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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梦魇 ...

  •   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间,闩上门,关了窗,抖出归朗的信,华馨屏气凝神字字读了起来。

      一行行字看下来,华馨的脸色越发苍白。

      “……娘亲疴疾,应徐徐调治以求痊好。
      白玉街宝芝堂问诊开方虽便宜,焉知药材却不地道,如何放心?不若去杏林堂取药……”
      心下不禁生疑,杭州哪里有什么白玉街?宝芝堂分明是在碧凝街,在杭州也是颇有些口碑信誉。而杭州也没得什么杏林堂……
      这句话,分明有假,归朗到底想提示他什么?

      白玉……白玉为皇……皇家?

      突然,华馨眼前一亮,“焉”字少一点,“焉”……

      脑中灵光一闪,他突然忆起当年归朗十二岁生辰,大师兄墨远送了她一枝金钗作为礼物,寄寓祝她已至金钗之年(即女子十二岁)之意。
      而自己送了归朗一枚白玉印章,后来她便用那印章刻了个“焉”字,完了还在他们面前显摆,说她雕工了得,如此复杂的字也能雕琢的飞扬俊逸……
      瞧她那可爱得意,粉嘟嘟的模样,自己实在是想逗逗她,便调侃道:岑儿刻个“焉”字,莫不是想作公主?

      因为“焉”,亦指一种凤凰……
      凤凰不地道,即有假!
      难不成……难不成禛贝勒让她临摹皇后或公主的画作?!
      难怪他要接归朗入府亲自监察……

      盛夏六月,窗外骄阳如火,可室内的华馨却只觉无边的寒意无法抵挡的在心中渗透开来,竟忍不住打了寒战。

      难怪归朗让他们碧桃—“必逃”。

      “冬至前能返杭为父祝寿……”
      覃先生寿辰分明是在‘霜降’那日……
      去‘杏林堂’取药,‘杏林’……杏林……归朗来京不久,他曾带她去郊外杏林踏春。

      顿时一个激灵,心中洞明:也就是说归朗预备在‘霜降’那日逃离禛贝勒府?暗示自己于那一日在杏林接应她离京?

      越想越心惊,华馨全身僵硬定在原地半晌,一滴滴冷汗自额角不断滑下。

      努力定了定心思,他下意识的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以压下心头的畏惧和内疚。
      他竟然亲送自己的师妹赴此险境!往后,他有何颜面再见师傅?更何况,此事关联甚广,一个不小心,便是飞来横祸,对胡家基业以及商铺所有相关人等,均是灭顶之灾。

      事关重大,眼下最紧要的是不能叫禛贝勒府的人生疑。

      华馨极力平静心中的慌乱,收好归朗的信,藏入怀中,用袖子擦擦脸颊上的湿汗,才推门而出,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一切等对付送走禛贝勒府上的那群人再从长计议。

      禛贝勒府。
      骄阳盛似火,夏荷映日红,夏风掠静湖,帘幕向南翩。

      当小狐狸在被送来的路上时,归朗正懒懒地躺在廊下的竹塌上,竹塌旁放着的铜盆里盛满了冰块,随风带来些许清凉。

      她目光微虚,静静的凝望着迎风摇曳,团粉摇翠的荷花,长长的睫毛一下一下的扇着,在和煦的南风中放任自己的思绪起伏。

      最后那幅画,到底要怎样才能将自己完全融入作画者当时的身心状态中?做到无我有她?……

      心绪烦闷,缓缓翻个身,她的视线不经意落在了对面高高的红墙上,不由抿了唇,抬高眼眸,遥望碧空万里,行云闲游。

      四壁红墙如井,而此刻的她,却被困在深深的井底,只能仰望苍穹高远……

      想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正和师兄弟们一同跟着方师傅南下湘楚之地,赏名山大川,访古迹名胜,评石碑壁画。大家把酒对月,挥毫泼墨,比画赛字,好不畅快……

      不由轻轻叹口气,真的好想逃离这里,长这般大,还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渴望自由。
      不要,一辈子也不要被关在这红墙碧瓦,深深庭院中!

      即便自由的同义词是寂寞,即便从此以后再无人分享她的……

      摇摇头晃去脑海中那个呼之欲出的字眼,她坚定的对自己说“绝对不能被束缚。”

      歪在凉塌上久了,夏日午后的暖风徐徐,越发熏人犯困,诱人浅眠。

      半梦半醒中,她感到指尖有风在缓缓流逝,恍惚间又梦见了那年她与亚东的泰山之旅。景象由阳光明媚,欣欣向荣转变成了大雪纷飞,树枝折断,噼啪作响。

      天寒地冻,积雪尺厚,她努力而艰难的跟在亚东身后,用力的喘气,呼出白色的氤氲,人摇摇晃晃的踩在积雪上,脚下咯吱有声。
      环绕四周的是一片黑暗,唯有白雪银亮,以及眼前电筒发出的微弱光束。
      手指已经冻僵,头皮似乎也冻的发麻,可前方的亚东根本不顾她,连个回望也不给,只是不停往前走。

      她想叫亚东停一停,歇一歇,等一等,她实在走不动了,她甚至想发脾气,说他以前从不这样不顾及她的感受。

      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一样,只能眼见亚东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却怎生也发不了声,她越来越着急,又惊又怕。
      漫漫长路,只能进不能退。
      孤立无援。

      没关系,只要跟着他的脚步就好,总能追上的,他不会丢下她。
      她不断的安慰自己,不断的滑倒,又爬起来,咬着下唇,不许自己流泪。
      亚东说过,他喜欢她的坚强。所以,她不能哭。

      冰雪覆盖的道路,黑暗无光的前方。
      牙关打颤,身体发抖,她觉得自己似乎随时会死。

      终于,前面那抹白色的影子缓缓转过身来,稳稳如山立在那等着她。
      她欣喜欲泪,困难的跑过去,扑到他怀中,轻声唤着:“亚东……”

      却听得他轻声一笑:“我不是亚东,我是爱新觉罗胤禛……你认错人了……”
      笑容一僵,还来不及反应,她猛的闷哼一声,后背一阵锥心的刺痛,胸口有破裂声音……
      身体摇摇欲坠,鲜血顺着背后的短剑,染红了白色的羽绒服。

      他冷笑着,低下头,在她唇上柔柔一吻,而后,无情的推开她。
      直直的坠倒在地上。
      眼前,雪漫空绕,鲜血从口中喷出,视线开始越来越模糊……

      当向南抱着小狐狸走到归朗身旁时,见到的就是归朗黛眉凝紧,辗转难安的模样。

      想叫醒她,又不禁有些犹豫。

      低首却见怀中的小狐狸一见到主人,早已按捺不住,四肢并用乱蹬,从她怀中挣出半个身子,奋力的探向归朗,水汪汪的大眼睛撑的圆溜溜的,眼巴巴的瞧着归朗,发出“呜呜呜”的哼声。

      向南被它天真的小样逗乐了,寻思了一下,决计将小狐狸放下,自己静悄悄的离去。

      梦魇中的归朗忽而觉得有什么东西跳上了竹塌,秀气的眉头刚拧的更深,一股温热湿软的气息便喷上了脸颊,唇上似乎被什么轻柔的触了触,心中一惊,猛的睁开眼,下意识的挥手打开,眉宇间满是惶恐:“不要!”

      侧头一看,却是一团茸茸的白毛蹲在身旁,仰起脖子,眨着乌黑的瞳仁,一派可爱烂漫的侧着小脑袋瞧着她,然后,用前爪去挠归朗的手指,似乎在抗议刚才她对它的暴力举动,左前肢上套着的铃铛脚环丁丁作响。

      “小狐!”归朗如见亲人般,杏眸中流溢着掩不住的欣喜宽慰,立即爱怜的将小狐狸抱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它的脊背。

      小狐狸立刻仰起脖子,吧嗒吧嗒的去舔归朗的下巴。

      略微平静下来的归朗极快的被小狐狸左前肢上那闪着光泽的银质铃铛吸引,刹那间已然顿悟。
      一时间,她实在压抑不住心中激荡澎湃着的汹涌情绪,久久以来埋在最心底的委屈、无助、失落、迷惘和眼中的热泪终于一涌而出,一颗一颗滑落,怎生也压不回去了。

      师兄看明白她信里的意思了,他会来救她……他们不会抛下她一人……

      一脸泪迹,如何也抹不尽。
      忽而,归朗却又想起刚才的噩梦,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急跳,脑子霎时清明,原来如此……

      原来临摹最后一幅画困难重重,难以入境是因为自己不相信胤禛,怕爱上他是自掘坟墓,怕被他伤的太深,怕一旦投身进去,就再也难以抽身,只能一味沉沦,直到穷途末路……

      而那位皇后,她当时,一定是全身心的投入,忘我的去爱,毫无顾忌,不留后路,所以最后才……

      无法体会她的心境,自然也不能完美的临仿……

      时间不多了,下一步,她该如何是好?

      而不明所以的小狐狸,被归朗紧紧拢在怀里动弹不动,只能无奈的停止用舌头骚扰主人的行为,改用头不断的蹭归朗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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