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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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陈灜自杀的消息后，姜嘉泽独自在书房里坐了很久。
酒店是姜家的产业，他派去监视陈灜的保镖在第一时间发来了现场的视频。干净的浴-室里一个脚印都还没有，浴缸里浅浅地放着半缸水，陈灜赤着脚蜷在那汪被血染红的水中，还穿着晚上和他见面时的那身衣服，湿漉漉的黑发盖住了脸颊，看不清是什么神色。
一个身高超过了一米八的成年男人蜷缩在长度只有一米五的浴缸里，姿态是很难看的。在姜嘉泽的印象里，陈灜还从来都没有那么狼狈过。他记忆里的陈灜一直都很在意气质和形象，哪怕拍摄电影时有需要也会尽力让画面显得很美……而此刻的陈灜是狼狈的，姜嘉泽盯着那段只有十几秒钟的短视频反复看了许久，恍惚觉得那些漂亮的属于陈灜的东西都随着生命一起从血管中流走了，剩下的在浴缸里的这个，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躯壳。
他让保镖去报警，不打算去插手陈灜的身后事。陈灜对他而言，是初恋，是前任，更是仇敌，几个小时之前他们才彻底撕破了脸面，如果陈灜没有选择自杀，天一亮就会被他派去的人“礼送”出这个国度，从此两人再无干系……陈灜现在死了，更是一了百了。
他本来就把今晚当作和陈灜的最后一次见面，不想在这之后继续生一个即将远离自己人生的人的气。陈灜是死是活、后事如何操办，他都不想多浪费时间关心。
理智是这样告诉他的。但陈灜现在死了。不是威胁、不是意外，是干干脆脆的自杀。
度过了最初茫然的三十分钟后，姜嘉泽的心脏忽然被一只虚无的大手抓紧了。空气沉重到让人呼吸不下去。他站了起来，走向书房的门，想尽快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抬手推开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臂在颤抖，气得朝着门板锤了一拳，响亮的撞击声传了很远。
他怎么能为了陈灜那种贱-人的死而伤心！
次卧的门打开了，乐予歆打着哈欠探出头来，睡眼朦胧地问他怎么了。身材纤细的少年穿着毛茸茸的拖鞋站在门边，睡衣松松垮垮的领口里露出了小半个洁白的肩膀和锁骨……姜嘉泽却没有心情欣赏美色，心不在焉地含糊了一句就想从他门前过去。
乐予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变幻了一下，拦住了他：“嘉泽……要聊聊吗？”
他担忧的神色让姜嘉泽心里稍稍一暖，却摇摇头做出了拒绝：“不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早点睡吧，乖。”
吻了吻恋人的额头，重新道过晚安，姜嘉泽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仰面倒在了床-上。一闭上眼睛他眼前就浮现出了陈灜的样子，从少年到青年，十多年的记忆纷至沓来……
大部分的记忆，都还是很美好的。是即便绝断之后的现在回想起来，都会情不自禁地微笑的。
陈灜和姜嘉泽，彼此都是对方的初恋。转学到临盛高中的那天，姜嘉泽吊儿郎当地拎着酒瓶跟在老师身后走进了教室，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在黑板上填着值日信息的陈灜。当时阳光从窗间射-入，灿烂的暖光笼罩着黑发高挑的少年，初初长开的五官漂亮得像被雕塑家精心雕琢过，目光转向人的一刹那又长又翘的睫毛一眨，炭色的眼睛纯澈有光。
那一瞬间姜嘉泽觉得自己不是走进了一个正常的高中教室，而是走进了一部漫画的场景里。陈灜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慌忙地把拿着酒瓶的手背在了身后，挺直腰背站得笔直，试图对陈灜露出友好的笑。
后来陈灜形容说：完全是傻-子的笑。
喜欢就去追了，姜嘉泽从来是个行为果断的人。虽然陈灜和他是同性，但在那种侵略性太强的美面前，性向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他掏心掏肺地对陈灜好，用了半年时间把人追到了手。陈灜答应和他试试恋爱的那天，他高兴得在公寓楼顶放了一晚上的烟花。
但世界不是围绕着姜嘉泽转的。陈灜的处境和姜嘉泽不一样。姜嘉泽有父无母，家财万贯，生了儿子的继母恨不得他再多堕落一点；陈灜却是小康家庭出身，控制欲很强的父母一听说了有男生在学校里追求儿子、两人似乎还关系亲密，就开始谋划搬家和转学，誓要断绝陈灜和姜嘉泽之间的联系。
姜嘉泽后来才知道，陈灜在察觉了父母的举动后，主动找父母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他不但答应了和姜嘉泽彻底分开，还主动提出了更优的一个方案：出国留学。
被美国的某所著名高校录取之后，他才答应了姜嘉泽的追求。恋爱只进行了一个星期，他就不打招呼地出了国。在姜嘉泽以为他失踪、找他找得焦急得满嘴燎泡的时候，他从美国打来了电话，把一切平静地和盘托出。
“……可能这样伤害了你，很对不起。”他还记得陈灜是这么说的，语气淡得像对陌生人，“但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你还知道……你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伤害我！？”姜嘉泽气得踹翻了桌子，“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嗯……你知道我爸妈是不会允许我们的感情继续下去的。”陈灜模棱两可。
姜嘉泽怒吼：“有点脑子好吗！？在这里只有我敢追你，在国外可是有无数公开出柜的基佬会看上你！”
“我觉得你关心的重点错了。”陈灜在电话里笑了一下，“以外国人的审美，不一定看得上我这种东方面孔……可是我的审美，其实很不巧的，包括了老外的类型呢。”
然后他就把电话挂了。
姜嘉泽感觉自己受到了玩弄。他回忆起两人相处和交往的过程，却怎么也分辨不清陈灜到底有没有对他投入过真感情。被羞辱的感觉让他异常恼火，他觉得自己必须得用某种方式让陈灜知道，对他而言，陈灜其实也不过是个解闷的工具而已，他一点一点也不在乎陈灜的背叛和离去。
于是他迅速找了新男友，大张旗鼓地在学校里秀恩爱，紧接着一个接一个地换着伴儿，不到半年就把自己作得声名狼藉，被人挖出来当对付父亲的黑料……父亲震怒之下把他重新转回了京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严加看管。姜嘉泽吃了许多苦头，行为才开始收敛。
他努力把声势闹大就是不想做无用功，但陈灜从那以后再也没联系过他，他也再没听说过陈灜的消息……后来想想，就算对方知道了他所做的那些事，恐怕以陈灜的聪明，也不难察觉出事情背后所掩藏的他的幼稚和狼狈吧。
姜嘉泽用了快十年才想通了这一点，让那个难以忘怀更难以释怀的影子从他心底淡掉。而这时候他认识了乐予歆，对这个干净通透又很努力的少年产生了好感。
乐予歆是个和陈灜完全不同的人。他不聪明，还有些笨笨的，却很懂事，也很会体贴人。他长得也很好看，却不是那种让人难忘的好看，略嫌寡淡，笑起来却很可爱。他个子不高，比姜嘉泽矮了大半头，很多时候都会让姜嘉泽生出保护的冲动。他上学的时候成绩不怎么好，毕业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干脆由姜嘉泽安排，先专心学起了自己感兴趣的原画和漫画。
他是姜嘉泽继母的远亲，因为父母双亡，姜嘉泽的继母被指定成了监护人，在姜家住了不短的一段时间。那时候姜嘉泽从没注意过他，在乐予歆临近毕业开始实习的时候，两人却阴错阳差地有了很多交集……经历了许多之后，两人住在了一起。就在关系即将更进一步的时候，陈灜回国了。
带着光环和赞誉，光芒万丈地再度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之后……之后呢？
那就是个过去残存的美好印象怎么一点点从姜嘉泽心底崩塌毁灭的复杂故事了。
——而现在，陈灜死了。
姜嘉泽想起了几个小时之前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乐予歆劝他当面和陈灜做个了断，让陈灜彻底死心，不再做那些除了恶心人别无它用的小动作……他拿着那些证据摆在了陈灜面前，质问陈灜还有什么话好说，而陈灜只是沉默，安静得让人心悸。
直到那一刻，姜嘉泽对陈灜都还是抱有幻想的……但陈灜的表现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
记忆里那个骄傲的光彩夺目的少年，十年后变得既恶毒、又冷酷、又自甘下-贱。而或许姜嘉泽的记忆根本就是假的，其实陈灜从十年前起就一直是这样，现在不过是被迫一点点暴露了本质罢了。
面对这样的陈灜，姜嘉泽只觉得厌恶。他握紧了乐予歆的手，冷冷地对陈灜道：“谢谢你让我明白了谁才真正值得我爱。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看到你……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陈灜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他知道陈灜可能没那么容易认输，为了防止陈灜再做出什么伤害乐予歆的事，他还特地派了保镖去看着陈灜，订好机票，第二天强制送陈灜去机场。
像陈灜这样的人，不管身在何地、从事着什么行业，都一样有能力让自己活得很好。即使姜家势力再大，被姜嘉泽封杀也绝不会成为他的终点。他完全有能力再做出一番事业，未来还有着无限可能。
像他那样自私又聪明的人，明明应该知道姜嘉泽已经留了情面，这样的结局对他已经称得上最好。
——但是，陈灜选择了死。
姜嘉泽出神地盯着天花板，黑暗中的天花板好像变幻成了扭曲的漩涡样的形状……远远地有十二下钟声传来，姜嘉泽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他以为一觉醒来，这混乱的一天就彻底过去了。陈灜会彻底从他的人生中退场，而他和乐予歆的关系也将更进一步。
但并没有。
秒针、分针与时针重合的那一瞬间，日历上所显示的数字，悄然向后退了三天。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