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身价倍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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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这份联姻条约不啻于一个天降馅饼，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苏格兰贵族与王室的头上。
就算明知这个馅饼有问题，里面还有极大可能埋着心怀不轨的毒/药，穷到只恨国王不能卖钱的苏格兰贵族们，也会高呼三声“时代变了国王也能卖钱了”，然后把它吞下去！
在奥丽加一行人从斯特林堡回到福克兰宫后，便有两场针对英方全新联姻合约的商谈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一场是苏格兰贵族内部的，旨在商讨怎样以最快速度请王太后玛丽·德·吉斯签署本条合约，到时候大家一起友好瓜分一万英镑；一场是玛丽·德·吉斯和法国吉斯家族的来使之间的，苏格兰王太后特意从自己出身的家族请来专业人士，检查这份合约里到底藏着什么陷阱。
然而吉斯家族的来使把这份新的联姻合约来来回回检查了无数遍，只恨没把羊皮纸撕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夹带了，也只能得出一个令法国人扼腕的结论：
这份合约半点问题都没有。
但玛丽·德·吉斯还是不放心，在告别了吉斯家族的来使后，便敲响了奥丽加所在的书房大门：
“英国人怎么真的可能这么大方，这么不计前嫌！好孩子，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他们在谋求什么。”
奥丽加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英国摄政王萨默塞特公爵的用意，为母亲解释道：
“他们苦于上一任国王信奉的新教不能被国内的传统天主教徒接受，在两种宗教的冲击下，国王的王座势必不稳，不管怎么表态都无法兼顾另一方；但如果信奉新教的国王迎娶一位来自传统天主教国家的王后，‘共存’的框架便能暂时形成。”
“同时英国还能借这桩婚姻，宣称新教的合理性。在迎娶了‘蒙受天佑’的女王后都没有遭到任何惩罚，岂不是说明新教并非异端邪说？”
玛丽·德·吉斯只是关心则乱而已，被奥丽加一提醒，也明白了英国的用意：
“那照这样看来，这份合约实在再合适不过。他们为了缓和宗教矛盾，就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在看似联姻的条约里暗藏陷阱危害你的性命。”
她说的是英国人送来的第一份，“如果苏格兰女王不幸身亡，则英国国王亨利八世有权取得苏格兰的所有权力与财产”的那份缺德条约，奥丽加也记得那份条约，毕竟那个陷阱还是她看出来的——
但是她不该知道。
因为那时奥丽加只有八个月大，就算她亲手打碎了英国的阴谋，那也该是“神启”之下的巧合使然，不该是她能记得住的事情。
于是奥丽加很茫然地眨了眨眼，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愤怒：“英国竟然还给出过这样的条约？太不像话了！那我对这份合约的真实性和可行性持保留意见，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反复无常，言而无信？”
玛丽·德·吉斯：……失言了，早知道不提当年那档破事了。
“但不管英国日后会不会履行这一合约，这对我们来说都是难得的良机，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削减部分贵族的财产与爵位。”奥丽加假装纠结片刻后，迎向玛丽·德·吉斯愈发震惊的眼神，开口道：
“亨利八世的六位妻子为他留下无数生母不同的继承人，按照天主教的习俗来看，这些继承人绝大部分都是私生子。”①
“既然如此，我们多年来惯用的继承案例，也要与未来的英国盟友看齐，以展现我们的诚意。”
“唯有被承认的正统婚姻的长子有主爵位继承权，按照正常继承流程享有年金，同时可分得其父二分之一财产；其余所有婚生子可取得次一级爵位，但没有年金，与其余无爵位无年金的私生子平分剩余其父二分之一财产。”②
玛丽·德·吉斯越听越觉得这条约对正常的婚生子，尤其是有继承权的长子而言也太憋屈了，极大地损伤了正统婚姻的稳定性。
可还没等她提意见呢，奥丽加又继续道：
“但与此同时，天主教婚姻的正统性不可湮没。”
“因此所有从父亲手中取得过财产的私生子，其财产不得再次分割，同时需上缴三分之一归还国家；其余正统婚生子爵位削到最底层后不可再削，直至最后一代削减至最低爵位，死后财产不计余量归还国家。”③
“愿意参与本次爵位改革，向英国伸出友谊之手的家族，将有与苏格兰王室平分一万英镑的权利。”
玛丽·德·吉斯粗略一算，便立时心惊：
哪怕按照最高等级的公爵爵位来计算，只要他多生几个孩子，不管是婚生子还是私生子，只要传个四五代，他的财产就要被削减到连最初的一半都不到的地步了。
那剩下的钱都去哪里了呢？除非你从现在起就搬到国外，否则所有的消费一汇总，归根结底，还是要收归国家与人民！
她能看出这条法令的潜力，别的苏格兰贵族自然也能。
但这条法令妙就妙在，它提出的目的，是要通过承认离婚后，造成的“原配妻子的孩子会被传统天主教婚姻改成私生子”这一问题，拉近与英国“盟友”的距离。
——英国不英国，盟友不盟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万英镑的现金在那里钓着。
苏格兰贵族们没准都规划好这笔钱怎么用了，眼下有一个能名正言顺拿钱的办法摆在他们面前，谁不参与谁就是傻狗！
更何况此“私生子”并非彼“私生子”。
从明面上看，这条法令是在影射英国前任国王亨利八世频繁的结婚离婚留下的儿女问题；但在苏格兰境内，信仰天主教，因此不愿离婚，只私下蓄养情人的贵族不在少数，这种私生子的数量自然也不可小觑。
要是这么一分，甚至都不用等到传个四五代下去，当场就能收回一大笔钱。
原本没有父亲财产继承权，只能继承母亲财产的私生子突然得到能够获得父亲财产的机会，哪怕要上交三分之一给国家，也总比原本什么都分不到要强一万倍！谁不会想要来分一杯羹？
玛丽·德·吉斯满眼赞叹地看向奥丽加，感慨道：“趁着吉斯家族的人和法国军队还没走，还能压制得住贵族们，我这就找人来起草相关法令予以推行。感谢神启，这真是个好主意！”
奥丽加含笑看向苏格兰王太后的双眼，温声道：
“不，母亲，这不是神启，是我的主意。”
——是时候开始适时地与神启切割了。否则按照她上辈子信仰的东正教和这辈子所用身份信仰的天主教的差别，早晚得露馅。
玛丽·德·吉斯还没来得及从书桌旁站起来，就被奥丽加的话语给惊得打了个趔趄。她手忙脚乱地扶住桌子支撑住自己的身形，定睛看了奥丽加好久，才确认她并没在开玩笑。
“这条精妙绝伦的切割爵位与财产的法令出自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之手”这件事，当场就把玛丽·德·吉斯给震了个瞠目结舌，反应不能，一时间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很可惜，她的听力一如既往地好好运作着呢，连窗外的风声和鸟叫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越这样就越显得这句话更有冲击力了，冲击得玛丽·德·吉斯足足沉默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询问道：
“那你觉得，你将来要嫁去哪里？”
奥丽加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法国。”
这个回归了正常人思考范畴内的，稍显平庸的答案，竟然让玛丽·德·吉斯安心了不少：
毕竟自己出身法国的吉斯家族，而且法国这些年来和苏格兰的关系也很好，奥丽加会考虑到这方面也很正常——
反正总比刚刚那条聪明得不像个小孩子的法令要正常！那条法令好是好，但太吓人了，还是这个答案让人安心一点！
可玛丽·德·吉斯回忆了一下那一万英镑，心中的天平破天荒地倒向了英国一边，劝道：
“要不我们还是放弃这条新法令吧。这是英国给你的钱，你没有必要与其余的人平分，如果全都作为你的嫁妆陪嫁去英国的话，你在那边会过得很好。”
“然后呢？”奥丽加反问道，“就一直这样靠着婚姻，仰仗来自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敌人的邻国的力量？”
她这番话说得半点不客气，当即就戳中了苏格兰王太后心中死穴，毕竟苏格兰国力衰弱是不争的事实。于是玛丽·德·吉斯沉默片刻，追问道：“那么你想……？”
奥丽加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法兰西王太子弗朗索瓦，我要他。”
“能详细说说你选择他的理由吗，我的孩子？”玛丽·德·吉斯劝阻道：
“虽然我是吉斯家族的人，但我不愿看到你为了政治考量，而将自己一生的幸福作为筹码。”
“英国其实也没有多好，这些条约貌似丰厚，可日后若真要践行起来，谁也不知道他们能做到多少，但至少……我可以看见你，离得近一些，我才放心。要是真不幸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他们信仰的是新教，可以合理离婚，我还能偷偷接你回家。”
——啊。
就在这一刻，奥丽加陡然久违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母爱，与上辈子极为相似的感觉再度袭来。
她上辈子的时候，会和母亲展开新年对话，严厉又慈祥的母亲对她的劝诫是所有姐妹中最长的，字字句句都在细细叮嘱，教她与人为善，树立榜样，又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因为你对事物的感受非常深刻，而且你的脾气很火爆，但是你必须学会管住它。”④
她在母亲的教导下学会说话和骑马，又在母亲的看护下参加舞会与外出玩耍，曾在母亲的病床旁担忧落泪，最终死的时候……
也是与一家人死在一起，那便是她对前世最心痛也最难忘的情景了。
——妈妈。
奥丽加眨了眨眼，将心中陡然涌上的复杂情感强行压制了下去，冷静道：
“现在全欧罗巴最先进的文化，最强大的军队，最鼎盛的家族，均齐聚在法兰西。”
“我要从那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带回剑与盾，武装我的国家，涂抹我的王旗。”
玛丽·德·吉斯看向她的眼神更复杂了，一半是“这么聪明的孩子真的是我能生得出来的吗”，一半是“没错了这个虎得要死恨不得亲自上前冲锋的架势一看就是她生父的种”。
最终玛丽·德·吉斯并未对她的选择做太多评价，只是将新法令推行下去的同时，将奥丽加送往了因奇梅霍姆修道院，以防英国人突然不讲诚信前来将她偷走。
只有奥丽加知道，她其实说了谎。
她选择法兰西王太子弗朗索瓦诚然有这方面的考量，但奥丽加打算把自己卖给法国的更重要的原因，是此时全欧洲最强盛富裕的家族，是意大利的商人世家，美第奇。
这个家族用后世的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穷得只剩钱”了。
在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死病横扫整个欧罗巴后，佛罗伦萨地区人口骤减，经济也随之萧条，各大金融机构纷纷倒闭。
但日子还是要过的，钱还是要流通的。于是在1397年，美第奇家族携巨款杀入一片空白的金融市场，成立了美第奇银行。
如果这家银行仅仅占了这缕东风，那势必不会有日后的兴盛，接下来才是他们从一干同行中脱颖而出的关键：
他们押对了宝，新一任教皇在美第奇家族的支持下登上王座。
就这样，美第奇家族成功打下了钱财的基础。虽然此时的他们还只是个普通商家，但数年后，有一位落魄家族的千金，巴迪家族的康坦西娜，嫁入美第奇家族。
自此之后，这个连血液都沾染着金银味道的商人世家终于一跃而起，成为贵族中的新兴名门。眼下法国国王亨利二世的妻子，便是出自美第奇家族的喀德琳·美第奇。
而玛丽·德·吉斯，将在1560年，也就是十三年后去世。
以苏格兰现在的国力和16世纪的医疗条件，她就不奢求什么好医生了，治病能治不死人都算病人福大命大，还是赶紧跟最有钱的美第奇家族扯上关系，再用重金砸几位名医过来比较保险。
玛丽·德·吉斯是法国老牌贵族吉斯家族，对苏格兰投来的友好的橄榄枝。只要她活着，苏格兰与法兰西之间的友谊就有保障，因此这位王太后决不能太早去世，能拖多久是多久！
——综上所述，她必须前往法兰西，借助美第奇家族之手提前为苏格兰王太后延请名医。
奥丽加心头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别人心头的算盘也打得同样精。
始终关注着苏格兰内部动向的英国摄政王萨默塞特公爵，在通过间谍得知了苏格兰王室接下来要推行的法令后，当即拍案叫绝；在知道了这条法令竟然出自苏格兰女王之手后，更是既惊且喜，只觉这是自己多年来做的最划算的一笔生意：
“她值一万英镑！”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身价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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