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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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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后来呢?”年轻的传记作家舍鲁什萨(шелушиться,俄语中有“剥落”的意思)轻声问他的祖父。
安东尼微笑了一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蜂蜜酒。“来一杯吗,舍瓦?刚刚从安提布运到的。”
“它太淡了,我更喜欢杜松子酒。”舍鲁什萨做了一个谢绝的手势,但他仍取下眼镜,舒适的靠回椅背,摆出午后闲谈的姿态:“据我所知,您正在享用的这种蜂蜜酒,是高山上晚熟的野葡萄,和深色蜂蜜混合酿造的。需要贮藏20年以上才有这么清澈的成色。”
老人晃动着手中金色的液体,满意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要归功于时间的魔法。”紧接着他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缓缓的说:“不过,在欧利亚神话里,饮以成为诗人的蜂蜜酒,是用一种智慧的,还从未被轻慢置疑过的,神秘生灵的血酿造的。血腥而甜蜜,不是吗?”
他的声音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不祥的意味。一会过后,舍鲁什萨打破了沉默:“您能同我详细说说,那个早上,发生了什么吗?”
安东尼似是从回忆中惊醒,瞥了他一眼,生硬的说:“如果你想知道我是否‘再次’占有了她,并据此写出香艳的一章,那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她醒了,安静的穿好衣服。我看到了床单上的血迹,和她脸上的眼泪。”他顿了一下,抿了口酒:“我同她交谈了一会,便决定将她从肮脏的奥伯斯克里缇家赎出来。”
舍鲁什萨突兀的问:“她长的什么样?”
“你看过她的画像,不是吗?”
舍鲁什萨认真的盯着祖父:“那些都只是画像,我并不认为那是真正的她。”
安东尼的目光黯淡了一瞬,避开了他的目光:“她有双浅灰色的眼睛,谜一样的异国情调……卑微,绝望,像所有任凭命运摆布的农奴。”
舍鲁什萨呆愣了一下,再次发问:“她并没有请求您救赎她?”
安东尼露出种古怪的笑容,表情几乎算得上是慈和的了。“我的孩子,”他说:“有些时候,利用人心的弱点,比请求他们更有效。”
舍鲁什萨很想问问面前的老人,他被利用的那个弱点是什么。但他最终忍住了,将眼镜戴回去,拿起笔,说:“请接着讲吧,爷爷,从你决定解救她开始。”
安东尼的声音又变得冷硬起来:“哦,是的。我去寻求大卫的帮助,毕竟从一个‘好色的男主人’手里讨要一个美貌女奴,不是什么轻快活。大卫很有智慧,也精于手腕。”
“我以为泰科索阁下不会做这么失礼的事。”舍鲁什萨抬头戏谑的微笑了一下,希望能稍微缓和气氛。
老人的语气并没有被软化,他干巴巴的说:“是的,我很费了番功夫说服他,但绝不会比他说服奥伯斯克里缇更难——大卫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拿回伊达的身份契约。他将它扔进壁炉壁炉里烧掉的时候,脸色非常阴郁……随后我们被邀请多住一天,我便吩咐伊达准备好第二天上午和我们一起离开。”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将杯中的酒饮尽,调整了一下坐姿,伸手敲了敲桌子,对伏案的舍鲁什萨说:“你应该写下这个——她当时说:‘那真是太好了,阁下。’”
舍鲁什萨惊讶的停了笔,抬头问:“她难道没有和你们一起走?她留下了?”
“你很敏锐,可惜恰恰相反。她比我们离开的都早,当天夜里暴雨来临前她就走了,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大卫发现后独自追进了绿地森林。早上他的马把他驮了回来,他受了很重的伤,在这里。”安东尼缓慢的抬起手指在胸前指了一下:“一个很深的伤口。他昏迷了四天,又在奥伯斯克里缇家躺了一个月。艾德琳一直照顾他……”
“那一夜发生了什么?”舍鲁什萨问。
安东尼摇摇头,身体陷进扶手椅中:“我不知道,大卫把他们之间的秘密都带进了坟墓里……在他昏迷的时候,我偶然听他嘟囔了一个名字,艾格克莱玛神甫(egklima,希腊语“伪善者”)。我忍不住好奇,就去打听了一下,这很容易。他是最初买下伊达和她姐姐芙诺依的人。”
舍鲁什萨皱着眉说:“似乎没人听说过她有个姐姐。”
“她极为美丽,每个见过她的人都这样说。伊达11岁的时候,有一天艾格神甫宣称芙诺依逃了,从此再没人见到她。一个星期后,艾格神甫癫痫发作,见了上帝……我在奥伯斯克里缇家又待了几天,一天晚饭时奥伯斯克里缇死了,像根木头一样栽在地上。医生说是他的心脏病发作。”
舍鲁什萨插言道:“我记起来了,我浏览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档案。大卫泰科索阁下死后,他的夫人艾德琳自首,坦白多年前是她毒死了她父亲。至今没人知道她的手法和动机。您认为这两件事有关系?”
安东尼疲惫的闭起了眼睛,舍鲁什萨等了一会,见老人不再说话,便轻手轻脚的收起了纸笔,走出书房。他想,他该再去帝国图书馆查点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