释放，林母喜极而泣哭红了眼，非要带了她去临近的餐馆庆祝一番，待二人回到家中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我放了热水，妈你先去洗澡，我去把后院的花浇浇水’
　　她入狱那几天，妈不吃不喝连了花草一律不管不问，如今安全归来，一切如故一样不差
　　拿过洒水壶要满院的花草树木挨个喝饱水，借了月光瞧见盘绕在树根下的含羞草，玩心大起，伸了食指轻触，见根根分明的小叶子缓缓闭合，噗嗤笑出声，拍了拍手方一站起身，眼前的黑影差些要她惊叫出声
　　‘...茵茵，别叫’
　　男人气息微弱，像是撑了最后一口气就为说出这句话，随后便昏倒在地，压坏了她的花花草草
　　妈妈还是受了惊吓，捂紧了嘴巴眼睁睁看着她将满身是血的男人拖拽进屋，随后嘱咐妈妈去烧些开水
　　她没想过要救他，即使是他在其中来回周旋要她免受牢狱之灾，她也只认为男人不过是冯三贵身边的一条狗，如果不是他们，她和妈妈也不至于受这些苦
　　可偏偏他在齐家洗手间发现她的那一刻替她极力隐瞒，为那次，她还他人情，从此两不相欠
　　‘唉，是那个好心人’
　　待将地板上的男人面容间的血污擦拭干净，林母上前一步惊异开口
　　‘那天妈妈被推倒在地，是他扶的妈妈’
　　闻言萧舒茵牵强扯了扯嘴角，终究未再开口
　　‘茵茵啊，就这样简单包扎会不会不太好，要不要把人送医院’
　　林母担忧的看了眼冰凉地板上，被女儿随意搭了条薄毯就打算不闻不问的重伤男人，还要开口，却被女儿推进卧室，随后反锁屋门
　　‘妈妈，如今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万一他是坏人，半夜醒来反过来恩将仇报怎么办’随后又将衣柜推过去堵住房门‘再说，如果他有仇家，知道是咱们救的他，一定会被报复的!咱们就尽仁义，至于他能不能熬过今晚，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咯’
　　知道卧室门外躺了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母女二人皆是一夜无眠，萧舒茵眼睁睁等着天亮才挪去衣柜小心翼翼的开门探头去看，一眼正撞进那幽深黑眸中
　　失神片刻，随后绕过地间的男人，拿过抹布去一点点仔细清理他就近留下的血迹，唯恐他确实是被仇家追杀才躲到她这里
　　她不过是留他在此养伤，除去一日三餐端到他眼前，看也不看他费力起身的狼狈姿态，没有哪怕一次出手帮扶，直到半月后，采购回家见他站在屋内，想是刚冲过澡，赤luo了上身满是水珠，就那样直愣愣的看向她
　　萧舒茵放下采购篮，随后拉开客厅门，逐客意图显而易见
　　他套过衬衫未蛮横强留，仅是在离开时回身问过一句
　　‘跟我好吧，忘了你之前的男人...’
　　房门在他面前轰然关闭，阻隔他卑微的哀求
　　怪不得六儿常挂嘴边一句话‘爱啥都别爱女人，不然就得满盘皆输’
　　他起先不屑一顾，觉得爱这种东西虚无缥缈离他很远，现在尝到了，就知道他输的彻底，输的心甘情愿
　　在这样博弈中，从头到尾都是他动的心，所以没有丝毫反杀的可能...
　　...
　　一切都像是冥冥注定，曾经他为冯三贵卖命 ，如今辗转C城一股小规模帮派势力，告诉当家
　　给我一年时间，我替你扫清障碍，你帮我搞死A市冯爷!
　　找到小六时已经是十天后，二人狼狈不堪，三儿左腿落了个残废，哭着说阿瑞为了引开追杀者，被枪射成个筛子
　　何峰没吭声，单握着的铁质扶手几乎被捏变形
　　这期间何峰没在找萧舒茵哪怕一次，他知道，一旦冯爷知道他还活着，先下手处，一定是萧舒茵
　　他不怕死，但怕萧舒茵在他面前没了气息，一定会疯
　　作为冯三贵先前的左膀右臂，现今唯一一个好处就是清清楚楚明白流光厅的内部构造，以及冯爷势力薄弱处
　　捣毁流光厅不过就是足够量的军火，可这玩意儿不是凭空造的，需要从境外走私，他是泥地里滚爬的大老粗，小学都没上完，去哪翻境外的铁丝网和一群红毛老外叽叽歪歪
　　临除夕，何峰站阳台仰头看天上飘下的雪，指间烟雾缭绕，却始终没抽上一口
　　军火问题拖延了整整四个月，一筹莫展
　　还有
　　想她，疯了一样的想
　　‘...峰哥，找你的...’小六朝屋里探头探脑，手机屏上亮着的光始终显示通话中，小六这次有点儿虚，怕哥不是那意思，更怕他和三儿这步棋坏了事
　　粗砺满是厚茧的大掌接过颤巍巍递过来的手机，瞥了眼陌生号码，明显是公共电话亭的来电
　　将手机放置耳边，不发一言，眺望远方灯火
　　‘...何先生’
　　身子一滯，铺天盖地的狂喜奔腾而来，掌中的手机几乎拿不稳，由喉间深处溢出一丝轻喘，左手握拳置嘴边，堪堪抑制破喉的低呼
　　‘...嗯’沉闷应声，整个人如站在云端
　　‘今天有位跛脚的先生来家拜访，提出为何先生做翻译的建议，我想...如果何先生愿意为我父亲平反，我自然有这个义务为何先生办事...’
　　或许是在刻意隐瞒家中人，她的嗓音被压的很低，话说的又急又快，却句句撇清和他进一步的关系，生疏客气，只为公事公办
　　‘茵茵...’通话蓦地被一模糊不清的男声打断，何峰眸中一冷，任指间残烟灼伤皮肤依旧不为所动
　　薄唇微启，冷硬吐出一句
　　‘明天夜里八点，我去接你’
　　她呼吸有些急促，来不及回应便匆匆挂断电话
　　亮如白昼的夜，小六正在楼下等峰哥下楼指示，蓦地听闻一声巨响，随后便是‘砰砰’剧烈踹门的声响，几人一愣，慌持枪上楼察看
　　一片狼藉
　　满屋像是鬼子进村，再无一处完好，连着电视机都被砸个稀碎，铁门更是凹陷到摇摇欲坠，居于废墟中的男人满眼血丝，将脚下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手机踩的咯吱作响，听的几人牙酸
　　小六私以为办错了事，一恍神就要跪地道歉，哪知道会被何峰制止，整张脸隐在黑暗中，诡谲难辨，似笑非笑缓缓开口
　　‘六子，三儿给哥长了脸，知道今儿得送哥大礼，哥得有耐心，等明儿晚上再拆开，一寸一寸吃、干、抹、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