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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原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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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完刘家后,这件事情也只能暂且到此为止了,沈念曦回了一趟沈府,如今京中局势愈发微妙起来,太后一党锋芒渐露,沈府仰仗太子殿下,本就与刘家水火难容,而庆妃依附太后,祁渊自然而然也就会受刘家拥护。
她和姐姐是沈府出来的人,即便沈念曦没有得知那些事,身为沈家儿女,也早晚会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本就是河两岸的人,变成如今这局面也不足为奇。
祁渊是靠不住了,她不能坐以待毙,总归还是得靠自己的。
府里的草木还是老样子,透着蓊蔚洇润之气,就是瞧着冷清了许多,好似没什么人的样子。
管家见她疑惑,笑着解释道:“王妃不知道,如今府中使唤不着这么多人了,过完年后少奶奶便打发出去了好些不老实的,还有些家人在外头庄上的也都跟着拨去了,好歹全了他们团聚之情。”
沈念曦点点头,心下了然没有说话。
被引去书房门前管家就退下了,沈念曦在外亲自扣门,“父亲,女儿来了。”
半晌后里头传来声音,“进来吧。”
沈念曦推门而入,陶陶自觉留在屋外起等候,她进屋后又关上了门,屋内暗沉沉的,空气里残留着檀香的香气,四周安静没有声响。
沈恒坐在次间的软榻上,拨弄着香炉里的香灰,头也不抬道:“你上次的事我都知道了,虽说你有王爷庇护,还借此反将一军,做得不错,但刘家那些个素来不安分,上回战马一事他们就从中作梗摆了我一道,想来是不甘心屈于人下很久了,如今他们兄弟几个原形毕露,朝中时局混乱,你也要小心,不光是刘家,更要小心梁王。”
“多谢父亲提醒,只是女儿一直不明白,这些年咱们与刘家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他们却同咱们府上交恶,咄咄逼人连女儿都不放过,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吗?”
沈恒盖好香炉顶,冷声轻笑道:“都是些陈年往事,没什么好说的,沈家和刘家历来就不是一路人,他们靠着太后,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先帝在世时都不中用,如今也不过是哗众取宠而已。”
连他的女儿都能轻轻松松从其身上扒皮拆骨几十万两黄金,刘家一群庸庸碌碌的酒囊饭袋,太后还想靠着他们做什么?
造反吗?
那可就太好了。
“女儿明白了,既然父亲心中有数,那女儿便也放心了。”
听到父亲如此轻蔑自负的话,沈念曦从中剖析出了几处要点,也就是刘家如此厌恶沈家确有隐情,而从前的风平浪静不过是忍辱负重而已,如今一定是有什么契机,让太后一党再也不想虚与委蛇下去了。
“你还不知道吧,梁王现在得太后青眼,为太后办事,与刘家那些人往来也日渐亲密,所以你为难刘家那些日子他总是避着躲着,看似是随你处置,其实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以后你可要小心了,若他存有异心,一定要告诉为父。”
为着避子药的事沈念曦和祁渊闹得有些不愉快,眼下她并没有把避子药的事告诉父亲,末了只听话点头:“知道了。”
从书房退出,沈念曦便去内院准备看望祖母和母亲,先给沈老太太请过安,沈念曦便回了北院。
代嬷嬷在园子里等她,低声回禀:“王妃,如今府中更是艰难了,自从少奶奶管家后这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先前还只是裁撤月钱,借着些名头查账惩治了好几个管事,可惜银子还是不够,如今我们后院里也被缩减了用度,都说外头年成不好,日子难过,眼下这府里啊,只怕也快赶上赶上外头了。”
沈念曦轻笑:“放心吧,以后没事儿了。”
毕竟才入账那么多银子,足以解了沈家的燃眉之急。
柳氏一早等在院门口,母女俩执手亲热交谈了一会儿,沈念曦照旧报喜不报忧,哄着柳氏安心,母女俩吃过午饭,沈念曦便告辞回府。
半道上马车在烟雨楼停下,沈念曦才下车大病初愈的刘芷念便笑着迎上前来,脸上虽笑着但语气还是僵硬了几分,已然没有之前那般亲昵的意味,“姐姐安好,多日不见,今儿倒是巧,姐姐有空出来逛,身子可都好了?”
“嗯。”沈念曦如常望向面前笑盈盈的姑娘,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语气轻快,“你呢?又特地出来找我?”
刘芷念一怔,旋即笑着摇头,“自然不是,我娘喜欢吃姐姐这里的菜,所以叫我出来带些回去,恰巧碰见姐姐罢了。”
才坑了刘家那么一大笔,刘夫人竟然还有胃口吃得下她这里的菜,当真是让人羡慕。
收回平静无波的目光,沈念曦放慢脚步朝马车处走,敷衍点头道:“是了,烟雨楼的厨子手艺极好,自然很合胃口,你去吧,我就先回了。”
祁渊生辰宴那会儿,沈念曦是真的以为刘芷念和京中这些人不一样,没成想是她眼拙,这一点点的侥幸,却差点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许久未见姐姐了,姐姐怎么就要急着回去,姐姐陪我进去再坐坐呗。”刘芷念撒娇似的就要挽住沈念曦胳膊,却被陶陶和蔺晨先一步挡开了。
拒绝意味十分明显。
沈念曦看向刘芷念,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听闻刘姑娘前些日子病了,说是不小心掉到井里,看你现在这活蹦乱跳的样子,应当是无碍了吧?”
“你……”刘芷念神色猛然僵硬下来,差点便要忍不住了。
想起那两天刘芷念就忍不住的犯恶心,她先是被关在一个满是蛇的屋子里,两天一夜!
虽然那些都是无毒的畜生,可真的很恶心很害怕,想起那些东西在身上乱爬的感觉就起鸡皮疙瘩,沈念曦这个毒妇,折磨起人来真是花样百出。
她被反复吓晕后最终是在枯井里清醒过来的,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府里的枯井,枯井里不知道死过多少犯事的下人,便是妾室也填过几个……
她真的快疯了,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就恨不得冲上去撕烂沈念曦虚伪的笑脸。
但她不能,她要忍。
沈念曦见刘芷念快要崩溃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娇柔,“你不知道,我家王爷最近黏人得很,一时不见我便要生气的,今儿我也是抽空出来查账,不好拖延了,我得进去了,刘姑娘也快回家吧。”
待到沈念曦一行人进去了,刘芷念藏在眼底漫天的妒意才渐渐显露出来,唇边天真的笑意不在,良久,她才不屑收回目光,低声轻嗤,“骗子。”
刘芷念将手中食盒随意扔到丫头手里,又看了看周遭人来人往的街道,虽然什么也没有,但心里顿时安定不少。
太后老人家给她拨了暗卫,她就不信这下沈念曦还敢肆意妄为!
等着瞧吧,她一定会把沈念曦拉下来,一定!
沈念曦没再烟雨楼待多久,交待了陶显几件要紧事后便回了府,在月华阁里又过了大半日,沈念曦还待在次间里,歪在榻上手里抱着个同春纹迎枕发呆,忽听到屋外声响,陶陶挑帘进屋解释道:“王爷那边几个嬷嬷进进出出搬运着木头,说是来扎秋千的。”
不提沈念曦都快忘了,她有回朝祁渊撒娇,说是要在院子里扎一个秋千,只是后来事务繁重又不太平,便搁置了。
今儿祁渊不知抽了哪股邪风,倒还有心思派人来讨好。
陶陶留意着屋外的动静,低声道:“姑娘,今日勤娘已经被蔺启送走了,眼下外头虎视眈眈,若姑娘再与王爷置气,只怕就遂了那些人的意了。”
沈念曦何尝不明白,若不是勤娘故意露出端倪,她也难查明。
接二连三的挑衅,不为其他,只为夫妻离心,然后,为别人铺路。
可纵然明白这里头的利弊,她还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她总什么都瞒着祁渊,祁渊也什么都瞒着她,夫妻不像夫妻,根本没有信任可言。
长久如此,根本不用别人使手段,也逃不过劳燕分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沈念曦直起身,扒拉着四四方方的引枕,心烦叹气,“不管了,随便吧。”
寒烟抱着小黑拿着封信进来,放到沈念曦面前的小方桌上,“姑娘,前些日子雯儿姑娘都没怎么写信来,方才来了这封,姑娘可要瞧瞧?”
沈念曦这会儿没心思,只摆摆手道:“左右她也没什么要紧事,先放着吧,我得空再看。”
陶陶示意寒烟退下,自己则上前轻轻为沈念曦捏肩,看着窗外尽量克制声响的人影,跟着叹气。
秋千不一会儿就扎好了,院内重新恢复平静,寒烟和山荷带着几个丫头围着秋千开心的笑,轮流坐上去,隔着窗纱看去,是一张张天真明媚无忧无虑的笑脸。
日子不咸不淡的又过了几天,祁渊今儿送来一篮当季水果,明儿又送一只翡翠镯子,人虽没来,可东西却是天天都有。
沈念曦统统没有理会,随祁渊开心就是。
所以直到蔺启来月华阁求沈念曦去看看他家犟脾气上来的主子为止,她已经□□日没出过院门了。
“王妃,属下冒昧来求您去瞧一瞧王爷吧,他发着烧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天了,属下实在是没办法了,求王妃去看一看吧。”
仔细听蔺启说完,陶陶打开房门,沈念曦从中走出,一身家常浅粉色襦裙,脸上未着脂粉,黑发随意挽了个歪髻只带了几朵珠花,她睡眼惺忪缓了口气才道:“别说了,走吧。”
祁渊生病,作为王妃的她理应前去照料,若不然等外头流言这把火烧起来,倒霉的永远是她。
“许太医来过了吗?”沈念曦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袖子,边走边问。
蔺启跟在沈念曦身后,点点头后担忧道:“前些日子从城外回来就没休息好,之前只是有些咳嗽,今日咳得更厉害了,人还烧着呢,就是不肯休息,也不让太医瞧,王爷把自己关在书房,这都一整天了,连口水都没喝。”
明净轩书房紧闭,从里头栓上了门,在外面推不开。
还未上前书房内就传出了几声咳嗽,沈念曦上前轻轻扣门,“王爷,妾身新炖了雪梨汤,给您送来了。”
话音刚落内室便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酒杯碟子等物器碰撞的声音。
沈念曦装作听不见,低头看了看身上新做的浅粉色海棠衣裳,鞋尖上镶着一颗指尖大小的珍珠,小巧可爱。
打扮随意却又娇嫩明媚,眼下正是祁渊最喜欢的样子,既然台阶已经搭好了,沈念曦没有理由不下。
宫里人觉得她心高气傲,厌恶欺骗更不能吃一点亏,这些日子所有的试探挑衅,都是想让她和祁渊离心,夫妻反目,再让有心人取而代之,即是如此,那就更不能够如她们的意。
当初所立誓言未敢忘怀,她绝不能走上娘亲的老路,忍气吞声的在这梁王府内院过日子,然后无声无息的被了结。
所以,她会原谅。
因为祁渊也是无辜的,她不该太计较了。
思虑间房门被急急打开,祁渊匆忙开门,看到门口清丽素雅的美人,又想到自己满身酒气,心虚退了一步,愧疚道:“你怎么来了?”
屋子里除了浓浓的文墨香,还残留着酒气,沈念曦神色自然抬脚进屋,“怎么,王爷屋里藏人了,妾身不能来吗?”
祁渊忍着不适轻咳了几声,“没有,咳……咳……”
沈念曦走到次间四处一瞧,扭头便发现了藏在柱子后用帐帷遮起来的酒坛,恰又听到他忍不住咳嗽,故作生气把人拉到跟前训:“生病了还喝酒,你存心让我不得安生是不是?”
祁渊抬起袖子闻了闻,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支吾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都烫成这样了,还说没事!”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滚烫似炭,又闻着他为了遮盖酒气而点了厚重的香,更是上火,扯着他便往外走,“点这么浓的香,也不嫌闷。”
回到明净轩正房,陶陶才跟着进屋,将手中的食盒提进来放到榻上的小方桌上,垂眼低声说:“许太医已经来了。”
“请进来。”沈念曦看着某人烧得泛红的眼眶,无奈叹气。
许太医顺利诊脉拟好方子,只是寻常高热,静养几天就会好。
屋里忙碌了一会儿重新恢复宁静后祁渊已经乖乖倚着枕头坐到床上去了。
沈念曦端出一直温着的雪梨汤递给他,“自己喝。”
“你不生我的气了?”祁渊努力眨眨发烫的眼珠这才看清碗,接过捧在手里慢慢喝了一口。
“气,怎么不气。”沈念曦故作生气瞪了他一眼,扭头坐在床边,眼泪便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可我也知道你的为难,你能这么护着我,我也不能太贪心。”
既要又要的感情,应该是忌讳吧,若不然父亲母亲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她不能要求太多。
头脑热得发蒙,祁渊歪头看她,伸手想给她擦泪又不敢碰,愧疚道:“都是我不好,勤娘照料我多年,此事她是为着我才不得不做,我……我……”
沈念曦拿出手帕自己擦了眼泪,回头接过他手里的空碗放下,“这又不是你的本意,我还怪你什么呢。”
祁渊握着她的手,不确信的问:“你真的不生气了?”
“这些日子你往我院子里送来那么多东西,都是我喜欢的,偏自己不敢来,生着病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喝闷酒,浑然不顾自己的身体,这哪是我气你,分明是你气我,若今儿我不来,你要硬撑到什么时候?”沈念曦抱怨似的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祁渊抚着她嫩滑的脸温柔道:“哪就这么严重了,不过是着了点凉而已。”
“如今虽是春日里了,可早晚天还是凉,你这身子又不是铁打的,生病了自然是要看病吃药好好休养才是,什么时候学着讳疾忌医的毛病起来了。”沈念曦见他眼眶通红,又急出一头的汗,拿帕子仔细为他擦了,心疼又道:“他们说你这几日都在书房,熬着成宿成宿不睡觉,你让我怎么安心。”
“这么点小事就让你心软了,你让我如何过意得去,能娶得你,是我毕生之幸。”祁渊按住她的手,郑重放到唇边吻了吻。
高烧烧得连嘴唇都是烫的,难为他还撑着精神和自己说话,沈念曦抽回手扶着他躺下,有些脸热道:“好好的说这些肉麻的话做什么,真是烧糊涂了,快躺下睡会儿吧,我出去瞧瞧你的药熬得怎么样了。”
祁渊累病了,沈念曦做主替他递折子告假,皇上还遣人送了好些东西来看望。
他常年习武,身子强健,静养了两天,喝下几副药后烧退了身体便也好了大半,除了还有些咳嗽别的倒也没什么事了。
沈念曦那日安顿好祁渊后就回了月华阁,每日不过去明净轩陪他吃药用膳,再闲话一会儿,并未多待。
等他好些了,沈念曦也懒得再过去,每日处理府中事务也累得慌,闲了就在屋里往靶子上扎几针,练累了就躲在房里睡觉。
这日阳光正好,鸟鸣轻快,沈念曦歪在榻上午睡,忽而脸颊脖子犯痒痒,伸手挠了还是痒,不满睁眼,只见祁渊不知何时来了,正拿着她雕刻的那枚白玉梅花穗子逗猫似的挠她玩儿呢。
沈念曦眯着眼伸手打他,软这嗓子哼了一声:“别闹。”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书房了。”祁渊见她无事,便也起身准备离开。
一只软软的手却在这时拉住了他的袖子,祁渊后退一步,回头看向榻上的人,迷糊慵懒的眼中透出可怜不舍,水汪汪得似乎一眨眼就要落下泪珠儿来,贝齿轻咬着嫣红的唇瓣,唇角微微向下撇着,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怎么才来就要走……”沈念曦微微起身拉着他,因动作快了些肩上的纱衣便滑到了手肘,露出雪白的肩膀。
祁渊匆匆看了一眼就撇开头,脚下却是迈不出步子,捂嘴别扭咳了一声:“你、你继续睡吧。”
沈念曦根本没用力气就把人拉回榻前坐下,手指似藤蔓慢慢缠绕上他的早已握成拳头的手,又从后抱住了他,环住腰委屈道:“哪有你这样的,把人闹醒了又要走,都不陪陪我……”
“我、我、不走、不走了……”祁渊紧张呼了口气,感受着她柔软的身躯,熟悉却又迷人的甜香,脑子里的大钟连撞了好几下,声音轰鸣荡漾开,耳鸣眩晕,如波浪铺天盖地而来,把他卷入漩涡。
沈念曦,她就是个妖精。
空中飞过一群鸽子,发出缠绵悠长的叫声,飞过雕栏画栋的王府,飞过巍峨壮阔的宫城。
寿康宫内,庆妃低头喝了一口茶,闷闷不乐看向座上云淡风轻拨弄着佛珠的女人,眼角鱼尾一般的皱纹,两颊松弛的皮肤,岁月的痕迹反倒给她增添了不少威仪,瞧着更严肃了。
“太后,那小贱人又缠上渊儿了,这、这又该如何?”
庆妃放下茶盏,鼓着勇气试探着开口。
太后刘氏却满不在意,淡淡笑了,“她心气高有脾气不假,但也是个有手段的,不容小觑,哀家都跟你说了稍安勿躁,和好了又怎么样?你怎知他们之间就真的全无嫌隙?你又怎知她是真的全然不在意了?”
庆妃思虑片刻后满意笑道:“太后明智,嫔妾明白了。”
“这姐妹俩从前藏得深,冷不丁钻出来,可不是要吓人一跳,两个女儿都这么能屈能伸,可见柳氏教导得不错,柳氏,唔,倒是许久未见她了。”
“那接下来……”此计不成,必然还需要再添一把火,庆妃遂出声询问。
“不急,刘家的棋还没动,让他们自个儿去斗吧。”
次日清晨,月华阁内,陶陶带着几个丫头端着洗漱之物静默候在廊下,时隔多日王爷终于留宿,正房里闹了大半宿要了四五回水才安静下来。
以至于昨儿跟着在外守了大半夜陶陶此刻有些精神不济,止不住的打哈欠。
屋内风光旖旎,地上交缠着粉色和玄青色衣袍,床榻上柔软的被褥中伸出一截莹白的手臂,轻轻的拍着男人长了胡茬的下巴,男人闭着眼无动于衷,柔软的手掌又移到脸颊处,男人还是一动不动。
沈念曦从他肩窝里仰起头,迷糊道:“时辰到了,该起了,阿渊,醒醒。”
祁渊终于有了反应,捏住她手往被子里带,翻身把人压在身下亲了亲,闭着眼带着鼻音道:“起,这就起。”
祁渊穿戴好去上朝,沈念曦仍躺在床上,等到屋里安静下来,陶陶才在帐子外轻声道:“姑娘,可要起身了?”
“陶陶,让明芮重新配副安神药吧,不喝还是睡不安稳呢。”沈念曦身上软得没有力气,连声音也轻飘飘的。
陶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听话退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陶陶带来了崔韬的密信,这让沈念曦愁云密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剥去蜜蜡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崔韬说刘家金矿的位置,找着了。
沈念曦将信点燃烧了,整理着衣裙的褶皱平静道:“把消息传回去吧,让陈嬷嬷去。”
陈嬷嬷很是识趣,最近这段时间无事都不在她眼前乱晃,嘴也闭得死紧,不该说的一句话都没说,投桃报李,沈念曦自然也不会让她太难过。
父亲和沈佑兴,应该都会很喜欢她送的这个礼物的。
傍晚祁渊回府,月华阁四下静谧,唯有小厨房炊烟袅袅。
正屋里不见沈念曦身影,一问才知道她正在灶火台上忙着呢。
小厨房设在正屋旁的耳房内,还未进屋就能闻见菜蔬香气,祁渊抬脚进屋,见长桌上已做好了几个菜,都用盒子罩着保温,沈念曦身着豆绿色对襟锦衣,头发用头巾包着,绑着襻膊束袖,一副厨娘打扮,干练利落的掌着铁勺在炒菜。
屋里伺候的厨娘嬷嬷见王爷来了,纷纷垂首请安,沈念曦抬眼看他,粲然一笑:“王爷快出去吧,这儿油烟怪重的,我弄好这个,咱们就可以吃饭了。”
如此家常平淡的话沈念曦之前从未说过,她并不怎么下厨,祁渊也从未见过她在厨房忙碌的样子,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小仙女了,反倒多了几分烟火气,觉着离他更近了些。
印象之中沈念曦没有什么是不会的,她阿娘用心教导的很好,她自个儿用心学的也罢,喜欢的不喜欢的,只要教了,就没有沈念曦学不好的。
祁渊没有出去,反倒是走到她身边,拨着喷出的香气闻了闻,笑着夸奖:“曦儿厨艺愈发精湛了。”
沈念曦熟练将锅里的青菜盛出装盘,交给厨娘,然后冲他得意扬眉,“那是自然了。”说罢推着他往外走,“好了好了,这里烟熏火燎的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快出吧。”
沈念曦回屋后洗完脸擦了些玫瑰精油,又换了身衣裳才走出去,冲着坐在榻上的祁渊转了一圈,裙摆飘逸柔软画出一个圈,她理着裙子扭了扭腰,“好看吗?”
祁渊和煦笑着,搂过她的腰把人带到面前坐在腿上,轻轻抚摸,“好看,我的曦儿穿什么都好看。”
沈念曦怕痒,被他刻意抚摸便化成一滩水软在他怀里,靠在他肩上低声哀求,“外头菜都摆好了,都是我亲手做的~”
“你可真是……”这些日子沈念曦就像个妖精,愈发柔情妖媚,只要缠上便让人挪不开眼,祁渊捏起她的下巴,无奈叹气,低头啄了她一口后才放手。
沈念曦乖巧扶着他坐到饭桌前,给他添饭,给他舀汤,给他夹菜,祁渊如常吃下,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话。
春日里芳草萋萋,四下都是草木清香,用过饭后两人去散步消食,回来一起坐在塌上喝茶,再到晚间洗漱要歇息了,祁渊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殷勤这么久,沈念曦终于沉不住气问他,“你怎么都不问我今日的事呢?”
祁渊忍了一下午,终于等机会正准备推倒她,忽听她说话,疑惑抬头,“问什么?”
“就、就刘家私采金矿的事啊,我把消息递到沈家去了,你不管吗?”沈念曦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底气却略显不足。
“你已先斩后奏,我还能管什么?”祁渊凑过去看她,捏着她耳坠搓弄,玩味在她耳边吹了口气,低声道:“若不想让我反悔,须得好好劝劝本王才是正理。”
沈念曦脸红了大半,缩着肩旁往床铺里躲,“你真的不管啊,那宫里怎么办?”
“无妨,不必管她,我那儿还有些东西,明日我会让巫旭一并给你,保证刘家从大房到五房以后看见你,都得绕着走。”祁渊说了这老些已然等不及了,欺身上前扯下轻薄的床帘,余下床帐上一簇花草迎风颤动。
末了沈念曦只得无助搂着他的腰哀求,闹了半宿祁渊才肯停,又叫水来抱着她去了净室,轻柔给她擦洗身子,沈念曦累得没力气直接昏睡过去,只能随他摆弄。
截断刘家聚宝盆的事很快便见效了,断了金矿这条路还被人拿住了一个大把柄,不说外头,在圣京的日子立时就艰难起来,这下刘家几房的人都坐不住了,可奈何碰到的是沈恒这个硬骨头,他们从前斗不过,如今还是斗不过。
沈念曦指尖拈着一颗话梅含到嘴里,倚在榻上看下方寒烟拿着羽毛逗小黑玩耍。
陶陶端着几碟糕点进屋,边放碟子边道:“姑娘,刘家那儿来人说,刘夫人想请姑娘去刘府坐坐呢。”
“不去。”沈念曦揉着小黑柔软的肚皮,心都快要融化了,心思一转,她又轻笑道:“罢了,还是去吧。”
不去,怎么接招呢?
次日,梁王府的马车慢腾腾行来,刘府门口早就有人候着了,远远一见梁王府车架,立即招手派人进去通报。
车帘才打起刘四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就迎了上来,沈念曦端坐在车内没动,直到陶陶上前来扶,她才把手递上去。
“恭请王妃安,得知王妃要来,府中设了宴席,请王妃赏脸过去坐坐吧。”刘夫人身边的嬷嬷恭谨行礼后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