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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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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潮在清阳一中可以说是传奇般的存在。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潮哥上课经常睡觉,可每一次考试,他的名次却始终挂在年级最前排,从来没有掉出过前十名。
按照惯例,今年的期末考场仍然是按照期中考试的年级名次进行安排。
江潮理所当然地在A班教室。
夏衍林倒是很想离他近一点,可惜自己成绩不够好,连隔壁的B班都没能混进去,勉强被分到了走廊斜对面的C班。
考数学的过程中,夏衍林一边在草稿纸上写着演算公式,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惦记着江潮——
潮哥感冒了有没有吃药啊;
A班教室窗子朝南,白天有阳光进来,应该不会太冷。但万一老师想开窗透气,风吹进来会不会冻到他啊;
他上衣只穿了一件短袖,也不知道有没有带外套……
好不容易把试卷上能看懂的题都答完,又耐着性子从头到尾检查一遍,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夏衍林决定提前交卷,去A班门口等江潮。
他拎着卷子走到讲台旁,交给监考老师后走出考场。
像是有什么心电感应一般,他刚来到走廊上,就瞥见走廊斜对面的A班讲台边,江潮也交了卷子。
夏衍林心里先是一喜,下意识地就想朝他那边跑过去,但很快他又改了主意,决定悄悄藏起来,给潮哥一个惊喜。
他猜,江潮也许会来C班等他。
趁江潮还没看见他,夏衍林小跑着躲到走廊的拐角处,沿着步行楼梯往上走了十级台阶。
高处视野开阔,他躲在楼梯扶手后面也能看清楚江潮的动向。
令他有点意外的是,江潮没有往C班所在的方向走,而是朝相反方向的卫生间走去。不过也合情合理,毕竟刚才在考场里坐着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夏衍林笑了一下,等江潮的身影从走廊上消失,他立刻从楼梯间跑出来,也跟着去了卫生间。
反正是惊喜,在哪都一样。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满心期待的跑去和江潮见面,一进门看到的却是令他心痛的画面。
江潮站在洗手池前,左边裤腿挽起来,露出修长劲瘦的小腿,以及缠绕其上的白色绷带。他正要俯身,突然觉察到门口有人,于是顿住身形,扭头朝门口望去。
与夏衍林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江潮素来淡定的眸子里闪过了难得一见的慌张,仿佛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
他赶紧放下裤腿,动作几乎是手忙脚乱。
夏衍林先是一怔,随即眉头锁得紧紧的,就这么堵在卫生间门口,沉默地看着江潮。
一直等到江潮整理好自己,夏衍林这才迈开步子,笔直地朝他走过去。
他一言不发,直接绕到江潮左侧,蹲下身,将刚放下来的裤腿又再度挽起来。
夏衍林看不到绷带下的伤口,却能看到鲜血从受伤处渗出来,刺目的猩红在白色绷带上氤氲成不规则的形状。
他一瞬间觉得心脏抽痛,喉咙像被一双手捏住,连呼吸都疼。
江潮俯身握住夏衍林的手腕,又捏捏他的指尖,想叫他先松开手。
可平时温温柔柔的夏衍林这会儿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任凭江潮怎么拽他,就是执拗地不肯松手。
他一手攥着江潮的裤脚,另一只手颤抖着靠近,想摸一摸伤口又怕弄疼了他,最后只好小心翼翼的落在血迹周围,很轻很轻地搭在上面。
虽然隔着绷带,可江潮还是不由自控地绷紧了小腿的肌肉,仿佛是被他的触碰烫到了心尖。
夏衍林感觉到指尖下的变化,以为是自己弄疼了江潮,于是连忙收手,攥起拳头时指甲抠进掌心里,一阵尖锐的疼痛。
“林林……”江潮自知理亏,开口叫他时声线低低的,有几分求饶的意味。
夏衍林仰头看着江潮,目光里带着痛惜的审视。
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叫他“潮哥”,而是以格外严肃的语气直接问:“怎么伤到的?”
“跟人打架了。”
“打输了?”
江潮思索片刻,回答说:“……也不算输。”
确实不算输,虽然江平涛在他小腿同一个位置给他开了两次口子,可他也一报还一报,给江平涛的太阳穴两边各安排了一片淤青,让这个畜生不如的亲爹因为脑震荡而眩晕呕吐了好一阵子。
这边,夏衍林听他说完便移开视线,垂着眼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潮趁着这个空当,俯身扶他。
这次夏衍林没有再挣扎,认输似的松开手心里的裤脚,站直了身体。
离得近了,眼尾泛起的潮湿就没地方可以藏了。
江潮最看不得的就是夏衍林的眼泪。
他上前一步,低头去找寻夏衍林的目光,心软地哄着:“林林,别哭,这个不严重,就是看着夸张了点。”
夏衍林掀起眼帘与他对视,明明眼里蓄着湿意,却还是嘴硬地说:“我哭什么,疼的又不是我。”
江潮不怎么会哄人,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才能让夏衍林宽心,于是干脆趁着这会儿没别的人在,一把将夏衍林扯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他不抱还好,这一抱反而把夏衍林压抑着的担心和委屈都勾了出来。
夏衍林额头抵在江潮的肩窝,没有真的哭出来,但说话带着哭腔:“你刚才说,这样不算输,那你以前……输过吗?”
“记不清了,可能偶尔有过一次。”
夏衍林不敢想,如果输了,得伤成什么样。而且,江潮说“记不清了”,看样子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他脑海里种种念头飞快地闪过,有些混乱,但又不是毫无逻辑。
他问江潮:“为什么经常打架?”
江潮沉默一瞬,到底还是选择隐瞒起真相,故作轻松地说:“也没有‘经常’打,这次是有点小矛盾,现在已经解决了。”
夏衍林从江潮的怀抱中站直身体,退开半步看着他,目光审视地问:“真的吗,没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今天早上。”夏衍林毫不留情地控诉道,“我问你这么热的天气为什么穿长裤,你骗我说你感冒了。”
“……”江潮怔了怔,苦笑着认错,“今天是我的错。但就这一次,以后都不骗你了。”
夏衍林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很认真地问:“我真的还能相信你吗?”
“能,再信我一次。”
“那我就再试着相信你最后一次。”夏衍林轻颤着睫毛垂下眼帘,声音很低,但却郑重其事地跟他说,“江潮,我没跟你开玩笑,真的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骗我,我真的会生气,会不搭理你,而且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江潮听他说完,眉心轻蹙,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其实他也很想坦诚相待,可是,他真的能做到吗?
江潮想到江平涛那个畜生,想到自己混乱昏暗的人生,就觉得自己不该拖累夏衍林。
可他实在没办法放手。
哪怕明知道眼前这个灿烂明媚的男孩子不该跟自己走得太近,他也没办法将这个人从自己的生命里彻底剜除。那将会是锥心彻骨的痛苦,江潮甚至连想想都会痛不欲生。
可如果继续相处下去,善意的谎言又怎么可能避免?
江潮在心底自我拷问,感觉左右见不到光亮,四处都是深渊。
他忐忑且心虚,但最终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他想,大不了以后都不再对夏衍林说谎。如果有些事情实在难以坦白,那就干脆保持沉默,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夏衍林得到江潮的应允,心里多少觉得好受了一点。
他缓了几秒钟,随后又低头看向江潮的伤处,心疼地问:“潮哥,你疼不疼?”
江潮下意识地想说“不疼”,但立刻想起自己刚刚答应过夏衍林,要坦诚相待。
于是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转个弯,变成了:“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