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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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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曦抬脚慢慢走在宫墙之下,脑子里无数种可能飘过却都是无端的猜测,宫城之内的事不是她能够随意插手的,如今也唯有等姐姐清醒过来才能再做定论。
不知不觉间走到御花园,沈念曦按着姐姐的足迹一步一步走到观景亭,蜿蜒的山石台阶蜿蜒而上,仰头便能看到亭子的四角,明明没有多远距离,却会发生这样可笑的意外。
陶陶扶着沈念曦的手,目光亦是在这周围四处查看,因着昨儿太子妃才在此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会儿观景台的守卫足足多两倍,还有好些人正在四处仔细勘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没有被发觉。
沈念曦抬脚一步一步走上去,亭上风景的确开阔,可以将御花园南面的这片景色都中收入眼底,地方虽不是很高,可摔下去却也不是闹着玩的,到底是什么人能如此明目张胆在宫中谋害太子妃,想来想去也没有结果,沈念曦只觉得脑袋像是被利剑从中劈成了两半,思绪混乱得四处飘零。
亭子里微风似轻柔得薄纱从脸上拂过,沈念曦垂下眼眸看着姐姐摔下去的地方,脸色阴沉如墨。
陶陶跟随者沈念曦的目光从亭子里往下看,好在太子妃摔下去的地方是草地,若是摔在青石板上,只怕会伤得更严重。
事情已然发生,只有等太子妃醒来便可得知其中内情,眼下便是皇后都无可奈何的事,沈念曦一个宫外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从观景亭下来后沈念曦愈发觉得茫然,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升起将她包围,匆匆忙忙来这一趟,除了确认姐姐安危,其余全无收获,沈念曦的脸色可比来时还要凝重三分。
笔直的宫道被阳光照耀得闪闪发光,连石板间的缝隙都不大看得见了,沈念曦行走在暖阳下,身体却好似浸在冰水之中,冷得人直打颤。
御花园里春色满园,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如此好的景致落在沈念曦眼中都被蒙上了一层黑纱,越是想看清却越是模糊。
丽妃自从告诉她怡妃内情之后便恢复了从前不管不问的处世态度,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这会儿沈念曦和丽妃在御花园遇见,她已收敛好乱七八糟的情绪上前请安,皇宫这么大,若不是刻意等候,十天半月也不会偶遇一次。
丽妃面带关切,上前轻声关怀着询问:“太子妃的事本宫都听说了,你还好吧?”
沈念曦垂首叹息道:“也不知是伤了什么阴鸷,这坏事总是接二连三上门,好在姐姐没事,否则可叫我怎么办呢。”
“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太子已快到而立之年,膝下却无一子半女,这些年皇上皇后一直期盼东宫能有孩子降生,好容易太子妃有了身孕,可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孩子就白白的没了……”丽妃缓缓上前,叹息着握住沈念曦的手,放轻声音严肃道:“这许多事啊,未必是天灾,而是人祸啊。”
沈念曦神色呆滞望着丽妃紧握着她的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抬头落进丽妃如常的神色里,忽然又似被针扎到一般收回手,勉强稳住气息才道:“多谢丽妃娘娘宽慰,我明白了。”
“你今儿急急忙忙进宫来想必也累了,快回去吧,太子妃若是醒了,自然会有人去报信的,放心便是。”
沈念曦攥紧了手心,点头屈膝道:“是,那念曦先告退了。”
丽妃笑着点点头目送沈念曦离开,清风送来阵阵花香,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头终于松动了些,她也终于得以喘息片刻了,不枉费她费心筹谋,经此一遭,沈念曦便是再顾及梁王也绝不会忍受有人伤害她的至亲。
这么多年了,蓁姐姐的冤屈若还是不能洗清,那她就是白白受姐姐的恩惠,便是到了地下,也无颜再去见蓁姐姐。
待到梁王妃走远,丽妃身旁的婢女这才扶着自家主子回宫,她低声道:“娘娘这样做,梁王和梁王妃的情意只怕就完了……”
“怕什么,蓁姐姐拿命生下他,他却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迟迟不愿将真相公之于众,梁王懦弱无能,可他是蓁姐姐唯一的血脉,本宫不能拿他怎么样;原以为沈家那个是个中用的,谁知却也是个任人拿捏的蠢货,为了男人连自己的性命都要丢下不顾了,一忍再忍,一退再退,沈家如今都快倒了她也还是这副魂游天外的蠢样,人人都说她机灵,本宫却觉得她实在是蠢得可怜,他们在一起本就错的,难道为了成全他们的真情,蓁姐姐的冤屈便要永远不见天日了吗?他们凭什么踩在蓁姐姐的尸骨上谈情说爱?他们有什么脸面瞒下这一切?!”丽妃话到末尾偏执的怒气越发浓重,当初她不是没等过,沈念曦明明说过会在合适的时机揭露一切,可过了这么久,沈念曦自从拿到证据后便跟死了一样沉寂下来,不仅不追究,还想和和美美的和祁渊继续过日子,做梦去吧!
既然要装死,她偏要往沈念曦最痛处扎下去,只有她痛了,才能彻底清醒过来。
这么好的一把刀交到沈念曦手里,可不是放着白白生锈的,反正这宫里已经够乱了,她也不在乎再乱一点,无论会造成什么后果,她都在所不惜。
春夜惊雷阵阵,雨水噼啦啪啦洗涤着京中所有的污秽不堪,沈念曦站在窗前静听雨声,夜幕下什么都隐匿在黑暗之中,即便是有光也不能处处照亮。
自从除夕商国刺客行刺之后祁渊便奉了皇上之命和越王、沈佑兴他们一道整顿军务,眼看着朝廷又要对外用兵,军中事务自然是一等一的要事。
祁渊虽不是带兵打仗的将军,但后方军资筹备安排,却不能少了他的谋篇布局,所以这些日子他都忙得跟陀螺似的不停的转,自然是没空和沈念曦花前月下了。
今夜能来月华阁必也是听闻了太子妃的变故,才忙里偷闲来月华阁安慰安慰沈念曦一趟。
沈念曦对于祁渊的到来并没什么惊喜,望着环在腰上的手,感受着后背熟悉的怀抱,半晌才轻声开口:“我今儿去看过姐姐了,太医说她头部的伤势较重,加之流产伤身,人又昏迷不醒,需得静心养护。”
祁渊将人半抱半扶着回到榻上坐下,低低叹息道:“谁也不愿这样的事发生,偏偏事与愿违,如今沈家式微,前朝唯有你哥哥在支撑,自然比不得从前,我一直劝你要向前看,事已至此,我只想希望你能开心,太子妃的事蹊跷,你更不能自己乱了阵脚,耐心等太子妃醒来,自然就会水落石出了。”
沈念曦怔怔望着眼前眉目俊朗的男人,即便与他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却总还是看不透祁渊的所思所想,“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吗?”
祁渊在听到这句话后看着沈念曦便呆愣住了,原本温柔的目光忽地冷了几分,他半晌才勉强笑道:“你怀疑我?”
“如今宫中谁最忌惮沈家,忌惮我们姐妹,你不是很清楚吗?除了她还会有谁呢?你真的全然不知情吗?”沈念曦没再掩饰情绪,盯着祁渊的脸不错过他神色的一丝变化。
祁渊握在沈念曦肩上的手渐渐松开,他神色严肃而又认真和沈念曦对视,清明坦荡的开口:“我之前为你多番违抗太后命令,早已失去太后信任,如今我与她们不过是虚与委蛇而已,她们只把我当做幌子罢了,我若有心瞒你,便天打雷劈……”
沈念曦神色微变,抬手捂住他的嘴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转而垂眸叹气轻笑:“是我疑神疑鬼了,对不住。”
祁渊捧着她的脸对上那双满含迷雾的双眸认真道:“就算此事真和她们有关,你我无凭无据,皇后那儿都没能查出什么,仅凭这点猜想是没用的,腐肉只有烂透了才能一齐剜去,我们如今能做的只有等待时机。”
沈念曦被迫和祁渊对视,那双眼睛实在太过坦荡,终于扫平了些许她心中的烦躁,她缓缓点头应道:“放心吧,我不会胡来的。”
祁渊却是没有松手,捧着她的脸重复道:“这件事真的不能妄动,你明白吗?”
沈念曦在他掌心点头,皱着眉头嘟囔道:“我知道了。”
祁渊浅浅松了口气,重新将人揽进怀里抱紧,沉声道:“她抚养我长大,即便这许多事都和她脱不了干系,我却总是狠不下心,我对不起太多人,更对不起你,所以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曦儿,你能明白我的,是不是?”
沈念曦麻木被祁渊抱在怀里没有挣扎,她自然明白祁渊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她继续忍让下去,为他着想,不要使他为难。
可怡妃是他的亲生母亲,当初若不是被人设计,他又怎么会由庆妃抚养长大,如今亲生母亲受诬陷蒙冤而死,桩桩件件皆与庆妃有关,他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沈念曦退让,他们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除了装聋作哑,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明日我还要进宫去看望姐姐,时候不早,先安置了吧。”沈念曦压下心中翻滚的异样,半晌只轻轻抚摸了一下祁渊的背算是同意。
祁渊松开手看着沈念曦异常平静却沉默的样子也没再说话,他自然能够感觉得到沈念曦的敷衍,他也明白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因为这一桩又一桩不停歇的意外变故而渐行渐远,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望着沈念曦离他越来越远。
一夜风雨过去,次日晨起又是个艳阳天,空气里满是泥土草木清香,四处都笼罩在金黄色的阳光里,温暖耀眼。
沈念曦晨起略微收拾了番便又急匆匆进宫去了,深夜漫长,等她再次来到东宫,姐姐却还是没有醒。
紫荆熬得双眼发黑,红肿着眼朝沈念曦回禀:“回王妃,太子妃还是没有醒,汤药都正常喂下去了,太医只说还得再等等,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
“有什么人来过吗?”沈念曦坐在床边,接过紫荆手里的湿帕子仔细小心的为姐姐擦拭脸颊脖颈。
“没有,太子殿下吩咐过,除了太医和贴身伺候的人,闲杂人等都不许来打扰,昨儿太子殿下来守了大半夜,卯时才离开的。”紫荆认真回话。
沈念曦耐心将姐姐擦干净后将帕子交到紫荆手里,又将姐姐鬓边微乱的发丝理顺,轻声道:“你辛苦了,好好照顾太子妃。”
说完话沈念曦便起身准备朝外走去,没再多说什么。
紫荆看着沈念曦难得有些迷茫,望着她的背影出声:“王妃不再陪陪太子妃了吗?”
沈念曦回头望着床上安静躺着的人,脆弱得就像雪人般快要融化,她抬头看着紫荆摇摇头:“我还有事,你照顾好她就好。”
从姐姐寝殿出来,没走几步便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妘良娣,沈念曦面不改色停下脚步,淡淡点头算是见过。
妘良娣恭敬朝沈念曦行礼,面上是浓浓的担忧:“王妃娘娘别担心,太子妃吉人天相,自会逢凶化吉的,妾瞧着王妃脸色不是很好,可千万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