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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第一百五十四章·多事之秋(修改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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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时分·大明宫·承乾宫
“馨儿见过皇兄,不知,皇兄此时传召,所为何事?”就着巧儿扶过的力道,园园颇有些费力地俯身行礼。
“馨儿,你身形不便,这些礼数就免了吧。”合上手中的奏折,斜倚龙案后卧榻的李烨抬首,轻挥衣袖。
“你们都退下。”揉了揉紧锁的眉心,李烨低声吩咐了句。
“喏。”一众宫人伏地领命,依言离去。
“皇兄,你这是…?”园园微微一笑,使了个颜色宽慰着兀自不放心的巧儿离去。心下却是疑惑不明:老哥这是为何?为何连巧儿也屏退?
“馨儿,随我来。”李烨也不多言,起身步入后殿。
“是,皇兄。”唉,看样子,皇帝老哥约莫是有什么心事要与我诉说吧?唉!这老哥啊!睡意朦胧的园园无奈地摇首,缓步跟随。
掌灯时分·掖庭宫
“奴才(奴婢)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奴婢)等见过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侍立的一众宫人得见李烨及园园来此,齐齐伏地叩首。
“都退下。”李烨抛下一句,快步迈入殿内。
“喏。”一众宫人退出殿外,合上殿门。
“别过来!不要过来!不许碰我,我可是皇贵妃!”转过正殿,方才踏入寝殿门外,便闻一声尖利的呼喝声。
寝殿内,一绛红宫装女子斜倚床榻,长发披散,神情狰狞。
灯烛亮如白昼,更是显得女子面容扭曲。
“小乌鸦?”这女子竟是乌云珠!乍见女子,园园惊讶之余脱口而出。
“你是谁?竟敢对本宫如此放肆!来啊!给我掌嘴!”女子循声回望,恶狠狠地瞪视园园,厉声喝问。
“皇兄,她怎会…?”皇帝老哥带我来此,只是为了看她?心下惊疑未定,园园不知如何开口相询。
“是,她没死。皇妹,这事,现下我也不想瞒你。”李烨点了点头,吐出一声无奈而又沉重的叹息。
“是因为她怀中的那个孩子?”是这般吗?恐怕,这孩子才是双儿嫂子心病的根源吧?唉,眸光落在女子怀中的瑰色襁褓,园园幽叹。
“馨儿,你都知晓?”闻听园园此言,李烨甚是讶然。
“皇兄,我并不知,只是揣测而已。”看情形,这小乌鸦的神智似是有些不清,皇帝老哥大概是怕她这般,会伤到孩子。是以,想请我帮忙吧?心神流转,园园顷刻便已猜出李烨传召自己入宫的用意何在。
“馨儿,我……”李烨微微颔首,待要分说缘由。
“叶无双,你还没死?你这个贱人,为何还不死?就算你是皇后又怎样?我可是小皇子的生母!哈哈!”不知何时,女子已起身,奔过二人身侧,偏首打量,蓦地,横过一指,斜叱园园,复又仰首狂笑。
“乌云珠!你放肆!”李烨沉声怒喝。
“放肆?叶无双,我可怜你,哈哈!”对李烨的喝令恍若未闻,女子咬牙切齿,怒视园园,似笑还哭。
“她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园园自是不去理会乌云珠的疯言疯语,侧首相询身侧的李烨。
“前几日,孩子染疾,御医前来诊治,她死活不让;说什么都是来害皇儿的。御医无奈,只得据实回禀,我也百般劝说,她始终不肯,眼见,这孩子愈发病重,我…我…”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这孩子是我的亲骨血,自是不能眼看她就此一病不起!内疚、痛色交织李烨面容,喟然长叹。
“我明白了,皇兄放心,交给我吧。”原来如此!唉,想来皇帝老哥也是万般无奈吧!算了!看在孩子的面上,我就不和他一般计较了!毕竟,做错的都是大人,不应让这个孩子来承担这些!
“馨儿,有劳你了。”李烨俯身一礼,谢过园园。
“皇兄言重了,毕竟,孩子无辜。”园园垂首,勉力福身还了一礼。
“小乌鸦,小乌鸦。”园园轻柔地唤着一侧痴痴呆呆的乌云珠。
“小乌鸦是谁?”茫然无神的眼眸现出一丝迟疑,乌云珠下意识地回问。
“小乌鸦就是你啊,你就是小乌鸦啊。”园园口中称呼,尽量放缓脚步,慢慢靠近乌云珠身侧。
“小乌鸦是我,我就是小乌鸦?”这名字好熟悉,是我吗?乌云珠不由地凝神思索。
“是啊,这孩子真漂亮啊!”这孩子病得很重!小脸已是青紫,双目紧闭,几乎没有呼吸!近前细观,园园心中一凛,面上却是丝毫不露。
“是啊,他很乖,从来都不吵我。”见园园提及孩子,呆滞的双眼现过晶亮,乌云珠垂首看向怀中的孩子,双手轻拍襁褓。
“是吗?我不信。”园园口中回着乌云珠,掩于衣袖下的双手缓缓抬起,只待寻找合适的时机,抱过孩子。
“你为什么不信?”乌云珠傻笑片刻,抬首回问。
“如果,我抱他,他不哭闹,我才相信他真的很乖。”好机会!现在,她对我已经去了戒心!
“那有什么?宝宝,来,让她抱抱,你是娘的乖宝宝,怎么会哭闹?”乌云珠闻言笑了笑,递过襁褓。
“好。”不再犹疑,园园疾速接过孩子,递交身后紧随的李烨。
“你作甚?还我孩子!还我孩子!”乌云珠大骇,迸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扑过抢夺。
“馨儿!”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迅雷不及掩耳,身形不便的园园不及退避,被乌云珠推倒坠地。
该死!这乌云珠!李烨大惊失色,出手制住癫狂的乌云珠,俯身扶起倒地的园园。
“来人啊!快传御医!”园园面色惨白,双手痛苦地捂住腹部,未几,地上已是朱色蜿蜒。
长乐宫·逍遥殿
“怎会是这般?”淡蓝色的丝幔随风轻舞,侧坐床榻的龙玉愁眉深锁,指腹轻抚园园失去血色的面容。
“玉,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动了些胎气,没什么大碍,别担心,好吗?”园园勉力一笑,自丝被中探手,回握龙玉手掌。
“是她吗?”龙玉素来波澜不惊的眼瞳中杀意渐甚:还说没事?若是…若是…适才我稍有耽搁,此刻,她早已……不!不能!娘和宁叔叔舍我而去,而今,他也弃我而去,她是我在这个世上的唯一,我不能失去她!
“别怪她,她不是故意的,她以为我要抢她的孩子,一时情急。所以,好在,我和宝宝都没事,算了吧。”朝夕相伴,又怎会不知龙玉现下是怒意不可自抑,园园摇了摇头,徐徐劝慰着:傻瓜!这事,也不能怪小乌鸦,因为,她是位母亲,这是一个母亲本能的反应。
“那孩子的病情如何?”示意龙玉扶起自己,斜倚床榻的园园问着小婴孩的情况。
“耽搁了些日子,我已尽力。但,这孩子就算逃过此劫,只怕日后,会有些不便。”依言扶着园园起身靠好,龙玉回着。
“什么不便?”园园一惊,难道,就连玉都无法医治她?小乌鸦啊小乌鸦,唉!这孩子完全是被你耽误了啊!
“她恐怕无法与寻常孩子一般,心智受损,极有可能是傻儿。”那孩子本只是偶感风寒,本无大碍。只可惜,唉,虽竭力救治,但生死还是未知之数。不想园园太过担忧,龙玉只道出部分实情。
“这…难道没有办法医治吗?”怎么会是这样?傻儿?这让老哥他们情何以堪?
“小园子,我亦竭力,无奈,这孩子被她…唉!”龙玉摇了摇头,探手自床侧的暖炉中取过药盅。
“这太残忍了!这孩子还不到半岁啊!”园园不免感怀,双手下意识地抚上腹部。
“这小乌鸦啊小乌鸦!唉!”将心比心,园园顿觉凄然。
“那,皇兄知道这事吗?”张口咽下递过的汤匙,入口甚苦,园园暗暗皱眉。
“适才我已禀告皇兄。”先前接到宫人禀报,龙玉疾速入宫救治园园之后,便为那孩子诊治,寸步不离左右的李烨自是知晓病情。
“那他…?”园园不敢想像老哥闻此噩耗的神色。
“小园子,我们不要再提这些事,好吗?”这小傻瓜!自己方才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转,现下,她需要的是歇息。
“可是,我……”终于咽下那盅堪比黄莲苦的药汁,园园还待开口说些什么。
“你现在需要静心休养,不可太过劳神。”扶过园园躺好,龙玉大夫柔声吩咐着。
“好,我听你的。”好吧,药液即刻发挥功效,缓缓合上双眸,园园乖乖听命。
“嗯,你先歇着,我去煎药。”为园园掖好被角,龙玉俯身,自那抹煞白的娇颜额角印上一吻。
永安元年·十一月十三 帝长女殇,其母庶人乌氏绝食数日,卒。帝凄,特赦乌氏随长女同葬皇陵西侧。
永安元年·十二月初九 中宫叶氏崩,时年二十五岁。帝呕血未止,卧床不起,追立叶氏为端贤惠后。
正午时分·长安城·安平长公主府·前厅
“臣等参见长公主殿下!”一众朝臣聚集前厅,向斜倚几案后软榻的素衣少妇俯身行礼。
“诸位大人请起!”园园微微颔首还礼。
“谢长公主!”诸位大臣谢过。
“诸位大人请坐。”园园抬手,示意诸位大人落座。
“禀长公主,您身子不便,老臣等本不该前来叨扰。可是,老臣等不能眼见陛下消沉,老臣等斗胆,恳请长公主殿下您相劝陛下,老臣等谢过!”一众朝臣并未依言落座,复又跪地。
“诸位大人你们这是作甚?快快请起!”一群老头与不老不少大臣的举动突如其来,本就心绪不宁的园园更是烦上加烦。
“老臣等恳请长公主殿下!”一众朝臣恍若未闻,兀自频频叩首。
“诸位大人,不是本宫不愿。而是,本宫也不知该如何相劝皇兄,唉!”这让我如何劝说?人世间最惨痛的不幸,莫过于生离死别,更何况,是爱侣的离世!
“长公主殿下,老臣斗胆,难道,您就眼看着您的兄长,我们的陛下就此置朝政不顾,置天下万民于不顾吗?”一众朝臣之首,是三朝元老镇国公徐子明,此时,业已是古稀之年,白发苍苍,闻言抬首,颤声回问。
“我……”镇国公言辞咄咄,园园一时无言以对。
“先帝啊!您若是在天有灵,还请您让陛下振作吧!”两行老泪纵横皱纹密布的面庞,徐子明蓦地仰天悲叹。
“先帝啊!为何不让老臣随您而去啊!”一众朝臣闻听镇国公此言,更是群情激动,纷纷捶胸顿足紧随。
“诸位大人,长公主身子不愈,还请诸位大人见谅。请恕龙玉放肆,诸位大人,你们还是请回吧!”他们这是在作甚?不知小园子身子不适吗?先前一直未曾开口,静立园园身侧的龙玉微怒,扶过园园起身。
“玉,别这样,我没事,诸位大人,你们先起来。你们这样,岂不是,也要让本宫也要跪下回礼?”
玉这是怎么了?为何对这些大人这般不留情面?其实,这些大人也是担心皇帝老哥,并无恶意;相反,我倒觉得他们都是性情中人,皆是出于真心的自然反应,有这些良臣是皇帝老哥的福气啊!园园轻轻挣脱龙玉的相扶,跪地还礼。
“长公主殿下,您别……老臣等不敢!是老臣等无状,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岂敢让长公主殿下跪地还礼?一众朝臣忙不迭起身站起。
“诸位大人言重了,馨儿惭愧。不过,还请诸位大人放心,皇兄现下这般,馨儿亦感同身受,双儿嫂子和皇兄鹣鲽情深,相信诸位大人亦是有目共睹。而今,双儿嫂子舍我们而去,皇兄他自是悲恸,是以,馨儿还请诸位大人多体恤皇兄的心情,馨儿在此谢过!”忆起叶无双,园园亦是泪珠滚落,就着龙玉扶过的臂膀,缓缓起身。
“长公主殿下,恕老臣直言,您言下之意,是坐视陛下就此一蹶不振?”镇国公徐子明似是对园园此言不以为然。
“徐国公,您此言差矣,皇兄秉承父皇遗训,又岂会置一切于不顾?”这老头!究竟是何居心?怎能这般咄咄逼人?人谁无情?他怎么能这么冷血!心下愤慨,园园亦是冷冷地回着。
“老臣失言,请长公主殿下见谅!”适才一时情急,徐子明倒也没意识自己的言辞有何不妥,方才回神,急忙俯身告罪。
“诸位大人请回,馨儿想,还是多给皇兄一些时日吧!至于朝中事务,还是有劳诸位大人,馨儿谢过诸位大人!”拭去泪痕,园园微微躬身道谢。
“长公主殿下快快请起!这些亦是臣等份内之事!您这般,让老臣等怎生是好?唉!长公主殿下,驸马爷,今日多有叨扰,老臣等告退!”
“谢诸位大人体恤!”
唉!这长公主殿下眼下身怀六甲,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那我们岂不罪过?一众朝臣心下暗叹,行礼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