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穿成大圣的金手指后》趁雨听江流

6、第 6 章

　　孙悟空站在树下，听着这哭声之后的一声又一声的打嗝，原本不耐烦的表情再也绷不住，扭曲成一个复杂的模样——
　　嘴角想要上翘，又被努力压住。眼睛想要下弯，又被用力瞪大。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最后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路过的猴子好奇地向他们的大王投来目光，都被孙悟空笑眯眯地挥挥手应付走了。

　　赵绶羞愤欲死，只觉得自己刚树立起来的神秘精明人设在短短功夫里崩坏得一干二净。
　　但打嗝这种事岂是想停就能停的？他控制不住自己，只能恶狠狠地冲着乐不可支的猴子说：“你笑个……嗝……屁啊！”

　　孙悟空笑得手舞足蹈。

　　赵绶种种复杂的情绪都被这出插曲扫得一干二净，听着猴子张狂的笑声，只能一边打嗝一边生闷气，诅咒这只猴子早日吃牢饭，早日戴金箍。

　　却不想孙悟空笑完了，竟然还记得刚才的事：“喂！所以你刚才在哭什么？”

　　赵绶一愣，恼怒地说：“关你屁事！”
　　仍旧是将他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的意思。

　　孙悟空刚因为他这好心当做驴肝肺的语气而沉下脸，就又听见一声极其响亮的打嗝。

　　“嗝！”

　　他又忍不住笑了。

　　一时恼一时喜，猴子本就不定性，这会儿被逗得开心，他也就不计较赵绶的语气，还笑嘻嘻地和赵绶瞎扯淡：
　　“我看你故作老成，但到底刚生灵智，还算是个幼崽吧？你千里迢迢来投奔我，就不思乡么？”

　　他不说还好，哪壶不开提哪壶，赵绶闻言，又想起来回不去的故乡，浅浅的悲伤之情再次涌上心头。
　　他这次本可以克制住的，但看到猴子笑嘻嘻的一张毛脸，怒从心头起，干脆破罐子破摔，放纵了自己，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恶狠狠地想，让你乐呵，吵死你！

　　赵绶的哭声绝称不上动听，更不用说他现在报复成分居多，基本算是扯着嗓子干嚎，说破锣都是抬举他。放到现代，邻居怕是已经可以直接报警。

　　孙悟空显然没想到赵绶会对他发起这样的精神攻击，猴脸上的笑意甚至都来不及退去，他整个脸上的表情就定格成了微妙的僵硬。

　　但遭受了这样的精神污染，他僵硬着一张脸，第一句话却仍旧是，“你哭什么？”

　　他说话惯常是带着三分不耐烦的，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惹他生气。
　　哪怕和小猴子相处，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眼神的柔软，他说话的语气也一定要带上点凶巴巴的意思。他好像随时在说，我就是要用这样的暴力来建立我的权威。
　　……我只能用暴力来建立我的地位。

　　可是他现在没有不耐烦。
　　一点儿也没有。
　　他大约是潜意识里，觉得赵绶是什么太容易碎掉的泡泡了，因此不自觉地，靠近的时候就把自己那颗柔软的心露出来，用自己最柔软的地方来触碰他。

　　赵绶没听出来什么深微的情绪，他只是被猴子的好意搞得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这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干巴巴地又嚎了两声，就闭了嘴。

　　“我想家了。”他最终用这个答案回答了孙悟空。
　　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句回答是顺着孙悟空的话说的，还是本心里的想法。

　　*
　　报仇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情绪激动时会降低智商，古人诚不欺我。
　　赵绶在冷静下来之后，再回想起自己做了什么，恨不得读档重来，将这段丢人的回忆清零。

　　他试图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但孙悟空情商极低，完全没能理解他的尴尬。
　　从哭泣之后，孙悟空对他的态度便好了不少。
　　和他说话的语气，已经带上了或许猴子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包容。
　　那种赵绶在看动物世界的时候看到过的，雄狮对族群幼崽的包容。
　　统领草原的王者会在打盹的时候允许小狮子在自己身上玩闹，对小朋友的一些小毛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孙悟空就是这样，和赵绶交谈的时候，仿佛赵绶是花果山的一只五个月大的小猴子。

　　滚呐！
　　赵绶感受着这种慈父般的包容，坐如针毡。

　　这种情况下，那个耍他玩的任务，他自然更不打算完成了。
　　而且……
　　当赵绶平静下来，认真思考之后，理性也得出结论：不做这个任务是最稳妥的。
　　供求决定价格。现在孙悟空对赵绶来说是唯一的交流对象，赵绶不得不呆在他身边。可赵绶对孙悟空而言，却不是不可替代的必需品。
　　谁知道当他有了实体之后，会有什么风险令他不得不离开孙悟空呢？
　　赵绶觉得，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好。

　　孙悟空还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那个法宝弯弯绕绕的心思。
　　地盘争夺战之后，猴子们打扫了战场，统计出来猴子猴孙死伤无数。
　　孙悟空的骄傲不允许在自己的羽翼庇佑下，还有这么多妖怪死去。因此痛定思痛之后，便提拔了四大健将，下了命令，令这四人每天操练猴子猴孙并外来妖怪，立志要将这花果山打造成威名远扬的战争堡垒。

　　他本是刚学艺归来，猴子们还承认他是大王是一回事，他自己要重新熟悉花果山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几百年时光匆匆而过，他放眼望去，已无故友旧制，少不得都得一一重新熟悉。
　　他忙得脚不沾地，赵绶除去多了个爸爸的烦恼外，心无挂碍，清清闲闲地看得也很开心。

　　但赵绶还没过腻这种随身绑定跟宠一样的生活，游戏面板先忍不住了。
　　没等赵绶召唤，它便主动跳了出来，两行字大写加粗，明晃晃地放在赵绶面前。

　　赵绶心里肯定了游戏面板果然有自己的思维和感情。再看一眼那字，一行任务一行奖励，都没有变化，就非常敷衍地安抚游戏面板：
　　“一个装备从无形变成实体，也没什么意思啊，反而有风险。你等等吧，反正他早晚要自己去东海的。”

　　游戏面板晃了一晃，仿佛已经有了准备。任务奖励变化，再次大写加粗，满满的占据了赵绶面前所有的视野。
　　“任务奖励，拥有人形，变成实体。”

　　赵绶眼前一亮，忍不住叫出声来：“拥有人形？！”

　　如果完成任务的奖励是拥有实体的人形的话，那赵绶真的是实名心动了。

　　做了别人的装备乃至变成虚无之后才知道人形的好处。
　　有手有脚有脸有嘴多好啊！
　　而且，赵绶要是拥有了实体的人形，他之前预想的一切不便都可以推翻了。
　　请孙悟空将他送到一个人类聚居处，借他一点财物，到时候在人类社会，他想做什么不行

　　四舍五入，拥有人形实体，等于拥有自由！
　　一个任务换来自由，值了！

　　他忍不住露出畅想未来的愉悦笑容，游戏面板也因为他的好心情而微微地晃动，像是在邀功。

　　而这时候，孙悟空的声音适时地插进来：
　　“你嚷嚷什么呢？”

　　孙悟空刚从兵器库回来。

　　花果山富饶的名声在外，经常有妖怪动了心思想要来抢地盘，结果都丢盔弃甲地跑了。他们丢下的那些兵器，都被收纳在了花果山的兵器库里。常年累月下来，刀枪剑戟无所不包，拿出来也足够让人惊叹一声了。
　　孙悟空这番去兵器库，就是想寻找一个趁手的武器。上次的砍刀他虽然用的不错，但是总觉得不够爽快，还差了那么点手感。可是兵器库里转了一圈，十八般兵器挨个试了一遍，仍旧觉得不合适。
　　不合适在哪里呢？他读的书少，说不出来，只觉得这些武器都和他没缘分。

　　想做一个合格的山大王，没有趁手的兵器可不行。他正为这事烦着，就听见赵绶的声音，充满惊喜地，从他身体里响起来。

　　孙悟空和赵绶的交流基本固定在“今天天气真好”或者“那只猴子真肥”这种频道，都属于瞎扯淡。
　　孙悟空尽管因为他年纪尚幼多加忍让，但两人的脾气不投，实际上是没什么知心的话说的。
　　所以赵绶也不知道，孙悟空私心里并不觉得他是法宝，而是认定了他是个妖怪崽子。

　　只有妖怪才会千奇百怪，法宝哪有有灵智的？
　　这小崽子当初想必就是扯了个谎哄他，而事情一件接一件，叫他错过了质疑他的最佳时机。
　　这会儿听见他说什么“拥有人形”，心下立刻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毕竟，当然是只有妖怪才会有化形的需要啊！

　　可是……孙悟空又有点犯难。
　　不知道他是什么妖，万一他化形，靠的是吸食自己的精气呢？
　　他虽救了自己一命，按理说自己这命就是他的。可若是像魔鬼藤蔓吸收树的养分那样，叫自己被他活生生吸干，未免死得太过憋屈。
　　因此孙悟空忍不住就要来试探试探。

　　对赵绶来说，孙悟空的这一声询问，就像瞌睡来了送枕头一样。
　　他就势打蛇随棍上，笑眯眯地说：“美猴王，咱们来商量个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