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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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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路
1.
“我这个人,若是有天不能活在这个世上了,必定是要待在十八层地狱里的。”
那时候,六道骸经常这么说,每次说的时候眉眼都笑得弯弯的,很是好看,态度又轻松得仿佛在请假说我想回一趟老家一样。只是其他人听到却未必笑得出来,尤其是他的BOSS。
同样说过类似的话的还有他的老师里包恩,每次在他做事犹豫不定的时候都会冷笑着说,“我们黑手党,敢作就敢当,假仁假义难道还指望死后上天堂么?”
里包恩的调教他是早就习惯了的,可泽田纲吉对六道骸一直有些莫名的恐惧。这种心情很是微妙,他自己也说不上是在怕什么。要说是因为实力强悍气场强烈的话,那作为云守的云雀恭弥也不输于他,而且脾气更加算不上好,可是相处久了,纲吉偶尔竟还能和他轻松地搭上几句话。
而对六道骸却偏偏不能,每次那人只是笑眯眯地靠上来,他却有种避之不及的感觉。即使是说着公事,也会下意识地躲避他的眼睛——可一旦那人走开了,他又忍不住去看他的背影。
当然,作为彭格列家族的首领,他也并没有多少时间来纠结和研究自己的这种奇怪心理,毕竟平衡帮派内部性格迥异的干部们的关系,还要同其他帮派的头领交往就已经消耗了他大部分的脑细胞。
何况里包恩这两年间对他是越发严厉了,工作做完了也要逼着他做各种训练,更不必说偷懒被发现就会毫不留情一脚踹上去,就连有时应对得稍微迟缓了些都要被罚。
从十几岁就在一起生活,这么些年了,自己的老师他比谁都清楚。
虽然说那人一贯是对他采取斯巴达式教育,但实际上却从来是设想周全极有耐心的,而这些日子与其说是对他严格教育,倒不如说是着实心急了。
中间的缘故,其实泽田纲吉也明白。里包恩自从恢复成人的样子之后,身体实际上却大不如前。虽然他嘴上什么都不说,但有时坐在一边就会不经意的睡着,家族内的对战也几乎次次都推说有事不再参加,尤其最近几个月,连每天起床也一天比一天晚了。
只是那人场面上照例还是一派老神在在神气十足的样子,纲吉虽然也暗自担忧着,但也不敢贸然开口去问,且不说自己多半是帮不上忙,而自己的老师恐怕就算是死,也绝不肯把弱点露给别人看。
何况还一层他根本碰也不敢碰的念头,若是不问,还可以维持现状,问出来却未必是自己承受得了的。
于是他只抱着侥幸的念头:里包恩是何等神通广大的人,从来只有别人依赖他的份,多半过一阵又是生龙活虎了。
就这样一日挨上一日,却终究没有象纲吉所期望的那样。
某一天早晨,当彭格列十代目和他的干部们围在圆桌前准备吃早餐的时候,素来亲信的属下迟疑着走上前附上他的耳朵说,里包恩先生到现在还没起,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泽田纲吉的笑容还留在脸上,餐叉却从手上掉下来,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2.
即使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站在墓地上,手里捧着白色的菊花,泽田纲吉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还记得那天打开里包恩卧室的门,他平静地合着眼躺在那里,脸色微微的苍白,明明和平常一样,只是失去了呼吸。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脑中却只是无端的想起就在大约十个小时前,里包恩还带着他去做体能训练,结束时几乎累得虚脱了。
“废柴阿纲,才这样就不行了?”
“可是真的很辛苦诶……”
“哼,没用的家伙,这么多年还是不能让人放心呀。”
“……反正我就是没用就对了。”
纲吉一面喃喃地抱怨着一面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时间还早,他习惯性地准备接受接下来的增补练习。
“算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总归是急不来的。”
没有料到他的老师却忽然这样说,难得地放他一马让他有些适应不能。
“诶?”
“唉,”里包恩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要说起来,阿纲你这个人作为首领来说真的没什么优点呢。”
“喂!”
体力打击之后是精神打击吗?
“……唯一的好处就是太不任性了。”
他一时间愣住了,因为他的老师在说那句让他听不大懂的话时,露出了一个少有的,几乎称得上是温柔的无奈笑容。
他不明白。
可是回想起来,那竟是他的老师对他最后的遗言了。
3.
在之前一直连碰触都不敢的预感,在真正变为现实之后,似乎打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大。
葬礼其实并没有给大家多少唏嘘感慨的时间。
因为里包恩而难得聚集在一起的家族同盟的各个代表人物是要借这个机会和年轻的彭格列十代碰碰面的。
毕竟这场葬礼,对于整个家族同盟来说,更多的不是对逝者的哀悼,而是代表着首领人物的更替——那人在世的时候,在外人看来,彭格列家族的实权人物应当是他的老师,而他只是个名义上的头领罢了。
微笑着问候,应酬交际。
明明是做着和每次聚会同样的事,但少了那个人在身边审视督促着,纲吉只觉得疲惫不堪。待到葬礼结束,把各方家族安顿妥当,他迫不及待地松了松领带,躲回自己的办公室。虽然知道几位亲近的守护者都担心着他,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已经尽力了。
那人最珍视的东西就是这个家族,即使是到了生命的尽头,也依然惦记着。泽田纲吉忍不住想,自己同他共处的这十几年的时光究竟有什么意义?若是不相干的人成为了彭格列家族的首领,他一样会尽心尽力的教导,而相反若是自己成为了家族的敌人,他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抹杀自己罢。
当然,若是此刻里包恩还在,大概非但不会给他答案,反而还要临门一脚踹过去说,是男人就不要想这些婆婆妈妈的东西,少给彭格列家族丢脸就是了。
这样想着,纲吉把头埋在手掌里,静静地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他抬起头时,他的雾守不知何时竟站在他的面前。
此人一向来去无踪的,纲吉也是习惯了,何况此刻他也没有心力陪他玩以往的心理战术,只是慢慢揉着眼睛问:
“你怎么回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不能错过,赶回来看看有什么可乘之机占点便宜也好。”
那人略略挑眉,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答得再自然不过。
要是里包恩还在,会不会后悔当初接收了这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不过纲吉此刻倒是因为他的话笑了:
“那么你找到可乘之机了没有?”
那人认真地看看他,然后笑着摇摇头,表情有点遗憾:“我还以为你会痛不欲生到激动之下就把身体送给我了,看来我还得继续等一阵子才好。”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他无端地觉得安慰。而自己从前对这个人的恐惧也渐渐消失了,或者说里包恩的死去,使得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得以摆脱,变得近乎无谓。
他并不需要和人一起缅怀追忆他去世的老师,也并不需要别人温柔怜惜的安慰,但是他要的到底是什么其实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此刻和这人在一起,却莫名地觉得轻松多了。
不管他想不想承认,他的雾守都是他最了解的也是最了解他的人,这一点甚至是和纲吉一直都在一起的岚守雨守都没办法相比。
毕竟再好的朋友再亲密的同伴,也总有旁人看不到的一面和被隐藏的故事。而那个人不同,纵然不是自身所愿,他却进入过他的意识,见到了他的过去他的心——黑暗的坚硬的还有柔软的各种面貌。而那个人想占据他的身体,更是一直一直都在看着他。
也或许正是这样,反而更加没办法亲近。但此时此刻,泽田纲吉却觉得和他相处比任何一个人都来得舒服。
“骸?”
“什么事,彭格列十代?”
“你……是想得到我这个身体吧?”
“当然。”
“那你一定会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我死,对不对?”
“……哼,谁先死还不一定呢,怎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那样就好。”
4.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年轻的彭格列十代却态度依旧,唯一的改变就是比以往加倍勤奋工作努力学习。
彭格列家族的干部们便渐渐放下心来且甚感欣慰,觉得他定然是化悲愤为力量,连带老师的份一起献身家族事业。
明亮的办公室里,泽田纲吉叹了口气,闭上眼丢了笔向后靠去。
“在偷懒?”
一双微凉的手从后面捧住他的脸,然后有温热的气息迅速靠近,张开眼时,那张漂亮的脸孔在眼前放大,距离不过一公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雾守最近似乎经常出现在他面前。
第一次这般无声无息地出现的时候,着实将他吓了一跳,而次数多了,竟也是见怪不怪。
“你最近似乎闲得很,要不要帮你安排点工作丰富一下生活?”
纲吉耸耸肩,这些日子除了工作勤奋,在处理人际关系上他也大有进步。
从前那般拘谨生涩地待人还不如随意些比较合这些□□中人的意,他似乎开始懂得怎样对待他的这些下属了。
果然那人听了皱皱眉,显得不甚愉快。
“彭格列十代,你变了。”
“大家都这么说,但都觉得这样很好。”
“我倒不这么觉得。”
他仍旧皱着眉,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过去的你或许不是个好的首领,但现在的你却不是你了。”
纲吉心里微微一动,脸上仍是笑着,可眼里却不知在看着谁:
“那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不都一心盼着我做个好首领么?”
“……不要误会,我可没有那么想。”
那人却答得毫不留情,“你若是成了好首领,对我又没什么好处,但你从前的样子,在我来看倒还有趣些。”
“……是么?”
纲吉不由得忡怔一会,这次却笑得十分舒畅,“我看恐怕也只有你这么觉得。”
5.
彭格列家族的所有人几乎都没有想到,在里包恩先生去世才一年多些,就又会经历另一场葬礼。
但这次却远没有上次的隆重,不必说同盟家族的人都没有通知,就连本家族的首领,彭格列十代都没有参加,只是去了几个人,将棺木下葬,草草收场罢了。
听说也是彭格列十代自己的意思:眼下不必说外人,眼下同盟家族内部很多事情也说不好,新仇旧恨,把人聚在一起只会生出麻烦。
首领说的句句都是道理,但家族的干部们却是颇多迟疑。
毕竟从前的彭格列十代绝不是这样的人,虽然说不上哪里不好,但绝不会让自己的同伴这样收场了。
——况且,雾之守护者六道骸是为了救首领才死的。
当时的情况大家都不清楚,只隐约知道同盟家族中出了反叛,在场的除了十代就只有雾守,而对方早有预谋,首领的能力被压制了。
雾守一向是若即若离的,却不曾想那时竟舍弃性命救了首领。到众人得到消息赶到,只看到首领独自一个人安然无恙地坐在椅子上,周围全是被杀死的人,而雾守自己眼睛被刻意毁了,连完整的遗体都没有留下。
而彭格列十代见到他们,却是谈笑自若,简单交代一下后续的事,当天便回到总部继续工作了。
这样的态度,让众人私下多少有些非议。
但毕竟死去的那个人他们都有些忌惮,而且向来独来独往,同大家都没什么交情,首领说的又都在理,众人尽管各自心里想些什么,但也都这样操办了。
6.
当彭格列家族的云守云雀恭弥推开彭格列十代首领办公室的门时,这个素来不管别人闲事的人难得地迟疑了一下。
泽田纲吉正在给他窗前的红色曼佗罗花浇水。那血红色的细长花瓣一根根卷曲着向外延伸,纷繁交叠,开得妖艳美丽。
云雀一向不喜欢花,虽然他记得有个人曾经极没神经地笑着对他说,云雀不开口也不动手的时候,真的和花很相配呢。
这样想着,他皱了皱眉。
“你什么时候喜欢养花了?”
“谁知道呢,”
他见他进来也不意外,只是顺着答道,“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些吧。”
“……”
这种仿佛意有所指般的答话让云雀感到不舒服,况且虽然正是花期,但这花未免也开得太妖冶些。
“云雀学长。”
对方却无意继续关于花的话题,仍旧用从前上学时的称呼叫他,“有什么事么?”
“……雾守的骨灰不见了。”
云雀恭弥从来不喜欢绕弯子,况且并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在他来看,人反正都已经死了,骨灰在与不在也没有什么分别,根本不值得一提。但偏巧本部的高级干部只有他在,却又不是什么能随便宣扬的事,所以只得亲自来告知一声。
“是么?”
那只拿着水壶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那还真是奇怪呢,怎么发现的?”
“家族的一个干部,负责操办丧事时无意中发现的”
“这样啊……那除了云雀学长你和那个人,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么?”
“应该没有,那人是直接报告给我的,怎么样,要找人去调查这件事么?。”
“那倒不必那么麻烦。”
年轻的彭格列十代轻松地笑了,手指温柔地抚摩着细长的花瓣,“我自己来处理就好了,对了,云雀学长可以帮我通知一下那个干部么?我想直接听他说一说。”
7.
坐在窗台上,他望着脚下的尸体,泽田纲吉发现自己竟然只是觉得遗憾。
那人至死眼睛也没有闭上,直直地翻着白眼珠面向天花板。真是可怜。但说到底这还要怪他自己不好,若是不那么好奇去看棺木里的究竟,恐怕也不会死得这样早。
好奇心会杀死猫的。
不过,自己也算是让他很痛快地死掉了,一枪正中眉心,都来不及如何挣扎和痛苦,很快就没有知觉了,一个圆圆小小的黑洞汩汩地向外流着还没有冷掉的血,并不是很多,应该也不难处理。
他发了一会呆,习惯性地伸出手抚摩曼佗罗花的花瓣,隐约想着若是几年前的自己,看到这样的场景,大概会混身发抖哭起来,甚至从此有了心理阴影也不一定,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了呢?
这时他就无端地想到六道骸死的时候的样子,身体被打得四分五裂,眼珠也被毁掉了。而他杀掉的那群人则比他更惨烈,血液里还搀和着内脏一起喷到了墙壁和天花板上,那时他就坐在角落里,不能动不能说话,甚至连眼睛也不能闭上。就这样看着满眼的鲜红色然后渐渐冷掉变成暗红,空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
六道骸不愧是六道骸,到最后仍是拉了全部的人替他陪葬,连事后替他报仇都省了工夫。
可是即使是如此惨不忍堵,他却一直记得六道骸到死嘴边都挂着愉快的笑意。
他记得那个人对他说,我这个人从来不要做亏本的事情,既然做了至少要请你好好看着,这辈子都忘不掉,最好你再活得久一点,这样以后都能记着你亏欠着我的份才好。
可虽然这样说,语气仍旧是轻松的,仿佛死亡对他来说,从不是什么痛苦的事,反而带有解脱的快意。
自己痛快了,还要别人记得他,还要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走。
里包恩也好六道骸也好,归根结底,都是些任性自私的人。
8.
六道骸死后没有过多久,库罗姆就找到了他。
“BOSS,我想离开彭格列。”那个娇小漂亮的女孩直视着他。
这么多年了,时间在她的容貌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还是那副楚楚可怜需要别人保护的样子,但泽田纲吉知道,她认定的事情,从来没有改变过。
于是他微微笑了却并不答话,映着窗前红色的曼佗罗花正开得妖冶。
库罗姆显然被那盆花吸引了注意力,“BOSS……那盆花?”
“恩?很漂亮吧,现在正是花期,养料也很足,开得很好呢。”
“……”她呆呆地看了那血红色的花瓣,忡怔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很漂亮,如果能分我一点就好了。”
虽然这么说着,却到底并没有什么要求的意思,纲吉也明白,于是笑了笑。
“你今天能来道别还肯叫我BOSS,我很开心,我还以为库罗姆你会恨我。”
“……本来是的。”
她咬了咬嘴唇,“但是今天见到您,我一点都不恨了。”
泽田纲吉甚至没有问她为什么,因为女孩的眼中充满了怜悯。他并不喜欢那样的表情,于是换了个自以为轻松的话题:
“库罗姆要走的话,大家一定都很舍不得,家族里许多人都暗恋你呢。”
“……是吗?可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库罗姆从来只看着一个人,只追随着那个人的背影,其他人是生是死恐怕都不会在意。即使是泽田纲吉也曾经见过好几次库罗姆毫不在意地把放在他房间门口的玫瑰和礼物丢进垃圾箱的情景,“那些只是麻烦罢了,您难道不是这么认为么?”
如果能象她这样想,完全不在意其他不相干的人,也是一种幸福吧。泽田纲吉这样想着,半苦笑着摇摇头:
“怎么会麻烦,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追求过呢。”
“诶?可是大家不是都很喜欢BOSS您吗?”
“喜欢我?”
他有些吃惊又觉得迷惑。他想起那个说要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自己的人。果然如此,从那以后仿佛每时每刻都隐隐有血腥味在空气中漂浮,那人站在血泊中微笑,让他夜夜辗转反侧。他又想起他的老师对他说,你唯一的好处就是太不任性了。果然他勤勤恳恳为彭格列家族做事,毫不任性。
大家都得尝所愿,可他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呢?他想不明白。
“是呀,我觉得大家都很喜欢您呢。”
那是喜欢吗?
泽田纲吉低下头,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说,“我不知道。”
接着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库罗姆忽然走近他,凑上去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BOSS,请您好好保重。”
温热的触感让年轻的彭格列十代忽然想起十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库罗姆,此刻女孩紫水晶般的眼眸也清澈得一如当初。
9.
泽田纲吉知道现在彭格列家族的人都是怎样看待他的。当然,同他一向比较亲近的守护者们当然会讲的比较婉转。
“十代目……我觉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岚守狱寺隼人有次回本部汇报工作的时候,迟疑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这样说。
“哪里不一样了,狱寺君?”
“我也说不上来啦……”
岚守有点不知所措地抓抓头发,“啊当然,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如既往地追随您的!”
他那样又坚定又忧心的神态,让泽田纲吉觉得有点好笑。
只是抛开这些闲话不说,工作还是要好好做的。
彭格列家族的雾之守护者不在了,但他之前负责的工作总要有人继续做下去的。大家都忙着,于是这个工作在找到新人选之前,就先由一直在本部的彭格列十代来顶替。
这个要求也是泽田纲吉自己提出的,在属下来找他商议雾守的工作该由谁来接替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做,他便顺理成章地提出自己暂代了。
当时家族里的人大多是存疑的。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们的首领近年来虽然成长了很多,但本性里毕竟是个温和善良得有些软弱的人,而惩罚家族的背叛者和审讯拷问内奸这种工作,对他来说未免太残酷了些。
——但这些疑问只是几个月前而已。到现在为止,怕是再没有人提出什么疑义了。
从前六道骸往往是直接用幻觉控制对方让对方讲出真话,简单便利,省时省力。如今泽田纲吉没有这个本事,却同样做的很好。
不能看到人心,那便只好换些方法强迫他们说出来。
地下室里有着腐朽污秽的味道,晕眩而令人作呕。
泽田纲吉坐在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面前,他还记得几天前,这人还是精明强干忠心耿耿的样子在自己身边做事,谁知一切只是假象。
他微微皱眉毛,“真可怜呢。”
那人恨恨地向他啐了一口,“谁要你假好心,我绝不会背叛我们家族的,早知如此我就该早动手除掉你。”
泽田纲吉不由得想笑,这种场景和对话,在他接手这个任务之后已经成百上千次上演,每个人开始都义正词严,而到最后却只有颤抖着说只要放过我什么都肯说。
同样的情景不断重复上演,对方说完上句几乎都可以对得上下句,着实无趣。难怪从前六道骸总是溜去他办公室偷懒。
既然言语不合,多说无益,那也只好用行动说服了。
他叹了口气,慢慢站起来,面容平静而略带无奈。但那人已经吃过他不少苦头,见他这样惊惧得不自觉地向后缩瑟,浑身颤抖,“你、你想干什么?”
——自己居然能有让人怕得浑身发抖的一天。他微微苦笑,又有些迷惑。
我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那人见他神色漠然,更加失控地叫喊:“泽田纲吉,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周围一片静默,显得那人声音越发凄厉。
下地狱?
——我这个人,若是有天不能活在这个世上了,必定是要待在十八层地狱里的。
他仿佛依稀觉得耳边有个人说着这样的话,然后莫名地豁然开朗。
“说的也是,我们黑手党,难道还指望死后上天党么?”
他忽然笑得愉快灿烂,开心极了,连那人都看得愣住,“为了感谢你,我决定再给你打一针自白剂好了。”
10.
云雀恭弥再次来到本部去见彭格列十代时,隐约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虽然才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却早已今非昔比,名震江湖。出名的铁血手腕,不肯服从的家族就会立刻剿灭,即使是在弱肉强食的黑手党世界里,也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而此刻,那人只是站在窗前看护着他心爱的红色曼佗罗花,神态温柔,隐约还有几分是那个有点软弱的国中生少年的样子。
“听说你最近几个月,做了许多好事。”
虽然这样说着,云雀倒并没有什么质问的意思,反而有些刮目相看了。毕竟家族如何,那些不相干的人怎样,他终究是不关心的。
那人听了却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云雀学长,你觉得……现在的我,死后会下地狱吗?”
“……哼,黑手党还指望死后上天堂吗?”
“真的?”
听了他的话,泽田纲吉直直地盯着他,神情仿佛一个期待圣诞礼物的小孩子。
“会下十八层地狱吗?”
云雀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回答。静默中,他望向窗台上的红色曼佗罗花,仍旧是满眼的血红色,仿佛在争取最后的时间,艳丽地开放。
花期眼看着快要过去了。
补充说明:
以此文提前祝大家圣诞快乐(殴打)
这文其实到这里还没有完,但只是关于纲吉的故事大概算完了,后面还有篇没写完的《终局》,是山云的,但也大概交代了一下结局,并且从云雀的角度来看这个事。
如果觉得山云不雷的同志有兴趣可以去看下,如果觉得雷就别看了(殴打)
另外还有自觉得没交代清楚的——那个曼佗罗花是啥,是纲吉拿了六道骸的骨灰埋在了花盆里,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