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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破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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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笑着接话:“说起来还是太后筹谋得当,先是除了柳氏,又祸水东引,叫沈家自个儿乱了起来,父子相残,父女反目,一连串事情下来,沈念曦便如提线木偶般昏头涨脑的,指哪打哪,王爷就是知道内情才一力瞒着不让她再追究下去,谁曾想太子妃又遭庆妃毒手,她不依不饶,发狠逼死庆妃,与王爷隔阂更甚,如今回过味来,自然是怕了太后,要偃旗息鼓,灰溜溜的滚出咱们王府去。”
安静的园子里刘芷念主仆俩说话的声音格外清晰明了,惊得花坛后的陶陶似被雷劈般定在原地,脚下再也动不了一步,方才她才从石板路走出便瞧见走在前头的刘芷念主仆俩毫无顾忌在说有关月华阁的事,便放轻脚步躲进了一侧的花坛后,屏住呼吸听着,果然叫她知晓了这天大的阴谋。
短暂的错愕过后陶陶便很快恢复了理智,她愈发放轻了呼吸躲在原地不敢动弹,只耐心等人走了再回去和姑娘说这一切。
“呦,这不是陶陶姑娘嘛,鬼鬼祟祟的躲在这花坛后做什么呢?”
一声不大不小的叫喊从身后传出,陶陶暗道不好,一时头皮发麻着僵在原地,缓慢转过身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她身后的人,连呼吸也急促了两分。
刘芷念身边的人不算温柔的拽住陶陶的手将人拉了出去,她似笑非笑望着眼前人,柔声道:“你不在姐姐身边伺候着,躲在花坛后做什么呢?”
陶陶被吓得不轻,这会儿只觉得后背发凉,握着食盒的手不自觉捏得指节发白,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来回话:“回侧妃娘娘的话,奴婢奉命出去给王妃传话,方才发觉鞋脏了,恐失了规矩,故而在花坛后清理,不知侧妃在此,真是失礼,还请侧妃恕罪,王妃还在等着奴婢,奴婢这就告退了。”
“要不说你们这主仆俩生来就会做戏呢,瞧瞧,这嘴皮子利索的,怪不得她最是倚仗你。”刘芷念拿起帕子捂嘴轻笑了两声,眼神却越发冷了下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是忙着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方才听到的惊天大秘密吗?”
陶陶低着头掩饰眼中慌乱,直接跪下摇头道:“奴婢惶恐,奴婢不知侧妃在此,也没注意您说了什么,真是奴婢的过错,实在不知您这话是何意。”
“没听到吗?”刘芷念饶有兴致望着地上跪着的人,笑眯眯道:“我说,沈家发生的一切都是太后的手笔,柳氏死在太后手下,连沈恒也被算计在其中,还有太子妃滑胎,也是太后授意庆妃做的,现在听清楚了吗?”
陶陶伏在地上呼吸猛然一滞,恐惧将她笼罩,头顶投下的阴影将她身躯完全遮盖,她没再说话,跪在地上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刘芷念见人已然被吓住,一时也失了兴致,笑意逐渐消失,皱眉轻飘飘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死,要么留口气回去见你主子一面再死,你选哪个?”
陶陶恢复平静,忍着害怕慢慢站起身,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腿上一疼,她吃痛便又跪下了。
伺候刘芷念的老嬷嬷早已一脚将她踹了回去,冷冷道:“贱婢,安分些!”
园子四周寂静无声,刘芷念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让陶陶轻易逃脱,她自知活命无望,就算此刻大吵大叫引来人,刘芷念她们也会在人来之前强迫她吃下毒药,事情闹大,她死了,姑娘那儿又该如何呢,难道还要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吗?
陶陶跌坐在地上,不过几息便想清楚脸事情的关窍,她仰头看着刘芷念那张天真乖巧的脸,平静道:“我选择回去,你想怎么样?”
刘芷念倒是没想到都到生死关头了她还能这么冷静,愈发觉得无趣,不耐摆摆手,身旁的丫头便从怀中拿出一瓷瓶,抖出一粒黑漆漆的药丸丢到陶陶面前,不屑道:“吃下去。”
陶陶沉默看着地上的黑色小点,颤抖着伸出手捡起,绿豆大小的药粒躺在掌心,脑中只不停回想着往日种种,真是可惜了,早知方才回去看望父亲母亲一眼也好,以后只怕再也见不到了,她还有许多事都没做,姑娘若是没了她,身边能说话的人就更少了,但愿以后寒烟她们能够挑起担子,好好伺候姑娘。
事已至此,今日她逃不过这个劫难,是她的命,横下心仰头吞下药丸,感受其划过喉间,慢慢的没入心口,直至再也察觉不到。
刘芷念眉头微蹙,挥挥手让周遭围着的人都散开,低头看着地上面如死灰的人冷声道:“你还有半柱香的时间,但愿你还能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去。”
陶陶没有感觉,只是喉咙干得发痒,时间紧迫,她没空再理会刘芷念,从地上爬起来便推开还堵在路上的人便急急往月华阁跑去。
刘芷念望着那仓惶逃离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还完好无损的食盒,抬脚踢上去,食盒应声倒地,碗碟叮叮甩出来,菜也撒了一地,她闷闷收回脚瘪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只知道吃,真是个饭桶,我看你这回还怎么忍得下去。”
天色愈发暗了下来,红霞似血洒满天边,迎着落日,陶陶只觉得脚下越来越软,她忍着胸口翻滚的腥意不敢停下脚步。
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模糊,入目皆是金灿灿的,陶陶脚下一软,身形一歪重重扑倒在地,她却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更多的是五脏六腑似被架在烈火上烤般的疼痛,她呕出一口鲜血来,眼前万事万物都在摇晃,耳边连风声都听不大清了,脑袋沉重得多么想就此睡过去,可脑中仅存的念想却催促着她重新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月华阁赶去。
不算远的路她不知道摔倒多少次才看到了月华阁的院门,她咬着牙拼命往着那个方向跑,却从来没有觉得如此遥远过。
寒烟一直在院子里陪两只猫儿玩,也留意着院外动静,眼巴巴等着陶陶带东西回来吃,可吃的没等到,却隔得老远就瞧见陶陶似有不妥,着急丢下手中的羽毛往院门口跑去迎接,离近了才发觉陶陶的确不对劲,急得一面扶住脸色惨白的陶陶,一面朝院里喊:“来人!快来人!陶陶姐姐受伤了!快来人啊!”
院里的山荷听到动静急哄哄跑出来,见到陶陶满头冷汗,唇边渗出乌黑的血,连衣襟出也染了点点血迹,她吓了好大一跳,不知好好的人出去,怎么就这般回来了。
屋外吵吵嚷嚷的,搅醒了在榻上迷糊着正要睡过去的沈念曦,耳边慌张的叫喊着陶陶出事了的字眼逐渐变得清晰,身体比脑子还要快一步,她直接从榻上猛然坐起身,赤足从屋内跑出,看清廊下被掺着的陶陶时便好像大锤朝着面门砸下来,她顿了一瞬才跑上前,亲自扶住陶陶急着往屋内走去,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快!快去找明芮来!”
熟悉的声音终于在耳边响起,陶陶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熟悉的脸,双腿彻底没了力气,脚下一软便如断了骨头般顺着往下滑去。
沈念曦和寒烟没有扶住,跟着陶陶的力气跌坐在廊下,沈念曦心慌不已,用力想将人扶起来却反被陶陶无力的手握住,她皱着眉头反握住陶陶的手,轻声道:“不怕,不怕啊,明芮就来了,我们先回屋……先回屋去。”
陶陶靠在寒烟怀里,看着眼前虚晃的面容,用力握着沈念曦的手不肯放,越发干涩的喉咙沙哑着吐出几个字,“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不许说胡话,乖,我们先进屋去。”沈念曦压抑着哭腔搓着陶陶的手,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底翻滚的惧意让她陷入无措。
回到熟悉的地方,身上的疼痛好像都已经消失了,原本混乱的脑子也终于得了一丝丝清明,陶陶断断续续道:“姑娘,小心太后……这一切都是太后、做的……”
沈念曦红了眼眶,凑近了陶陶去摸她的脸,点头哽咽道:“我知道的,不说了,我们先不说话了,等明芮来好不好,先进屋去。”
胸口的疼痛又似潮水般密密麻麻袭来,连带着四肢也好似被折断般,她喷出一口血努力说道:“王爷、王爷他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姑娘,你要小心他们……刘、刘芷念故意告诉我这些,就是为了……为了激怒你犯错……”
话没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陶陶神思已消散大半,她连呼吸都越发艰难了,她抓着沈念曦的手一直未曾放开,喉咙被浓稠的血糊得张不开嘴,她努力道:“离开……离开这里,不要在意奴婢的死,离开……走得远远的,姑娘,奴婢不能陪你了,你要、要好好的……”
沈念曦拿着衣袖慌乱给她擦着血,带着哭腔颤声道:“陶陶,你不要吓我,再撑一下,明芮就来了,不说话了,求求你,再撑一下,大夫就快来了,不要睡,陶陶、陶陶!”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暗,耳边除了哭声,便是姑娘哭着喊她醒一醒的话,只是她实在是太累了,这一路跑来真的太累了,虽然她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但她没力气了,以后,便只能留姑娘一个人往前走了……
一直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软绵绵的失去了力气,沈念曦脑中紧绷的那根线彻底断裂,她呆呆望着面前不再动弹的人,含泪的眼无神的望着她,眼中没再没有她的身影,她反握住陶陶的手试探着喊:“陶陶、陶陶……别睡,醒一醒,醒一醒好不好,求你了,别睡……”
寒烟感受到怀里的人完全泄了力气慢慢僵硬下去,她哭着摇晃着陶陶的身体喊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姐姐,你醒醒啊姐姐!”
沈念曦眼泪无意识流着,袖口的血染满掌心,她无力往后跪坐在地,眼前只剩下触目惊心的红,开出一朵又一朵鲜红妖冶的花。
陶陶死了,死于见血封喉,是难得的毒药。
月华阁突然遭此变故,上下都还在恍惚之中未曾回过神来,陶陶白日里才笑意盈盈的出去,此刻却已脸色灰白躺在房中,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就没了,谁都像是被蒙头打了一顿似的行动缓慢,月华阁内愈发死气沉沉,不再有多余声响。
虽然错愕伤心,但该做的事却是不能拖延,灵堂很快便搭起来,沈念曦站在灵前,呆呆看着香案上烛火闪烁,整个人都还沉浸在恍惚之中,她一直在想,嫁给祁渊这些年,她到底是哪里没有做对,才会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境地……
“念曦,你还好吗?”自打那日争执过后祁渊便没再进过后院,这日子他一直躲着沈念曦,也吩咐了府中人不要打扰她的清静,没想到还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