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远的天堂》风中的回音

9、（九）

　　一个孩子能承载多少负面的东西？当十二岁的韩庚第一次见到八岁的基范，就有种异样的感觉。他不同于韩庚在孤儿院里见过的同龄孩子，考究的穿戴与脸上隐约可见的伤痕多少有些不协调。孤儿院里经常会被送来一些受虐待的孩子，也有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看人的眼神多是小心翼翼、惴惴不安的。但基范不同，当韩庚在那个黑暗的小屋中将他领出来的时候，这个看起来乖巧安静的男孩眼中闪过一丝精锐的光芒，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敏感尖刻。金家家长已经告诉过韩庚——“今后，你就是我的儿子，我希望你照顾好自己的弟弟，他叫金基范。”拒绝了父亲要给自己更姓的好意，坚持在户籍上写明“养子”的关系，是要让自己始终清楚——不管名义上如何，他始终是一个外人，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余的，一概不管。
　　“韩庚，我去看‘她’了。”小小的基范又是一身伤痕的出现在他面前，除去第一次的惊诧外，韩庚已经习以为常，拿出医药箱，熟练的为基范上药。每隔半月，基范都会去隔壁的楼上去看她的生母——据说是由于受了某种刺激，基范的母亲在他不到一岁时就精神失常了。隔壁粉蓝色的阁楼里有个书房，是韩庚常去的地方，顺便的，他也会去看看基范的妈妈。基范的妈妈是个很美很美的女人，即使是现在。韩庚去的时候，她会对韩庚露出纯真的笑容，静静地坐在对面看韩庚读书，像个洋娃娃。也有的时候她会显得心情很好，给韩庚讲没头没尾的故事。似乎只要不见基范，她就是个没有任何危险的小孩子，连她的医生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在见到亲生儿子时，自己的病人会显现出严重的暴力倾向。父亲也是个奇怪的人，规定基范必须每隔半月去看一次他的生母，而且是独自一人。在金家呆过一段时日，韩庚才渐渐从希澈那里知道，其实基范和自己一样，也是父亲的养子。唯一不同的是，父亲是他的亲叔叔，是在基范生父去世、生母发疯后收养了他。既然基范身上的伤是生母打的，那么别人自然是无权过问，所以韩庚在金家发现的第一件怪事——“金家二少爷怎么会被虐待”这个谜题总算是解开了。　
　　凭直觉韩庚看得出金家的人并不怎么喜欢基范。虽然父亲母亲对他的漠视和下人们对他的轻视都没有表现得如以希澈为首的少年们那么明显，但还是被韩庚看出其中必定隐藏着某种秘密。有时候看着基范趴在自己腿上那稚嫩的脸，真是无法想像这个孤独的孩子怎么还会对人努力露出微笑。早熟的心，对整个世界都像是漫不经心的。
　　基范似乎经常会被其他孩子的某些恶作剧诬陷，然后被关在幽黑狭小的处罚室里。每次韩庚从漆黑的处罚室里循着他眼中的亮光找到他时，除了被牵着的冰凉的手，连韩庚都无法判断基范是否是害怕的。记忆中，基范唯一的一次表现出对“处罚室”的恐惧，是在韩庚第一次陪他过生日时，基范看着闪烁的烛光许愿，“以后我要一座很大很大，周围都是花园的房子，阳光可以从四面照进来，韩庚，你要和我一起住！”。或许是因为第一次有人陪他过生日，基范那晚很兴奋，讲了很多很多话，韩庚第一次发现，这个笑起来闪闪发光的孩子就像传说中的精灵一样美丽，于是他答应小基范，“以后我会建一个精灵王子的宫殿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