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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宋公子与郁小姐的故事(真香之过程) ...

  •   同窗共聚为个热闹,这飞花令行得很是随意,只拣了个最简单的“花”字。众人也不较真,行了五六轮,已陆陆续续有人败下阵来。

      只宋执与郁槿始终岿然不动,接口不停。

      二人暗自惊叹于对方对诗词之道的熟识,然因互相看轻在先,此时谁都不肯让步服输。

      于是到末了,诸人皆捧着瓜果茶点撤下,只瞧着他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妙口生花,说得席上火光隐隐并风雷阵阵。

      方才那大大咧咧的郑举子摇了摇扇子,向一旁的郁桓疑道:“宋兄今儿是怎么了?这还没吃酒就上头了?”

      见郁桓笑而不语,郑举子又皱了皱眉:“素日可未这样过,莫不是与你家表弟有什么过节?”

      这话飘进郁槿耳朵里,她又想起昔日上门之事,一时气得心堵,刚因他的才学虚虚搭起来的几分好感,霎时又没了。

      她这般一分神,下一句便迟了一拍没对上,席间一位张举子忙长长舒了一口气,打趣道:“可算是停下了。我这可是吊着一颗心,生怕你们待会儿摔碟砸碗地打起来。”

      席上都乐了,郁槿见人取笑,又将这笔账算在了宋执头上,抬手斟满一杯酒,赌气道:“是我输了,我罚酒。”

      宋执劈手将酒盏夺了过去。

      郁槿狠狠瞪他一眼:“宋公子做什么?”

      宋执一本正经地转过头看她:“你身子刚好,且年岁尚小,不宜饮酒。”

      他眉眼生得极好,二人离得太近,他这般轻轻蹙眉回眸瞧了一眼郁槿,竟将郁槿心下看得漏跳了一拍。

      这玉面阎罗,阎罗是真,玉面也是真呀。

      郁槿面上浮上一层薄红,待回过神,想起方才心思,愈发羞恼,只忿忿道:“要你管!”

      宋执不理会她:“这杯我替晋公子喝了。”

      郁槿还要说话,郁桓笑笑出口拦了她。

      不会瞧眼色的郑举子又疑惑道:“这怎么瞧着不是有过节,是有交情啊?”

      宋执一口饮下杯中清酿。

      郁槿一脚踩碎地上栗子壳。

      扮成小厮模样的芊儿利索地剥着糖炒栗子,边吃边跟在她家小姐身后:“姑娘还生气呢?”

      郁槿又将脚下石子踢进湖里:“我又没得罪过他,他怎么什么事儿都偏和我作对!”

      “我瞧着人家宋公子挺好的啊。”

      芊儿递给郁槿一把栗子,瞧她家小姐吃得咬牙切齿,又道:“他特地坐在姑娘身边,又替姑娘罚酒,席上但凡有人言语间打趣调笑,他都挡了。这分明都是在护着姑娘,哪里是作对?”

      “那行酒令的时候呢?”郁槿让她说得不自在,一圈圈地绞着帕子,默了默,语气却有些松了,“护着我不知道让我两句么?”

      芊儿一派理所当然:“在座都是人家同窗,姑娘偏要赢他,难道不是在落他的脸面吗?”

      “那你家姑娘我的脸面呢?”郁槿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瞧她,“你现在这副样子,只合了四个字,色令智昏。”

      芊儿含羞带臊地捧着一颗春心:“原来姑娘也觉得宋公子长得周正啊。不止宋公子,他身边的小厮都生得好看呢。”

      郁槿纠正她:“那是侯府的侍卫,不是小厮。”

      芊儿娇怯低头:“侍卫也好看。”

      郁槿忆起席间惊才绝艳的一瞥,却只嘴硬:“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我还没见过好看的人么?大哥就好看得很。”

      芊儿微微蹙眉:“大公子是好看,但姑娘又不能想着嫁给大公子不是?”

      郁槿脱口吼道:“那我也没想着要嫁给姓宋的啊!”

      芊儿在一旁委屈得不敢回话,心道我压根就没说你想着啊。是你自己说的。

      郁桓送了郁槿走,回席与众人随意编了个由头。

      宋执便小声问道:“怎么这就走了?”

      郁桓啜了口茶,一派轻描淡写:“她这样出来不合规矩,现下走了,不是正合宋兄的意?”

      宋执瞧着身旁空落落的位置,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合了自己的意,心下难得糊涂了起来。

      宋执还没闹明白自己的心意,便又撞见了郁小姐。

      此番居然是在揽景阁的门口。

      已入了冬,晨起的天气愈发寒凉。宋执熬了一宿,赶着去见个证人,便从平康坊抄了近路。

      天色微明,他打眼就识出来了那抹鹅黄衣衫。

      宋执再是皱了皱眉,看着她匆匆逃回&马车,沉声道:“你站住。”

      郁槿讪讪停下,勉强挤出一个格外乖巧的笑:“宋公子好巧,你也……”

      宋执的面上阴云密布,冷冷打断:“看来是之前罚得太轻了,这次竟这般明目张胆地来了。”

      郁槿近来四处打听了许多宋阎罗的光辉事迹,闻言忙道:“我没有,我是……”

      宋执只觉得她狡辩,第二遭打断:“你是有多不懂事?心里一点成算也没有?一个官宦世家的小姐大清早出现在青楼,今日若遇见你的不是我,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你父兄以后还要不要在朝中为官做人?”

      他语气甚为严厉,郁槿本就因花魁娘子所托之事忧心,听他说到一半,心里一急,竟簌簌地落下泪来。

      郁槿哭得抽抽搭搭,然宋大人脑子里是没有怜香惜玉四个字的,言语间更加肃然:“哭什么?你一个姑娘家,来这种地方,若真是出了事情,到时候哭有什么用?”

      郁槿气都喘不过来了,芊儿在一旁替她擦眼泪,忙飞速道:“宋公子不是的,我家姑娘再没来过了。花魁娘子的恩客卷进了科场舞弊的案子,她求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心软才来的,宋公子千万不要误会。”

      宋执目光沉了沉。

      他最容不下以权谋私之事,更因一手经办了揽景阁骇人听闻的命案,对此处颇为厌恶,闻言只道:“风尘之地的人接近你,能是安得什么好心?旁人算计你的家世地位,你还……”

      “你住口!”郁槿心里委屈得很,却拼着狠狠抹了一把泪,抬眸与他对视,“在宋大人眼里我究竟是什么人?不学无术,不辨是非,还是不识好歹?”

      她眼眶通红,说着又愤愤流下泪来:“烟花女子的几分情义哪入得了宋大人的眼?宋大人有空在这里与我计较,还不如好好查查手头的案子,别再冤枉了好人!”

      说罢也不等他搭话,头也不回地抬脚走了。

      芊儿忙跟了上去,一旁的老嬷嬷却停了脚步,平声静气道:“五年前我家姑娘去清净庵礼佛,不慎被蛇咬了,是此处的花魁娘子拼着性命把毒吸出来,才救了姑娘。不然以郁府的门第,怎么会认识这般人物?”

      宋执本因郁槿方才神情心下不忍,闻言猛然回头,忽隐隐生出些内疚。

      “宋公子或许觉得,花魁娘子与姑娘结交是不怀好意,姑娘与她相熟是有失体统。可姑娘不这样想。”

      孙嬷嬷瞧了他一眼,又接着低声道:“姑娘心思单纯,旁人对她一分好,她只会捧着真心十倍百倍地还。这世上人心曲折险恶有十分,她只知三分,余下七分她根本猜不到,府上也不会教她知道。”

      宋执攥紧了衣袖。

      孙嬷嬷福了福身,恭敬道:“这世上有违规矩礼法,有悖天理公道的事多得很,宋公子想管,怕是管不过来的。郁府实在不用公子插手。说到底,公子又算是我们姑娘的什么人呢?”

      宋执脑中轰然一下,被孙嬷嬷这话震得心内刺痛。

      他心如乱麻,消解不得,只能将自己埋进案牍文书之中,劳心劳神地四处奔走,不让自己有一分闲暇心思。

      一连破获了几个大案之后,宋执整个人憔悴了一圈。

      华曦长公主的婚宴上,连高老夫人也忍不住怜惜:“瞧大理寺事务多的,生生把人累成这样。”

      许国公夫人笑道:“宋公子是个直性子,半分不会躲懒。你瞧郁大公子与他同在大理寺,不是精神得很?”

      高老夫人拿帕子掩了唇:“人逢喜事精神爽,郁公子年下刚娶了妻,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呢。”

      郁桓谈笑应对了两句,离开后瞧着宋执呆呆的模样,笑笑道:“宋兄在琢磨什么?”

      亭台楼阁,廊庑轩窗,皆挂满了大红帐幔,四月春风和暖,正是花好月圆的时候。

      宋执怔怔地看了一圈,只道:“成婚是件天大的喜事。”

      郁桓明白他的心思,只拿话激他:“宋家公侯的门楣,便是公主也能娶得,宋兄还怕没有娶妻的那一天么?”

      宋执更是愣了愣,愈发沉默了下来。

      他吃了些酒,昏昏沉沉地回了府,难得地白日里便躺上了床。

      梦醒时已经夜幕低垂,他记不得纷乱不堪的梦里究竟有些什么了,怔了半晌,心口尤突突跳个不停。

      墙角下蟋蟀没心没肺地哼着曲儿,他抚着心口,忽觉得自己这院子空落落的。

      他想着,或许该养只猫儿狗儿,或者小鸽子小鹦鹉,再或者,有个人来陪陪自己就好了。

      他想和那个人赌书泼茶,扫花焚香,夏日饮梅子佳酿,冬日赏飞雪入松,琴棋书画,柴米油盐。

      他想和那个人,在这四方院落里,长长久久地过一辈子,子孙绕膝,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他想象的尽头,是一双乌亮的眸子,日头透过来,于摇晃的珠帘后,女子眼眸纯净,闪烁着慧黠的神采。

      宋执被自个儿这个念头骇了一跳。

      他跑下床灌了自己半壶冷水,渐渐冷静了下来。

      然而,他定下心后仔细想了想,这郁小姐,也没有哪里不好啊?

      论样貌,那是没得说;论才学,飞花令过了一遭儿,也是饱读诗书;论家世,正好是门当户对;论性情……性情这个……

      宋执想起孙嬷嬷的话,“当”地一声放下瓷盏,心道,论性情,以后名正言顺了,我还管不得她了么?

      他于榻上睁着眼盘算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便候在父母门口,问过安后,开口便是:“我要娶郁家小姐。”

      宋氏二老大喜过望。

      宋老夫人近年来因独子的婚事,已开始掉头发了。

      前几年尚有些门户明里暗里有提亲之意,近年来,但凡她挑起话头,那些端庄温和的夫人们便优雅推辞:“我家女孩儿教养不周,有失礼数,恐怕入不得宋公子的眼。”

      宋老夫人知道是人家心疼女儿,外面把自己儿子传得面冷心黑手狠,是个有良心的也不舍得送女儿来受委屈。

      宋老夫人愁得容颜凋谢,偏自家儿子还不上心,每日眼里心里,不是杀人的案子,就是放火的案子,忙得脚不沾地。

      宋老夫人在京里住了大半辈子,都不知道,这眼皮子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多案子。

      宋家二老不敢劝他,眼看自己儿子已无人敢要了,偏巧这郁小姐不知是用了什么神仙法子,竟将顽石点化出了一窍。

      宋老夫人当即拍板,今日就带儿子去郁家探口风。

      她一腔热血上头地登了马车,行到一半时,才猛然想起来:也不知人家郁小姐愿不愿意啊?

      “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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