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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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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当成驴肝肺。
善意屡次被人拒绝,就好像一颗温暖的心屡次被对方摔到冰冷的地面上,毫不珍惜。
夏衍林真的有些伤心。
他抬头望向江潮,感觉愤怒与委屈交织在一起,在胸腔里沸腾翻涌。
他很想发泄,想和江潮打一架,想撕碎平静温和的假象,把转学以来所有憋在心里的怨言统统说出来!
可是,在彻底爆发之前,他不期然地想起了江潮曾给予他的那些保护,以及刚刚在医务室门口,借给他靠着的肩膀……
于是怒意又再一次偃旗息鼓。
夏衍林想,这是最后一次。
毕竟事情关系到江潮的健康,他不能一时赌气就坐视不管。
今天放学之后,不论如何他都要跟着去一趟江潮家,当面把情况跟他父母说清楚,这样至少自己该做的事都尽力了。
打定主意,夏衍林觉得平静了许多。
他没有和江潮争吵什么,只是抿抿唇说:“算了,先回去吧。”
话音落下,他移开视线不再与江潮对视,匆匆加快脚步,往教室所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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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愿意为了江潮的健康多忍让一步,但这并不代表夏衍林就没有脾气。
从医务室回到教室后,整整一个下午,他都没有和江潮说一句话。
但他在听课的同时,眼角余光仍然不由自主地留意着江潮的一举一动。
和平常不同,这个下午江潮从头至尾都没有趴在课桌上睡觉,而是拄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衍林好奇,但他知道江潮不会回答,因此也未曾想过开口询问。
同桌之间的沉默与对峙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铃声响起。
夏衍林收拾好书包,没有和江潮打招呼就直接离开了教室。
但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进学校门口的便利店,装模作样的买了一包面巾纸,然后就借机在店里躲着不走。
这个便利店正对着清阳一中的校门口,与学校之间只隔一条马路。
店里光线比较暗淡,相比于室外傍晚明晃晃的阳光,可以说是“敌在明、我在暗”的绝佳潜伏地点。
夏衍林躲在最靠近店门口的一排货架后面,目光透过货品之间的缝隙,一直注视着学校门口的动静。
大概一刻钟后,江潮颀长而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当中。
夏衍林立刻从便利店出来,隔着三、五米的距离,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清阳一中校门口那条主干道,是标准的东西走向。
东边通向市中心,西边是往西郊去的路。
绝大部分学生的家都住在市中心附近,包括夏衍林和江潮小时候居住的老小区,也是在市中心一带,因此大家放学后基本都是朝东走的。
然而江潮出了校门之后,直接往西边走去,与其他人正好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夏衍林倒是没想太多。他猜测,可能是江潮家里换过住址,现在住在西边。
这个方向上几乎没什么学生和他们顺路。
夏衍林和江潮之间保持着几乎恒定的距离,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
学校以西大概四、五百米的地方,有一个新建的开放式小区。
小区整体环境倒是不错,只是因为建筑商的工程尾款出过一些问题,所以有几栋楼,早在几年前就成了烂尾楼。
江潮没有绕弯,路线笔直地走向这个小区。
夏衍林站在开放小区的花园门口愣了几秒钟,心里隐约感觉不太对劲儿。
可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清楚。
就在他走神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江潮已经走出去十几米远。
夏衍林怕跟丢了,赶忙摇摇头,甩开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绪,小跑着追了上去。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他的预感并非没有道理!
江潮并没有走向这小区里任何一栋住宅,而是直接来到了最近的一栋烂尾楼。
……去烂尾楼里做什么啊?
夏衍林有些困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此刻,烂尾楼里空无一人,多年沉积的灰尘在地面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虽然无声,却能留下显眼的足迹。
江潮沿着荒芜的楼梯上了二楼,然后停住脚步。
夏衍林在一楼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二楼走去。
他刚站上二楼的平台,立刻就后悔了——
江潮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目光里透着危险的审视。
“跟踪我?”江潮声音冷冷地开口。
“我……”夏衍林无从解释,索性放弃挣扎,直接问江潮,“你放学为什么不回家,来这里做什么?”
江潮冷笑一声,“我是想回家,但我没打算被人跟踪到家。”
“……”夏衍林听懂了他的意思。
所以江潮早就知道有人跟踪他,故意到这里来,就是不想被人知道他家真正的住址。
夏衍林抿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江潮见他不说话,于是再次开口:“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轮到你了,夏衍林。”
“什么?”
“为什么跟踪我?”
其实听到江潮左一个“跟踪”右一个“跟踪”这样说他,夏衍林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虽然这样冒然跟着江潮回家确实是不太对,可他也是为了江潮好啊……
夏衍林有几分心虚,但更多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真的做错什么。
所以沉默几秒后,他抬起头,望着江潮的眼睛,诚实地回答说:“我在医务室答应过医生,会监督你做胃镜,所以我想跟到你家,当面和你爸妈说清楚你的情况。”
江潮看着面前少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只觉得胸腔里蓄积的怒意愈加分明。
他上前一步,伸手揪住夏衍林的衣领,一个转身用力把人抵在了积满灰尘的水泥墙上。
“夏衍林,”江潮咬牙切齿地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沾染着愤怒与抗拒,“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管我的事?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嗯?”
夏衍林被他揪着衣领,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却还是倔强地说:“我了解你。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
“一起长大,那又怎么样?”江潮打断他,低头靠近,在距离夏衍林五厘米的地方停下来,唇角勾起嘲讽的笑意,“从你离开清阳市之后,这七年里我经历过什么,你知道么?你不知道。”
夏衍林嘴唇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潮说的是事实,他无法反驳。
他只能听着江潮继续说——
“所以夏衍林,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离我远点。因为,你不配管我的事。”
说完最后一个字,江潮狠狠地松开手,没有再看夏衍林一眼,直接迈开修长双腿,头也不回地离开。
夏衍林愣在原地,一直听着江潮的脚步声走下楼,走远,最后走出了这栋烂尾楼。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回过神来,像是刚从一场纠葛混乱的噩梦里惊醒,脱力地靠在了身后落满灰尘的水泥墙上。
他嘴唇颤抖,指尖也在颤抖。
胸腔里一颗心像被那个恶劣的人用砖头碾过一样,破碎,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