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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

  •     “死了???那你……”
      任何语言都无法描绘出夏上内心的震颤。他的喉咙像沙漠一样干。

      铃科夏上下意识地回头看赤司,这回他注意到年轻的lv5脸上一掠而过的异样神情。赤司并不擅长掩盖慌乱,要论这个,撒谎的时候大概已经是他的演技巅峰了。

      “你,知道她?”御坂美琴皱眉。
      不等回答,她就飞快地摆明了态度,“抱歉,我不知道你见到的是哪个孩子,如果带给你什么不好的印象的话,为了你自己好,希望你能尽快忘掉。”
      她在少年不明所以的错愕目光中又想了想,还是回答道,“嘛,不过也就是量产超能力者计划……而已。反正现在实验已经失败了,似乎也没什么保密的必要。我这个擅自破坏别人善意谎言的人,多少得对这糟糕的烂摊子负起责任吧。”

      夏上看向「妹妹」。

      “我是御坂,与你接触的那位也是御坂。那位御坂的序号为no.9821,顺带一说,我的序号为no.10032。”
      “顺带一说,我的序号为no.10136。”
      “顺带一说,我的序号为no.18052。”
      “顺带一说,我的序号为no.14974。”
      ……
      像复制粘贴一样,从大街小巷的各个角落里涌现出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妹妹」。

      “你、你们到底是谁?”

      “学园都市只有七位lv5,我是以姐姐大人的细胞量产而成的军用复制模组,也就是妹妹们。目前正在参与‘一方通行的绝对能力者进化’计划。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构建不同的战斗平台,利用网络记忆共享,经过两万次的学习进化,成长到能够威胁学园都市第一位的程度,以帮助他完成lv5到lv6的跨越。”

      lv6?他记得似乎在父亲的文件中看到过类似的描述。
      “这项计划……”

      “计划将无限期停止。感谢你的出手相助,虽然那孩子的结局不尽如人意,但好在,一切,目前都暂告一段落了……”御坂美琴说,“就这样,再见。”

      少女们离开了。
      铃科夏上眉头紧皱,握了握拳,他内心有股没有由头又不知如何发泄的愤怒。他是聪明的孩子,每一个见到他的老师或者长辈都这么夸赞过他。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清晰认知到,学园都市有着太多未知的领域,黑夜是这样的危机四伏。
      他问赤司:“你早知道?”

      红发少年点点头,“略有耳闻。”

      夏上道:“死去的,只有她一个吗?”
      赤司道:“实验是通过两万次的实战促进对方能力的另类开发,直到「妹妹」停止活动……根据记录,有10031个「妹妹」在这项实验中丧生。”

      虽然听到那些数字编号的时候已经略有猜测,但当死亡人数赤裸裸、鲜血淋漓地摆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夏上还是忍不住怯懦了。那不是冰冷的符号,每个符号的背后都是生命。天人交战的纠葛,仿佛要将他杀死。
      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之前说过吧。”

      “未来的accelerator曾经帮助过我,我天然地为他过去的行为找寻借口,为他作辩护。我有过很坏的念头,就算确认了他在此之前杀过人,我设想过自己说不定都会‘原谅’他。”

      算是自作多情吧。正因自认为关系还不错,他其实感情上很偏向于一方通行,即使遭受了一番非人般的殴打,他也在擅自给对方找些被迫这么行动的理由。而这里的原谅其实并非是越俎代庖的恶劣行径,而是寻求一种心理的平衡,在摇摆位上,达成‘知道真相又如何,唯有接受’的退让。

      “那其实不对。”夏上摇摇头,“好在我没法做到。人不会因为熟悉而理解他人。”
      “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但这么做了,就是他的问题。”

      铃科夏上面无表情地看向这座无边无际的钢铁森林,嘴唇抿得很紧。
      明明心如明镜,可他真的很后悔。他从未这么后悔过提出见一见母亲的请求,本来在岛屿上安静等待父亲来接他就行了。那天之后就是正式开学的日子,他可以由此开启自己美好的高中生涯,中午回家和父亲说几句稀松平凡的家常话。
      更重要的是,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伟岸光明的,他不用被迫地看到他们人性的弱点和性格的阴暗面。
      ——好想回家。
      ——好像逃走。

      说实在话,今夜月色实在黯淡。
      以至于铃科夏上的颓丧倒很是应景,也以至于赤司根本说不出来安慰的话,“未来的理事长先生,终其一生都在找寻救赎之道。”

      铃科夏上无法直视「妹妹们」的尸骸,生命有着无上的伟力和无可比拟的价值。他也无法站在事理之外对一方通行轻飘飘说一句“恶魔去死”,谁能说迟来的反省是假惺惺的轻贱?
      无法这个世界的扭曲是他痛苦的根源。

      “我知道他之后肯定后悔了,不然我见到的也不会是那样的accelerator,遇到我之前,他为此做出多少弥补的措施也说不定。可问题是,已经伤害了,你能说那些伤害从未存在吗?”
      夏上知道自己陷入了一种思维怪圈。
      他对自己钻牛角的不懈努力心知肚明,但却对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accelerator而感到不知所措,“已经杀害了一万个人,哪怕救下一万个人也不可能获得满足。铸下大错后的寻求救赎,就像是一个裹着希望外壳的绝望黑洞。”
      空虚永远无法填补,寂寞亘古存在。
      永远不知餍足。

      似乎是对的。
      但你能因为没有结果而选择不去做吗?因为不可能得到救赎而放弃这一线天光吗?人生就是这样,错位的幻觉看起来多么不堪一击,可最重要的是结果必然存在的意念和理想终将达到的期待。

      “我想,有句话很对。但进前而勿顾后,愿背黑暗而向光明。”赤司回答,“做什么都是他的选择。”

      温柔建立在对世界有清醒认知的基础之上,没有风骨的温柔不值一提的低劣。
      夏上倏然惨笑,“对啊,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那笑容实在不好看,僵硬、枯萎……笑得像哭一样。
      他跟我是什么关系,我要替他忧虑前路?
      我就做一粒单细胞去宣泄我的憎恨和唾弃好了。夏上自暴自弃地想。他可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共情心这么强的孩子,为了别人的生命而痛惜,为了别人的人生而担忧,在这种不可调和的撕扯中消耗情绪。

      但他就是好想哭,就是好想以这种方式释放心中的痛苦。

      铃科夏上抓着赤司的衣摆,一个劲儿地揉自己酸胀的眼角,可是泪腺似乎已经丧失了流泪的功能,硬是挤不出一滴眼泪,情绪憋闷着无法宣泄,连哽咽都发不出音,他一个接一个地打嗝儿。

      呕吐来得理所当然。
      夏上趴在垃圾桶旁边吐得昏天黑地,吐到胃袋空空如也,吐到只能搜刮些透明的粘液,吐到口鼻处糊满了苦水,呼吸困难。
      可这么难受了,他依旧哭不出来。

      「你是一个认命的人吗。」
      记忆里粉色头发的男人沉静地看着鼻子通红、忙不迭揉眼睛,生憋着不哭的小男孩。父亲永远是宽和的,永远是冷静的,永远是坚定的。仅仅是看着那张脸,年幼的他就会心生出无尽的继续坚持的力量。

      「看到柠檬怪向改造汽水侠十四号歇斯底里地控诉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绝路,空有悔恨却无法回头,就这么让你觉得伤心吗?」
      「看到柠檬怪这么努力地改过自新,却被一次次推回黑暗,就这么让你觉得悲哀吗?」

      “我才、才不是。”
      以前多倔强啊。又嘴硬又好面子。他自然大声反驳自己根本不会哭,齐木家的孩子是绝对不会轻易落泪的,自己可是大孩子了,已经四岁了,才不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随意地就落下眼泪。

      「别人的谅解也好,内心的平静也好,你就这么注重、痴迷这些所谓的“结果”吗?」
      “不……”
      年幼的夏上极力否认着,父亲亦然耐心地教导着。
      「《复活》中,被罪恶感折磨着良心的聂赫留朵夫开启了道德自我完善的漫漫长路。最开始,他的一切举动甚至自我牺牲都是为了弥补过错,获得玛丝洛娃的原谅,以达到灵魂安宁的目标——他只是希望利用帮助玛丝洛娃这件事来拯救自己。这位绅士的出发点即是自怜自爱,是自私的。他自以为有什么美德。」
      「但实际上,所谓的“息黥补劓”,并不是要洗刷掉自己施加于他人的屈辱和苦难。」

      父亲那时候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

      「……寻求救赎不是为了忏悔罪恶,不是为了向受害人展现自己的怜悯,抬高自己的品格。想成为□□式的英雄,也不是被洗净身上污垢的勇气自我感动。他仅仅是想做出改变而已,为了让未来不再重蹈覆辙。」
      是啊,从前他还小,听得稀里糊涂,半懂不懂,如今回想起来,才知道父亲的意思是——

      「要有大大小小的期待,生活才不会百无聊赖。要有或多或少的改变,未来才不至于漆黑黯淡。」
      「你的那位朋友,我想他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记忆中的人像变成真实的存在,朦胧的声音有了实感。少年齐木楠雄真正出现的时候,铃科夏上还觉得有些失真,超能力者随手挥开即将砸到夏上头上的塑料垃圾袋,面无表情地朝他抬了抬下巴,「愣愣地看着我干什么?跟我回家。」

      “小楠从前就是个内敛到极端的小孩,他表达爱意的方式总是晦涩难懂。”
      夏上此时此刻,对久留美女士的那句话有了更多的理解。
      他突然开始“啪啪啪”地掉金豆子。

      -
      人生中突如其来的扭转出现得从来都毫无道理。
      一方通行永远在被迫扭曲着。他的人生从降临的那个瞬间,就被不可避免地剥夺了正常发展的可能性,他内心的期望和外在的实际表现因此被割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

      可憎的命运将他从安全着陆的范畴内剥离。
      他对恶意的刻意忽略和眼盲性顺从完成了人格塑造的最后一道工序——自我毁灭。从此,这具空壳中便充斥着暴怒、绝望和麻木,造就了一个没有名姓,没有过去,没有存在意义的废物、怪物。
      成为施虐方向别人倾斜压迫的时候,他不愿展现出触动真心的恸哭,总是习惯以疯狂来掩饰。而计划被终结,求救信号被回应后,他似乎也失去了就此畅快地释然大笑的欲望。

      曾经向绝对能力者的晋升一度成为他的全部。
      一方通行接受了不堪的自己,任何不择手段的行为都无法成为他的阻碍。杀害实验对象,往目标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就已经无法回头,于是只有蹚过尸山血海,爬上学园都市不可触及的巅峰时,他的生命才有那么一点微末的意义。
      成为「最强」的强烈愿望甚至让他避免去思考lv6计划的违和感。
      杀害一万个御坂妹后,对方还是不可思议地弱鸡,真的会按照试验开发者所说,未来的某一天给他带来危机,让他陷入苦战吗?他拒绝去思考这样的问题,放任自己就此坏掉,反正也已经破破烂烂的了。无法表达自我意识的克隆人和无法有自我意识的实验器具……两者就这么就相互厮磨中走向崩塌吧,待到有一天,谁来阻止他,乃至杀死他——

      失败的同时,他得到了解脱,当然,也破灭了未来的希望。
      接下来干什么呢?自责悔恨中蹉跎光阴似乎已经成了唯一的出路。

      不过不管怎么样,似乎都无可救药啊。
      被lv0打败后,一方通行躺在集装箱上,决定就这么吹一夜的风。他需要好好清醒清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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