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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廿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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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阳带着兄弟们进了候车室,在一家小店旁找了块空地坐下。兄弟们见状,也紧挨着他坐下来。
这时候的车站还不像后世那么干净整洁,不少人都是将装行李的帆布包随意往地上丢,权当是垫地的玩意儿,人坐在上面,或侧着睡觉,或脱鞋抠脚丫子,整个候车室人声鼎沸,气味难闻。
一个机灵的兄弟自觉贡献了自己的包,又跑去买了几瓶水,回来分给大家,讨好地问荆阳:“老大,我们到了广州,干什么啊?”
“能干什么干什么呗。”
如今时代不同,人们对于南下闯荡的热情随着城市的发展日渐消退。
早两年,广州深圳这些东南沿海的一线城市因为中央政策的引导,尚且还是全国狂热的淘金中心,而自去年开始,形势有了大幅逆转。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敲定对西部进行大开发的战略决策,区域范围含盖内蒙古、新疆、云贵川、以及海南广西等十二省,而凤城,有幸站在这条战略线的临界处,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百废待兴,未来可期。
荆阳不懂政治,他只知道他有个常年在东莞工厂打工的邻居在春节前回来了,说再也不想返厂,理由是三班倒的高强度劳作压垮了他的身体,年纪轻轻,一头花白的头发。
如果可以,荆阳也不愿背井离乡,去那么热的地方讨生活。可他身无长处,在凤城都找不到工作,去了那边,估计也只能跟那邻居一样,做一名世界工厂的螺丝钉。
一个兄弟担忧道:“听说那边可乱了,我一个远房亲戚这次回来,腿都瘸了。”
“什么事啊这么夸张?”刚才那个机灵的兄弟八卦心起,眨巴着眼睛问。
“被人砍得呗。听说是发了年终奖,小两万块钱,刚从银行取出来,还没捂热就被人盯上了,追着砍了两条街,派出所都不管。”
“这么恐怖?”机灵兄弟面色苍白,下意识去看荆阳,“老大我们还去吗,把命搭进去不值当啊……”
荆阳正烦躁,一把丢了矿泉水瓶,站起来骂道:“爱去不去!他妈的以为留在凤城就好了?被丁旻抓住,还不是一样下场!”
“老大……”
荆阳叹气道:“记住,咱们这次是逃命的,也别急着想什么挣钱不挣钱的。总之,一切等上了火车再从长计议。”
“对,上了火车就安全了。”另一个兄弟附和道,“丁旻再能耐,打架斗殴这事儿闹到派出所,今天肯定出不来。反正,等他出来,我们早就到广州了,鞭长莫及,看他能拿咱们怎么样!”
“嗯,说的也是。”兄弟们都被鼓舞了,刚才的话题就此带过。那个机灵兄弟拿出一副扑克招呼大家,“来来来,离发车还有几个小时,斗会儿地主。”
兄弟们都凑拢过来,兴致盎然地玩了起来。
几个小时很快过去,眼看着前一班车开走,车站广播通知去广州的旅客排队检票。
兄弟们意犹未尽地收起扑克,背上各自的行李,挤在人群里往检票口走去。
“终于要上车了,总算摆脱丁旻了。”那个机灵兄弟是个乐天派,喊得比谁都大声。
荆阳推了他一把,冷着脸道:“废什么话,赶紧走,以后不许再提丁旻两个字!”
“哦,为什么?”
忽然,身后一记森冷的声音,激得荆阳浑身一颤。
几个兄弟也都听见了这声,齐齐回头,只见花猫带着其他十几个兄弟都到了,不由一喜,打趣道:“这是来送行还是跟咱们一起走啊?”
那个机灵兄弟甚至忍不住挽起花猫的手,喜滋滋道:“走走走,别废话,车票都买好了,大家一起上车!”
花猫板着脸,没动,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荆阳喉咙一哽,叫了声:“花猫……”就见兄弟们身后缓缓走出一人。
正是丁旻。
荆阳的眼睛瞬间瞪大:“你不是……”
丁旻双手插在裤兜里,歪嘴嘻嘻笑道:“不是什么?在派出所吗?呵呵,王所长谁啊,我爸拜把子的兄弟,他还敢伤我一根毫毛?”
荆阳的脸沉下来,下意识护着兄弟们后退。花猫那边的人很快围拢上来,断了他们的后路。
丁旻吊儿郎当地道:“想跑啊?老子没点头,你跑你妈呢!”
检票口开闸,排队的旅客开始向入口流动,挤过荆阳他们身边,热热闹闹的,有说有笑,全然不觉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何不妥,只当丁旻他们也是来送行的。
随着周围的人流骤减,荆阳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轻轻推了身后兄弟一把:“你们先走,车上等我。”
“老大!”那个机灵兄弟不干,拽着他的胳膊。
丁旻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忽然沉下脸:“走?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他手一挥,包围圈迅速收小,将他们团团困住。
一个兄弟难以置信地望着花猫:“花猫,你居然帮丁旻?”
花猫面有难色,赌气似地大声道:“是,我帮丁旻!你待怎样?”
“我能把你怎么样?只怨我看错了你,刚才还在担心你得罪了丁旻,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呵,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丁旻阴阳怪气地道,“他们识时务,知道跟谁才有前途,不像你们,丧家之犬!”
“你!”那兄弟气得牙齿咯咯响,尤自不甘心,恨恨问道,“花猫,老大待你哪点不好,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是老大不仁在先!”花猫心中有气,嘶吼一声,眼眶都红了,“他收了姓唐的好处,不顾兄弟们死活,早上拉我们去打架也不说清楚!要是早知道会惊动派出所,哥儿几个宁愿窝在被窝里也不趟这浑水!”
“你当着老大的面,胡说什么!”
“本来就是!要是没收好处,你们车票哪来的?老大,你别怪兄弟不讲情义,那天在防空洞我就看出来了,你怕姓唐的怕得要死,刀架在脖子上你就怂,你根本不配当老大!”
一番话说得怨毒又绝望,听得荆阳哑口无言。倒是荆阳身后一个兄弟忿忿不平,:“屁!你们又有多好,这次肯跟丁旻干,收了不少钱吧?”
丁旻脸上的伤擦了药,笑起来简直狰狞:“有钱不干是傻子。别废话,动手!”
此时排队上车的旅客已经进了闸口,周围空了出来,丁旻大手一挥,花猫带着人便冲了上去。
荆阳他们人少,又没有武器,只能拎起背包反抗,可惜背包太重,拎在手里颇为吃力,不消几下,就都落了下风。
花猫一脚把荆阳踹倒,丁旻一只手按着荆阳的肩,另一只手戴着事先准备的拳击手套,像揍沙袋似地,毫不留情地殴打荆阳:“你早上不是很得意吗,还喊着要替我出头,来啊,爷爷就让你出这个头,你倒是还手啊!”
荆阳连喘气的力都没有,五脏六腑都在叫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周围旅客见此架势,吓得尖叫乱蹿,一时间各种声音充斥着荆阳的耳膜,他神志恍惚,几乎失去意识。
“出、出人命了!”一个老太太瞧着荆阳的状态不对,抱着帆布行李放声嘶喊,脸上立刻挨了一巴掌,花猫怒道:“臭八婆,没你事,滚远点!”
老太太吓得一屁股坐地上,被她儿子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人群越发混乱,不明究理的旅客一个推一个,拼命往门口挤,也有一些看热闹的,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面钻。汹涌的人流好似漩涡,在丁旻和荆阳身侧呼啸奔腾。
嘈杂的声音令丁旻更加兴奋,他紧紧咬着下唇,眼珠子鼓得像要凸出来,眼里迸射出惊人的光彩,这种掌控人命的感觉,真是他妈的太爽了!
荆阳像一团破布,在丁旻手中奄奄一息,他的眼睛很快辨不清事物,只是凭着本能睁大了。
忽然,一道人影闪过。荆阳不知道是自己眼花还是确实看见了,那人影飞快地向他跑来,双手在花猫肩膀上一撑,整个儿飞起来,翻身甩翻花猫,几乎是同一时间,脚背踢中丁旻的脑袋。
丁旻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嘴里激怒地大喊:“你他妈……”
一只上臂紧紧地卡住他的喉咙,他呼吸一窒,脸憋得通红。待看见对方后,他的双眼徒然睁大,掠过一抹惊恐。
唐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