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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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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景墨十二岁之前,至少还是父母双全。
他从小生活在深山老林里,偶尔也能去到镇上玩。
每次来到街上,小严景墨这也好奇那也好奇,但手却紧紧拉着娘亲,既不乱跑,也不乱叫。
因为娘亲跟他说,只要他乖乖的,下次就还有出来的机会。
他爹倒是去给他买了不少吃的,严景墨认得,青色的软软的糕点叫青团、红色的硬的串成一串的叫糖葫芦、黄色的圆圆的叫饼……
娘亲有些责怪父亲,“买那么多他吃得完吗?”
他爹,“我又不是买给他吃,都是给你的。”
严景墨,“……”
好哦,七岁的严景墨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他真的是他爹娘亲生的吗?
后来这个问题他很明确的得到了答案。
他爹娘武功很高确实不假,甚至自创了功法“夺天”。
而他从小每天必做的事就是泡澡,然后接受他爹娘的真气内力,每天痛不欲生。
又一次昏过去后,严景墨在浴桶里醒来,听见爹娘在外间说,“他的经脉已经比寻常人宽了两三倍,可以练这个功法了。但愿他能达到第二层。”
“今天是不是又哭了?”
“希望他能明白我的苦心,要不是亲儿子,我才不这么费劲。”女人嘟囔道。
“他以后会明白的……”
其实,严景墨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练这种功法。
严景墨十二岁时,终于练成了“夺天”的第二层。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终于有一具不再年轻,而是衰老的,皱纹爬满他身上每一处,皱巴巴的,不像一个人,更像一张皮。
这种感觉更好,他浑身下上都充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活力,于是他克制不住的想吸干更多的人。
爹娘找到他的时候,他不知道用了多少次‘夺天’,只是越来越熟练……身体也越来越充盈……他感到自己有一种由内而外的,容光焕发的感觉……
他高兴的给他们展示自己的成果,但是他们却只是跟他说,“去找你叔伯,跟着他,学习易容术。”
严景墨一向听话,点点头就去了。
再然后,就听见他爹娘被称为“双煞”,一瞬间吸干了几十个高手,十分可怖。
正道围剿他们,他爹娘就将他们的内力吸干,爆体而亡。
严景墨和叔叔赶过去时,满地的尸体碎块,他分不清哪些是他爹娘,哪些是所谓的正道。他找了很久很久,才把爹娘的尸块拼凑齐,带回家埋了。
他跪在爹娘的墓碑前,叔叔要他记得这一日,是他爹娘的祭日。要他潜入正道,为爹娘报仇。
从此他和叔叔拜别,往后岁月,再未见过。
因为寻爹娘的尸骨时也杀了些寻尸的正道,严景墨因此暴露,被追杀,他缩骨易容成七岁孩童,拜入了一个正派。
严景墨入了正道才知道,他们已经把他传成茹毛饮血的魔头了。
他嘲讽地笑了笑,难道你们正道就很好吗?
他辗转了很多门派,发现这些人个个都虚伪至极。
明明同样渴望他的功法,却要说成为武林除害。
教给弟子看似正义的道理,做出不义的事,找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算是心地良善之辈,也被所谓的同门情义、正道道义绑架得面目全非。
为了一己之力出卖妻子儿女,温和的表面下是丑陋无比的贪婪。
于是,他杀的人比练就“夺天”时还要多。
明明是帮他们解脱,那些人却对他大喊,“你杀了我师父!”
“你杀了我夫君!”
“你杀了我爹爹!”
严景墨觉得,他已经杀够了正道之人,他们就像野草,新一代又会成长起来,于是他去了所谓的魔教。
魔教的确比正道爽快多了,无论杀多少人,都没有人会跳出来指责你,你比他强,他们就只有沉默,永远的沉默……
当你比他弱……那么沉默的人,就变成了你。
严景墨感觉他的生活就是不停的易容、改换身份、暴露、被追杀……往复循环……他不知道他已经这样活了多久……
久到,当他有一天突然意识到,几乎再也没有听人提起过“双煞”夫妇,和他们的魔头儿子。
于是这一天,他回到了曾经的家,发现连家都被繁复的草木彻底覆盖了痕迹。
这么多年,他竟也从未回来祭拜过他的爹娘。
严景墨花了些时间清理出爹娘的墓,又重建了房子。
他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遇见了一个人。
那是个少年。他已经重伤得快要死掉,满脸血泪,怀里抱着一只手,那是一个女子的手。
少年说,“请救我一命……”
严景墨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是、咳、七星教教主……只要你救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严景墨只是问,“你怀里的,是谁?”
少年愣了一下,突然泪如雨下,只是他流出来的全是血水,他说,“她是我心爱的女子……”
“你为何不跟她一起死?”严景墨道,“至少你不会这么痛苦。我爹娘便是如此。”
“不,不,不,”少年的神色痛苦而癫狂,“我要给她报仇……而且……”少年一抹袖子,擦去脸上血泪,“我答应了她,要连她那一份好好活着……”
严景墨答应了少年的要求,救了他一命。
但是他并没有要求少年的报答。
他们互通了姓名,发现,他们俩人竟然都叫“严景墨”,同名同姓倒也不是没有,但他们连字都是相同的。
确实是缘分。
可能就因为这样,多少有些惺惺相惜吧,少年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这个严景墨死气沉沉,便说,“若是觉得无聊,或许你可以尝试着去爱一个人。”
爱这个词,严景墨也听得太多、看得太多。他不是不懂,也不是不知道什么是爱。
他只是说,“去爱一个人……然后像你一样吗?”
少年摇摇头,“你如果强大,就什么都不怕。”
严景墨沉默了会儿,说,“我什么都没有……”
少年道,“你可以替任我,成为七星教主,直到你不想再做为止。这期间,做你任何想做的事吧。”
严景墨同意了。
此后又过去十年。
严景墨易容成的少年已经慢慢长成了青年,他发现,“情”这个东西,比所谓的“道义”更有趣。
但凡陷进去的人,都不复原来的面孔。
而那些仅仅只是被他救了一命的人,都迫不及待的舍求他再多看他们一眼。
他风流的名声不知从什么时候传得很广。
严景墨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活了这么多年,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的人。
无趣、都很无趣。千篇一律。
直到……那一天。
易容成一个人的模样太久,严景墨都不可免俗的关注起自己的面具。
听说延火教有可以维持面具的草药,严景墨闯了一回,仅这一回,便身受重伤,还被发现了“夺天”。
离开延火教后,他发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
他刚刚已经吸干了不少人,已经足够恢复,于是心想,这个,到底要不要放过呢……
而那人听到了一些声音,转过头来,苍白姣好的面容上,是一阵茫然。
严景墨在他面前停下,只见这人盯着他的脸,看着他一身血腥,也不觉得奇怪害怕,还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现在的古装COS都这么带感这么帅的了吗?”
但脸上明显松了口气,朝他露出一个笑来,“请问这位帅哥,这是哪里呀?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到了这个地方,你能不能带我出去?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该怎么形容这个笑呢?
很纯粹。
但是当你望进那双眼里,却是一片孤寂。
原来是跟我一样孤独的人。
严景墨想,他跟我一样,需要爱,那么我给他爱,他就会给我爱。
于是严景墨也露出一个笑来,说,“好啊,我带你走。”
他直接掳了这人,提起轻功远去。
这人好像才知道害怕,在他怀里“啊啊啊啊——”了很久,面露惊恐,严景墨看了看,嗯,比刚才生动活泼多了。
他把他带进自己闭关的地方,丢进温池里,看见他浑身湿漉漉的,在水里扑腾,突然,身上涌起来一股难言的渴望——他渴望极了,浑身都在渴望着这个人——
于是他来到池边,挑起这人的一缕发丝,说,“我们来疗伤吧……”
……
……
他终于,可以爱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