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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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于熔岩之中
文/未来将至
四月到了，从死亡的泥土里开出芬芳的丁香。
黑色的阿斯顿奔驰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天空滴着零星的雨，落在车窗上划出斜痕，车窗上映出女孩认真地低头读书的侧脸。
车内十分安静。
扫完了书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字，女孩抬起头。
“我的德语才刚起了头…连十二个定冠词都还没学完。”
车已经开了半个小时，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书本上的东西以后有的是时间读，你心性坚韧，回去后很快就能补齐。从今天开始，你暂时不必学这些了。”
一道遒劲浑厚的声音响起，沧桑却也沉稳。
女孩神情淡然，可右手却揉起了小黑裙的裙角：“可是，家里面定期会有人打越洋电话来过问我和文也的学习情况。”
“希子，裙角要被你揉乱了。”田村直人扫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女孩，坐在驾驶座上，两鬓斑白却脊背挺直，他轻轻叱了一句后，又很快放柔了语气：“没关系，打到英国那边的电话爷爷会想办法解决的。”丝毫不为所动。
女孩的右手停下了动作：“…田村爷爷，如果是祖母你自然有应对的能力，如果是我父母来的电话呢？”
“希子，我是你们在英国的管家，自然能解决这些问题。”田村直人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而且，你比我清楚，他们顶多匆匆问一句文也。”
戴着白手套，稳稳把握着方向盘的老人坐在驾驶座上，透过前视镜向后扫了一眼，发现女孩正平静地望着这里没有说话，身姿端正凛然，目光平和，又似乎蕴藉着几分忧郁。
田村直人心底略一沉，转开了视线。他的目光飞速扫过被女孩放在身边，置于包裹上的那束将要萎谢的鸢尾花，以及另一个破旧的钱包后，又重新看向道路前方。
“就算概率很小…可如果被发现了，文也会不会被带回去？”女孩蹙了蹙眉：“…我不该回日本的。”
“希子，你们迟早有一天要回去，不然我也不必让你来这里。难道说，你担心你在这里的事情被发现？”
女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老人叹了口气：“放心，希子，京都上京区的浅川别墅距离横滨港口贫民区的距离，远远比到英国的那座城堡的远。”
女孩沉默了片刻。
半晌，她偏过头望着车窗外渐渐凋敝的风景，将书本放在膝上，双脚轻轻前后摆动：“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马上就到了，希子，你可以先睡一会儿。”田村直人舒了口气，十分认真地说道：“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你恐怕都不会再有能这样舒服入睡的机会了。”
*
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夕阳照亮了浅川希子瘦弱纤细的身躯，和姣好却苍白的脸。
她小心翼翼抓住了田村直人伸来的右手，动作稚嫩却优雅地下了车。站定后，她从躬身的田村手里接过那束鸢尾，紧紧抱在胸前，略茫然地四顾。
这是片废弃的区域，四周空无一人。
眼前这一切，她在之前的生命中的九年内从未见过。阳光并不清透，而是晦暗的；空气之中没有鲜花或香水的芬芳，而是透着化学制剂一般刺鼻的气味；看惯了的巴洛克式样的建筑更不必谈，此处周围只是一片荒芜的废墟。幸好，还有从废墟之中长出的一丛丛还未开的丁香给这灰扑扑的场景增添几抹亮色。
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升起炊烟的鳞次栉比的平房。她略一低头，脏污且凹凸不平的地面便映入眼帘；深吸了口气，却被空气中泛着煤烟的气味呛得皱紧了眉，只得拿出绣着金丝雀的丝绸手帕，轻轻堵在唇前咳嗽了几声。
她再抬头，却发现田村直人已经迈步向前而去了，赶忙加紧几步追了上去。
老人头也不回伸出左手，只到他腰际高的女孩走在他身边，抓住了那洁白的手套，转过脸扬起头凝视着他，轻声问道：“我要在这里呆多久？”
“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也许是三年…”老人目视着前方：“直到你拥有能够回到那个家后不被吞噬的力量为止。这也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对吗？”
女孩垂下了头，她深黑色的眼眸上伏着长而密的睫毛，小雨过后夕阳的光刷在上面，显得她稚嫩却美丽的面庞忧伤而多情。只是当她再抬头时，那氤氲着的气氛便烟消云散了。
“嗯。”她点了点头：“那么，田村爷爷，现在我们要去哪儿？”
“一个女人那儿…她会是你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保护者。虽然看起来可能不太可靠，不过希子，你要记住，她是那条街上你唯一能相信的人，知道了吗？”
“嗯嗯，我知道了。”
夕阳将他们身后的影子拉长，一度交织，又最终分开，只是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此时还紧紧牵着彼此的手。
*
在正式进入横滨的贫民窟前，浅川希子和田村直人都换上了包裹里带着的衣服。半新不旧，却也干干净净。
浅川希子摸了摸身上红色的裙子，表情有些奇异：“这裙子穿起来有些……奇怪。”
“涤纶做的。”田村直人单膝跪地，蹲着细心帮她扯了扯裙子的下摆，好让那些在包裹里被压出的褶皱平展一些，虽然则都是他安排的，但看着这衣服，作为一名合格的管家，他眉头还是一沉：“不易污损，不易掉色，还耐穿。”
女孩乖乖站着。田村直人的动作很小心，又仔细，反复确认几次，直到最后确认完所有的细节，才满意地微微颔首，正欲起身，却感到右颊一凉。
女孩的小小的右手细细摩挲着他眼角的皱纹。
“田村爷爷……如果在这里呆久了，我会变成很坏的女孩子吗？”
她的目光清澈又瑰丽。
田村直人注视着她，眼角忽然有些湿润，但他很快就将情绪掩了过去。
“希子现在太好了，以后坏一些也没什么。”他笑着伸出长着薄茧的大手揉了揉女孩笔直而柔顺的长发：“…记住爷爷告诉你的地址了吗？”
“……嗯。我到了会按照爷爷说的给您拨电话的。”
望着女孩微低着头禹禹前行，脚踩过一支零落在地的丁香花，田村直人一贯刚硬如铁的心中少见地弥漫起了几缕不确定的迷茫。
……这个孩子，如果只是按部就班地培养成大小姐，在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的浅川家，一定会犹如优美的花一般静静枯萎，只是自己的决定，又是否正确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