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当噩梦来临之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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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香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男孩子。
可惜这次没有什么璀璨美丽的星河了。
她怔怔地站在燃烧大地的中央，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焦味，地上还在流淌的鲜血弄脏了她的鞋子。
此处乃无间地狱。
黑发男孩在她前方不远的地方。
他正半跪倒在地上，重重地喘息着，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洒落。一身纯白的制服已经破损，暴露出外衣里面深浅不一的伤口。
少年的伤口在滴血，痛苦使他半闭起眼睛，咬紧了牙关。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直高高抬起头，哪怕眼前的一切都已经模糊，那双清澈坚定的蓝眼睛依旧明亮如初。
顺着他的视线，立香转头望去。
高耸入云的黑红色巨柱上，一双双染血的眼睛环绕着柱身，无论从那个视角看过去，那些眼睛都仿佛在与她对视着。
又仿佛是在与他对视着。
——又见面了。
无数次在她的噩梦里出现的怪物。
一股又一股污浊的黑泥从四面八方涌出，随着巨柱挥舞的触手一起，向少年袭去。
黑发少年无奈地笑了笑。
他还想动。
他还想战斗。
可是这具属于凡人的身体在受了这么重的伤之后，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继续走下去了。
巨柱的攻击离他只在咫尺之间。
——如果不伸出援手、如果保持沉默什么都不做的话，生命就会很简单地消逝了。
立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那个少年跑过去。
“快站起来啊！快站起来啊！如果在这里倒下的话……！”
少女呐喊的声音近乎卑微的祈求，她伸长了手臂想去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在这里倒下的话、不就没办法守护大家了吗！”
幻境的世界在剧烈地抖动，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那个还跪在原地的男孩。
……能轻易贯穿人类身体的触手离他只有毫厘的距离了。
“前辈！”
——是谁的声音？
立香愣住了。
穿着黑色戎装的短发少女冲了过来，立香用尽全力去看，却没办法看清她的脸。
巨大的触手狠狠挥下，只打在少女镶有十字架的圆盾上。
“谢谢了，_____。”少年笑起来，那张灰蒙蒙还夹杂着血迹的脸上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你是谁？
你是盾牌的主人吗？
为什么我的梦里从来没有你？
立香下意识地伸手抚向自己的颈间。那里也挂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盾牌吊坠。
……快想起来吧，藤丸立香。一定要想起来，她的名字。
……连她都忘记的话，你迄今为止的所有旅程，都是不完整的。
少年少女和巨柱的幻影瞬间破碎，只留下立香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被周围的火海和一地血腥包围。
*
夜深了。
源赖光还穿着平时在家做家务时的那套米色长裙，手上空无一物。她走得有些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加班到深夜的社畜，正赶着回家。
然而她前进的方向却告诉了偷偷跟在身后的几人她的意图。
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赖光丝毫没有减缓步速。
她已经从陆生和奴良组的妖怪那里得到了所有必要的信息：云镜妖和络新妇是羽衣狐派来的手下，它们的临时据点应该在丛云寺。
“少主，这条路……赖光妈妈她，难道是要在大晚上的去丛云寺，找云镜妖他们吗？！”躲在转角处的青田坊看着从不在深夜出门的紫发女子远去的背影，似乎猜出了她的去向，着急地问。
陆生抿了抿唇，眉头皱得死紧，没有搭话。
银白的发缀在他妖异的面容上，少了平日里滑头鬼的那份恣意从容，多了一份冰冷和担忧，也不知是在担忧自家小青梅的家人自寻死路，还是担忧某个还在昏睡的少女本身……
这么多年来早已深知源赖光对立香有多疼爱的冰丽闻言也紧张起来：“这、这可不行呀少主！虽然云镜妖只擅长幻术，但是如果丛云寺真的是羽衣狐手下在这附近的据点——”
“那百足鬼、饿骷髅、络新妇之类的妖怪也会在那里……赖光妈妈只是个普通人啊！绝对不能让她去！”
现在可是深夜，妖气最浓的时候！
“……青田，冰丽，你们现在就去召集百鬼。”
说罢，陆生丝毫没有犹豫地跟了上去。
虽说曾经在立香家里见过用来摆放刀具的刀架，还有玉藻、酒吞那几个家伙，可以猜到赖光妈妈不是一般人，但她身上没有妖气这一点是自己亲自确认过的。
她是立香重要的亲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出事。
更何况……月色下的少年垂下眼睑，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冰冷的杀意。
羽衣狐的手下，那些伤了立香的家伙，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是！——诶、诶？要去哪里？”
“那还用说吗？”逐渐走远的银发滑头鬼慵懒地拖长了声音，恢复了往日的飘逸不羁，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弥弥切丸被他随意地搭在肩上。
“当然是赶在赖光妈妈之前把那群家伙解决掉。”
*
与此同时，还躺在被窝里的立香也睡得并不安稳。
南丁格尔刚刚出门去为她准备安神的药物，并没能陪伴在她身边。
少女汗湿的碎发搭在额前，衬得那张小巧秀丽的面容愈发柔弱，全然不似她平日里的活泼生动。
她对云镜妖的幻术毫无防备，那些曾经出现在她梦境里的场景再一次充斥在她的脑海里——战争、血、怪物、死亡。
还有，那个短发少女的背影，哪怕只看一眼都能让立香痛彻心扉。
——你到底是谁？
少女似乎陷入了噩梦，意识逐渐模糊，手背传来灼烧般的刺痛感，却无力睁开眼睛去查看。
“真是的，赖光老大怎么去了这么久。”着实不知道怎么照顾虚弱的女孩子的金时为立香拢了拢被子，一边拿清凉的毛巾为她擦汗，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眼角还忍不住瞥了瞥房间角落的刀架。
原本摆放童子切安纲的地方现在空无一物。
童子切是赖光的爱刀，但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作为纪念羁绊的象征送给立香了。
在打败盖提亚、再一次寻回立香后，他们搬来了浮世绘町，却发现这里和往日的平安京没什么两样——都是妖怪横行。而童子切正好身负斩鬼的传说，也就一直被放在立香的房间里用来辟邪。
虽然没有灵力加持的斩鬼刀平时只是一把造型奇怪的木刀，对隔壁的滑头鬼毫无威胁，但赖光和金时也算看着陆生长大，对他（和奴良组）知根知底，不担心他会加害于立香。
深爱的女儿被妖怪暗算，此时的赖光恐怕是真正的彻底成为“狂战士”了吧。
想起源赖光出门时那冷若冰霜却又平静到极致的表情，金时叹了一口气。
出于对源氏统领的信任，他丝毫没有担心此行的危险性，而是在心底由衷地祈祷这位擅长哄孩子的母亲能快些回家。
毕竟立香看上去是真的很害怕。
平日清醒的时候，她何时曾露出过这么脆弱的神情？
金发的英灵此时卸下了一身朋克装扮，平时狂野四散的短发柔顺地垂在颊边，身上只披着一件松垮的和服，眉宇间平添一分温柔，一只手缓缓抚弄着立香的脸颊。
“别怕。”他低声说。
橘发少女在噩梦中似乎听到了他的话。
她独自站在尸山血海的中央，抬起头，下意识地向声源那边看去，却只看到血色的天空。
如此孤独，如此绝望。
她面无表情的感叹，眼里的温度在逐渐消散。
然而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眼睛，遮住了她的视线。
“抱歉抱歉，稍微来晚了一点。真是没用的直男呢，金时君？除了别怕就不会说别的吗？”
“不过没关系，大哥哥已经来了哦。要是害怕的话就到大哥哥怀里来吧？”
什、什么——？
随着一阵轻佻又带着浓浓笑意的男声在立香耳边响起，眼前的惨景瞬间消失无踪。随即，她从背后落入了一个宽广温暖的怀抱。
对方的双臂紧紧环绕着她，软软的发丝落在她颈间，弄得她有些痒，却又好似能为她赶走一切不安。
是谁？立香愣了一下。
“嗯~是谁呢？……叮咚，答对啦~是比金时强几百倍、超级可靠的、会魔法的大哥哥哦？你看~”
完全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身后的男人嬉笑着移开了遮住她眼睛的手掌，但却半点没有松开环抱住她的手臂。
眼前再无半点灭世惨景，只有一望无际的花海，伴着阵阵清新的花香。
要是平时立香肯定会红着脸推开他，再大骂一句流氓，然而此刻她刚从那个暧昧的拥抱里半挣脱出来，就立刻被这绮丽的花海吸引了全部心神。
如此美丽、如此绚烂的场景，如同深藏在她最柔软内心中的一场梦境。
是梦吧。立香想着，一阵阵困意让她想要在这片花海里好好休息一会。
真希望那个男孩子也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少女闭上了眼睛。
“……唔，真是的，从阿瓦隆走到这里可是花了不少时间呢，就这样睡着也太不给大哥哥面子了吧。”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银发的男人卖萌似的嘟了嘟嘴，略带不满地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少女的鼻尖，却只引得她不满地呜咽了一声。
“啊，完——全拿你没办法呢。”他轻轻地将少女放在花海中，俯下身，在距离她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似乎在犹豫。
过了半晌，他低笑一声，在她瓷玉般的额间留下一个轻柔的吻：“晚安。”
在彻底陷入沉睡的恍惚间，她似乎能听到他的声音那般低沉，如同信徒对自己的神宣誓。
“我会一直守护你的，所以不用害怕，立香。”
超脱于此世之外、对人类漠不关心的梦魇，也有了想要永生守护的一片梦境。
那里，是常人无法企及的、只有他深爱的少女和他本人才能抵达的……
与世隔绝的理想乡。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当噩梦来临之时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