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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中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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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中秋了,去年这个时候沈念曦嫁入梁王府,傻傻的被“温文尔雅”的祁渊一步一步带进了坑里,让她这般进退两难。
沈念曦靠在榻上正在感慨时光匆匆,勤娘笑容满面的送了东西过来。
勤娘端着红漆方盘在院门外,恭敬行礼:“给王妃请安了,前些日子因王爷在养病,奴婢就没有送安神香囊过来,今儿特地送来给王妃安枕。”
“嗯,放下吧,劳你费心了。”沈念曦和善笑着,陶陶顺势接过勤娘手中的东西。
祁渊心细,对她总是无微不至,为着睡不安稳这件事,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不独安神香囊,什么花草摆件儿、床铺熏香、安神汤药……只要有效用,祁渊都给她备齐全了。
勤娘送完东西就回去了,陶陶端着东西跟在沈念曦身后,开心笑道:“王爷对姑娘真好,不管什么事都记着。”
“别胡说了,拿进去挂起来吧。”沈念曦笑得温柔。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内室,陶陶从床帐里解下香囊,把新的药包小心的装进去。
沈念曦歪在榻上,懒懒的问:“烟雨楼那儿都还好吧?”
“我哥哥说他们兄弟俩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也很安分,做事稳妥,没有什么差错。”
“你们主仆俩说什么悄悄话呢?”祁渊笑着进屋,怀里抱着胖嘟嘟的小黑。
沈念曦起身去迎他,面不改色道:“我和陶陶在说今儿是中秋,让她开库房取银子放赏呢。”
“应该的,再去置办些席面酒水,让他们今夜都好好乐一乐。”祁渊见沈念曦到面前了,便撇开小黑去抱她。
陶陶挂好了香囊,弯腰抱起地上发懵的小黑,默默退出去。
两人才往榻上坐下,沈念曦便被他抱过去揽在怀里不肯松手。
沈念曦乖顺靠在他怀里,软软道:“晚上咱们得进宫去,你说我带哪套首饰好看?”
“翠嵌珠宝那个就不错。”祁渊的目光从妆台处收回来,摸着她的脸爱怜道:“红玛瑙很衬你的肤色。”
日子突然变得平淡起来,似乎真的无风无波的往前过着,梁王府乃至宫城四处仍风平浪静,一切安然无恙。
不过沈念曦行事依旧小心谨慎,里里外外都有祁渊安排的人护着,她在府里遵循祁渊的指导每日活动筋骨,学习简单的防身之术,仿佛一切都在往光明处行进,所有的所有都在慢慢变好。
这日照常练完剑后夫妻俩慢慢往回走,天气渐渐转凉,远望楼上的窗户都关起来了,沈念曦回头看高高的阁楼,兴致冲冲的提议:“等会儿回去我们端个锅子来煮羊肉吃吧。”
祁渊拿着她的剑,温和点头:“好。”
最近祁渊空闲时间很多,他原本的差事因为受伤之后都转接给了赵王去管,倒真成了个闲散王爷,大多时候都在府里陪着沈念曦,日子过得很是轻松惬意。
次日沈念曦按例规规矩矩进宫请安,凤阳宫内热热闹闹,一派祥和,玉舒公主正赖着沈念昀和她比投壶,其余人都笑着品茶闲聊。
自从上次与贤贵妃坦白对质过后,沈念曦独自承受下所有,贤贵妃也没有再贸然行动,暗流涌动中她们又各自回归平静了。
此刻贤贵妃摆着和善笑脸坐在椅子上,坦然受着沈念曦的问安,还与她闲话了几句家常。
贤贵妃笑着看了沈念曦一眼,原以为那日沈念曦知道庆妃害她的真相之后会沉不住气,没想到着丫头不仅忍下来了,在庆妃跟前的规矩也一点儿没破,还如从前一般平心静气的伺候着,暗里在想什么硬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沈国公府出来的,个个儿都是人物啊。
不过她有的是耐心,也很好奇沈念曦自己一个人能翻出什么花儿来,左右她有的是时间。
高皇后见今日人来得齐全,笑眯眯嘱咐道:“晨起傍晚天凉,你们要注意身体,别贪凉,吃食上也要留心,不要伤着肠胃。”
众人齐齐答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闲坐了半个时辰,茶和糕点都吃得差不多了,众人便也陆续告退离开。
沈念曦和安澜告退离开,走出凤临宫后也一道出宫回府。
沈念曦在外不是话多的人,倒是安澜开口打破了僵局,“王嫂可听说赵王府的事了吗?”
只要不关系到自己,沈念曦也懒得理会旁人的家长里短,闻言只轻轻摇头:“怎么了?”
“贤贵妃将自己的内甥女给了赵王做侧妃,周曼儿心中不平,但又不敢造次,那日抱着小郡主去找赵王哭诉,谁知赵王不耐烦,打了周曼儿一巴掌,周曼儿抱着孩子一起摔倒,怀里的孩子手都摔断了,赵王怒气更甚,说她连孩子也照管不好,还想利用孩子争宠,实在狠毒,扬言说要休妻,但不知怎么的,又给压下来了,到底没传到皇上耳朵里。”
听到孩子受伤,沈念曦眉头紧蹙,“纳侧妃不是什么大事,可要是为此折辱正妻,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沈念曦对周曼儿那个毒妇同情不起来,便也只是当笑话听听也就罢了。
安澜捂着心口叹道:“我也是当娘的人,那么小的孩子伤了手,我听了都心疼。”
听见这话沈念曦沉默了下去,孩子无辜,周曼儿妄想用孩子挽回丈夫的心,可无奈赵王和贤贵妃对她嫌弃已久,又怎么会因此放弃立侧妃的事。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宫门前,远远几架车并排着,车边都等着各自刚下朝的丈夫沐浴在阳光里等待,一切都显得那么岁月静好。
夫妻俩安然回府,祁渊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看着他在院中潇洒挥剑的样子,沈念曦那颗高悬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只是祁渊朝上的事大多都被赵王接手,他重返朝堂,皇上也暂没有什么差事交予他,仍让他回礼部主客司管涉外往来之事。
祁渊没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仍平平淡淡的和沈念曦过日子。
皇后寿辰快到了,但皇后尚俭,早些年便免了礼数,不许铺张大办,甚至于连一场宫宴都没有,今年也不例外,宫里宫外一如往常。
话虽如此,但作为小辈的礼数该尽还是要尽的,沈念曦送了一套清雅的茶具去,既不贵重也不奢华,紧守在分寸之内。
日子仍旧平静无波,祁渊每日按时上朝当值,沈念曦在内规规矩矩管家。
府内的人见沈念曦性子柔和,日常管事查账即便有所不妥也没再追究什么,终于放松了戒备,原本隐蔽吃钱的事也开始放心大胆起来,庄上送进府的想方设法要克扣一波,送出府的也免不了遭殃,往上送的要砍一截,往下送的更是肆无忌惮。
里面护着外面,上面护着下面,大家戏做得少了,连假账都敷衍起来,大伙儿快快乐乐的闷声发财,只差把自己变成饕餮。
看着他们成群结队往陷阱里跳,沈念曦高兴得差点没晕过去,等了这么久证据可算是齐全了,打发起人来也利落了许多。
沈念曦接二连三打发了不知道多少个自以为是的管事之后,王府里剩下那几个自认资历深、阅历足的管事们不想丢了饭碗,不得不暂时垂下了自己高昂的尾巴,夹起来谨慎做事。
沈念曦安排自己的人手补了要差,也从下头提拔了不少此番举证有功的上来办事,大家和和气气规规矩矩,淤泥清出去了不少,梁王府这一汪水没了腥臭气,连空气也清新起来,这才是她想要的样子。
勤娘垂首立于碧玉珠帘外,从容回禀:“王妃,官府已经把张嬷嬷逼良为娼的案子结了,涉事人等责打四十大板,流放三千里,解救了受害的姑娘二十余名,张嬷嬷一应所得钱款也皆赔偿给了受害人,府里也赏了银子出去,把她们都安顿好了。”
沈念曦捧着香炉坐在案前打纂,头也没抬道:“知道了,以后你们办事都警醒着点,再有什么不妥要及时来回我……行了,没什么就事下去吧。”
勤娘忙不迭应下又笑道:“之前因着王妃和王爷不大安泰,安神汤都撤了没再准备,如今秋日里干燥,王妃夜晚怕是不大能睡得安稳,奴婢可要给您再预备上安神汤?”
“也好,那就准备些吧。”沈念曦心事烦扰,夜晚多思加之祁渊又爱闹,她的确睡得不好,思及此便也点头应下。
勤娘走了后,陶陶边磨墨边担忧道:“姑娘,张嬷嬷的女儿小言前些日子才去侍候青羽,这……”
沈念曦头也不抬道:“怎么,你怕她女儿记恨,和青羽勾结在一起,来报复我啊。”
“还有周管事,他媳妇做出这样的事来,奴婢就不相信他作为丈夫是全然不知情的,姑娘怎么不将他们一道赶出去?”
张嬷嬷打着梁王府的名义做牙婆,专挑那些模样好又无依无靠的孤女,哄骗人签了身契,让别人以为是进了梁王府当差,没曾想却被她转手卖去了妓馆,这么伤天害理的事也干得出来,简直是丧尽天良!
陶陶想起这些事就忍不住骂道:“蔺晨把那些丫头带出来时,我瞧她们身上就没一块儿好地方,去那儿的男人也没一个好东西,那样作践人,实在是坏透了。”
沈念曦也跟着惋惜摇头,“这还只是活下来的,死了扔出去的,又有谁记得呢。”
陶陶重重叹了口气,咬唇没有说话。
沈念曦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平复了下心绪又道:“周管事是王府里的老人了,帮了王爷这么多年,他又大义灭亲,按理该赏,我也只好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若因此而记恨我,也正好可以一网打尽了。”
这些日子犯事被逐出梁王府丢了差事的又不止她一个,这又怪得了谁。
夜幕降临,祁渊回府,步履不停回了月华阁,照旧陪他心爱的人用膳、说笑、睡觉。
自祁渊伤好之后,秋云她们三个那是换着花样出现在他眼前,无一不是按着他的喜好百般迁就迎合,可他却统统视而不见,让人捉摸不透。
沈念曦还记得前几日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三人一早便来月华阁请安,她前一晚被祁渊折腾得狠了赖在床上不肯起,所以她们先见到了恰好旬休的祁渊。
几人不知说了什么惹祁渊动怒,她忍着浑身的酸痛从床上爬起来,来不及换衣裳,皱皱巴巴的寝衣里外套了件衣裳就去了外室,只见祁渊板着脸一语不发坐在椅子上,三个小可怜并排俯首跪着瑟瑟发抖,丫头们也跪了一地,皆沉默不敢多言。
沈念曦上前推了推祁渊的手臂,轻声道:“这是怎么了?”
祁渊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半点怒气也没有,如常与她说话道:“先去洗漱,我们再用早膳。”
祁渊其实很少动怒,看起来总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可这位爷脾气一旦上来,谁也拗不过他。
沈念曦很快便梳洗打扮完毕返回外室,一屋子的人还是跪着,她往祁渊身侧的椅子上坐下,微微抬手,“你们都起来吧,王爷昨夜没有睡好,三位妹妹受惊了。”
祁渊喝了一口茶,并没有松口让她们起身,冷声道:“你们即已做了侍妾,就给本王安分守己的在自个儿院里呆着,没事儿总往月华阁来做什么?往常也没见你们这般恭敬过,以后无事都不必来请安了,滚下去。”
三人终于如获大赦,跌跌撞撞退出了月华阁。
就因为她们几个在祁渊眼前多晃了一会儿,让他彻底没了敷衍的耐心,都纳了妾室却还是不宠幸,长此以往,她们离被妒火吞噬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
思及此,沈念曦起身去扶他,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笑道:“王爷,我们去瞧瞧今儿早膳都有些什么吧,我饿了。”
“说了多少回了,没有人的时候,叫我名字。”祁渊固执纠正。
沈念曦不受控制的脸红,摇头拒绝:“可是很没有规矩嘛。”
祁渊勉强不了她,与她慢慢地往左侧室走,低头细细看了她一眼,又问:“怎么不劝劝我?”
沈念曦扭头抿嘴一笑:“我才不呢,爷哪一日腻了我要去别处,到时候我就是想劝也留不住人呢。”
两人依次在圆桌上坐了,沈念曦伸手为他盛了一碗米粥,祁渊随手接过,叹道:“唉,你若是有她们一半儿的心思花在我身上,那多好。”
沈念曦埋头喝粥,本想辩驳几句,想想还是把那些话连同白米粥一起咽了下去。
指望谁都不如靠自己,她的心思若是全指着祁渊,往后不如就在这后院里混吃等死算了。
这段日子梁王府的内务一团糟,经过沈念曦打理,勉强算是稳住了局面,大伙儿老老实实的迎来了立冬。
傍晚夫妻俩用完晚膳,沈念曦拉着他去了园子里,漫无目的闲逛。
两人不知不觉便到了明净轩,正巧遇到似有要事禀报的蔺启,沈念曦自觉后退了一步笑道:“王爷若有事便去处理吧,不用管我。”
“无妨。”祁渊转身笑着牵起她进屋。
“你们谈事情我不好在跟前,成什么了。”沈念曦想要挣脱。
祁渊拉着她只管往书房里去,“都说了无妨。”
自嫁过来后沈念曦谨守本分,即便后来在明净轩住了些时日,她也不常进出书房,上回还是怡妃生忌祁渊郁郁生病时来过一回,也并未多待。
沈念曦拗不过,只好跟他进去了,这下才看清正屋内对联,是为:山水幽深襟怀妙远,诗书夙好心气和平。
之前来时心绪烦乱,她并未多留心,所以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布置。
房内摆设寻常简单,进门两溜便是几张桌椅,常做会客见人之用。
屋内挂着青灰色帐幔,右次间墙上挂了一副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下头是一张方几,摆着香炉宝瓶,再有便是一张红木圆桌,桌上摆着几碟果子。
书案摆在左次间,除了她那副红枫图,便是那整整齐齐一架子的书最为抢眼。
整间屋子都是熟悉的味道,熏的正是他常用的文墨松香的气味儿。
三人进屋,祁渊往书案前坐下,原本想拉着沈念曦一起坐,沈念曦不肯,自行看书架子上的古籍书画去了,他便也没有勉强。
蔺启的声音不高不低:“回王爷,暗卫来报,他们在城外救下了一个人,是夏忠。”
“好好的他怎么来圣京了,这回又是谁要杀他?”祁渊听见这话便笑了,好奇又问。
“是来探听消息的,可惜被赵王的人发现,差点被乱刀砍死。”蔺启跟着轻笑摇头。
祁渊思忖片刻,抬眼看向蔺启,“救活他,仔细着别被旁人发现,去吧。”
沈念曦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仔细瞧书架子上的书,除古籍外还有些许宝瓶装饰,最顶上还放了个长长的画匣。
什么了不得的画要放那么高,难道是上回那幅墨竹图?
沈念曦素来爱画,一时好奇,便踮起脚伸手去够,可惜还是够不着。
她回头拍了拍祁渊的肩求助:“谈完了吗?”祁渊点点头,她又道:“帮我把那个匣子拿下来,我想看看。”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祁渊有些犹豫,“那不是什么名画。”
“不要,我就要看。”越拦着沈念曦就越好奇,便耍起了无赖。
祁渊无奈,起身拿下了匣子,两人坐回书案前,祁渊将书案上的纸笔挪开腾出地方,沈念曦则开心打开拿出画卷慢慢展开。
画上画的是一处庙宇,隐在左右两片竹林之中,庙宇恢弘气派,不似寻常殿阁,却又迷蒙静谧,竹叶飘落在石阶之上的萧瑟感。
怎么又是竹?
沈念曦疑惑道:“这是哪位名家之作?画上画的是哪儿?”
“这是宫里的荣安殿,想来你还没有去过那儿……”祁渊看着画,神色忽地有些落寞。
沈念曦见他神色古怪,闭着眼睛猜也猜到了,识趣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而又问:“夏忠是谁啊?”
“他啊,就是之前追杀我,还扬言要把你带走的那个刺客。”
沈念曦点头,那段不好的记忆被掀开,她不满道:“原来是他,那王爷还救他做什么,他早该死了。”
“夏忠原是商太子吕贤的人,后来商太子几次惹怒商王被幽禁,他也差点丢了性命,不得已投在商国四皇子门下,如今应当是奉命来京探听消息,他此前和赵王纠缠不清,赵王要斩草除根,我现在救他一命,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那个话多的刺客也是命途多舛,沈念曦对这些事没有什么兴趣,如常卷起画轴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一路无话,夫妻回了月华阁,洗漱后如常歇下。
今夜无风,如墨的黑夜静谧无声,祁渊难得没有折腾沈念曦,两人相拥歇下,喝过安神汤后,沈念曦果然睡得很好。
次日推开门,满院都被白雪覆盖,沈念曦来了兴致又拉着祁渊去园子里赏雪,她一手挽着祁渊,一手照着那棵歪歪扭扭的海棠树打去,枝丫颤抖着扑簌簌落下一层飞雪,她小跑过去捡起被银针穿着的冰冻树叶,得意跑回祁渊面前炫耀,“瞧瞧,准头不错吧。”
祁渊教完她剑法后就开始教她如何使用暗器,沈念曦对此十分感兴趣,乐此不疲,勤学得祁渊这个老师都有些意外。
祁渊接过树叶取下银针还给她,佯为生气道:“都叫你不许刻意卖弄了,被别人瞧见了,你怎么解释?”
沈念曦沮丧把头抵在祁渊胸口,瘪嘴认错:“我刚刚都看了,这里没人,哎呀,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
“准头虽然不错,但腕力还是不足,你瞧,射得很偏,稍有一阵风,你就射不中了,还需勤加练习。”祁渊严肃点评完,拂开她头上的雪道:“好了,外头怪冷的,我们回去吧。”
沈念曦挽着祁渊往回走,如实说道:“明日进宫请安,我会顺道去烟雨楼查账,可能会回来得晚些。”
“好,带着蔺晨他们,我也好放心。”沈念曦如今很少出门,愿意去那儿就当是散心了,思及此,祁渊便也没再说什么。
次日一早,沈念曦穿戴整齐进宫,先去拜见太后,再去凤临宫给皇后请安,沈念昀和几位王妃都正陪着皇后说话。
沈念曦含笑走进殿中,先朝姐姐笑了笑,这才一一与她们见过,最后乖巧在一侧椅子上坐下,皇后笑问:“小满,近来府上都好吗?”
谁不知道前些日子梁王府里的事,沈念曦虽没能做成寡妇,梁王府却也乱了一通,也不怪皇后会如此问。
沈念曦垂首笑道:“回母后的话,一切都好。”
“那就好,你难得进宫一趟,你们也难得来得这么齐全,便都在这儿用了午膳再走吧,冬日里吃锅子,暖和。”
一众人齐声应道:“是。”
沈念曦这才抬头微微扫视了一圈,除了皇后身边独自开朗的玉舒公主和温柔含笑的姐姐,赵王妃周曼儿和越王妃安澜还有其他人都很安静。
目光在姐姐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宝蓝色绣素馨、夜合对襟褙子,内里一袭浅蓝襦裙,腰间的香袋、琼配皆是上品,发髻间一枚金丝点翠如意云纹钗垂下细长串珠流苏随着她喝茶的动作而轻微晃动着。
多日不见,姐姐面色红润神色自如,想来最近过得还不错。
沈念昀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抬眼看向她微微一笑,而后垂下眼眸继续不紧不慢的给高皇后揉肩。
在皇后宫里闲聊了几句,便到了用膳的时辰,午饭设在了凤临宫侧殿,宫女静默无声摆放好碗筷菜品,皇后带着沈念昀和几位王妃按位次围着红木圆桌一一入座。
宫里规矩多,即便是吃饭,席间杯箸碗盏拿起放下也不得发出一丝声响,更是要细嚼慢咽,菜品精致,布菜的丫头夹什么就吃什么,沈念曦甚少这样过于规矩的用膳,拘着只觉得食之无味。
倒是玉舒公主不管这么多规矩,开心坐在沈念曦和安澜中间,一会儿笑嘻嘻的给沈念曦夹肉,“三嫂嫂你吃这个,这个肉好吃。”一会儿又激动的给安澜倒酒,“五嫂嫂你尝尝这个桑葚酒,可好喝了。”
席上因为活络的玉舒公主少了很多沉闷,各自吃着,时不时对上目光微微笑一笑,也算和谐。
安澜笑着接过玉舒递过来的酒,可不知怎的,胃里一阵抽搐,当即便没忍住呕了一声。
鸦雀无声的席间却突然听得有人干呕,突兀的声音扰乱了席间的平静。
沈念曦闻声偏头看向安澜,随即放下筷子,看着捂着胸口歪去一边的可人儿,安澜皱着眉头捂着胸口,这声干呕正是她发出的声音。
皇后有些诧异,忙道:“澜儿,你不舒服吗?”
“母后,儿妾失礼,方才不知怎的觉得胸闷恶心,还请母后恕罪。”安澜已恢复如常,方才宫女夹起鱼肉放到面前的碟子中,她闻到了一丝腥气,又被甜腻的酒味一冲,胃中顿时泛起酸水,没忍住恶心才闹出这笑话。
周曼儿略有些意外道:“这……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闻言一桌人神色各异,见安澜没有反驳,便也猜到了十之八九。
安澜羞涩低下头,她今日进宫,就是为了禀告丽妃的,没想到在皇后这里闹了笑话。
皇后面上没什么大反应,偏头沉声吩咐宫女:“越王妃今儿吃错了东西不舒服,传太医来瞧瞧。”
话毕才笑着拍了拍安澜的手,轻声道:“你真是好福气啊,不过你身子骨弱,总得太医来为你诊治诊治,本宫才放心。”
“是。”安澜乖顺的低下头,嫩白的脸上带着温婉的笑。
因着安澜再次有孕,这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菜肴,谁也没有心思吃下去了。
沈念曦现在有些感慨,安澜这么快又有了身孕,也不知道身体恢复好了没有。
殿内静默无声,一双双眼睛都看着章太医的神情,章太医是妇科圣手,经他把脉绝不会出错,片刻后,章太医眉头舒展,笑着起身朝皇后跪下磕头:“恭喜皇后娘娘,恭喜王妃娘娘,越王妃身孕已一月有余,胎像安稳,一切无恙!”
“好,本宫就命你为越王妃安胎,不得有误。”皇后有条不紊的吩咐。
沈念曦随众人起身屈膝,齐声恭贺:“恭喜皇后娘娘,恭喜越王妃。”
从凤临宫出来,沈念曦和沈念昀姐妹俩一道离开,两个人亲密挽着手走在宫道上。
“姐姐,说起来你嫁给太子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还没有好消息呢?”沈念曦揶揄笑着看向沈念昀。
沈念昀面容却没什么变化,暗自拍了拍妹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事多繁杂,我还不想这么快就有孩子。”
沈念曦有些讶异,“那太子他……”
“他知道的。”沈念昀笑得讨喜,目光落在妹妹担忧的脸上,愈发压低了声音,“那你呢,怎么也不见动静?”
沈念曦咬唇别开眼,手不自觉抚上平坦的小腹,不好意思道:“许是我身子一直不是很好,许太医也说需得好生调养,孩子的事只能随缘了。”
“你遭了这么些罪,身子骨是经不起折腾,你不是收了个叫明芮的女医,便让她替你调养调养。”沈念昀握紧妹妹的手,缓声道:“孩子的事不着急,你的身体最要紧。”
沈念曦乖顺点头,“我知道,王爷吩咐过,日常也喝着补药,想来无碍。”
又开始下雪了,皑皑白雪总是能掩盖掉大地的苍凉荒芜,等冰雪消融的时候,万物又会恢复勃勃生机。
天气越来越冷,圣京寒冬漫长,鹅毛大雪飘然而落,不觉间让一切都覆盖上了厚厚的莹白。
月华阁里安安静静,沈念曦站在廊下看雪花飘飘,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晃荡,光影也随之摇曳。
院门被推开,一点亮光闪烁,祁渊一个人打着伞出现,随即回身关上院门,沈念曦沿着回廊走到他面前,拿出帕子去扫去他身上的残雪,“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湿了,快跟我进屋去换件衣裳。”
祁渊面色凝重,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扶着祁渊的手臂进屋,沈念曦拿出干净的常服,熟练给他解开衣带脱下半湿的衣裳,轻声道:“饿不饿,要先沐浴还是吃东西?”
祁渊只呆呆望着沈念曦,依旧不说话,沈念曦抖开衣裳给他穿上,柔声又道:“累了吗?那我扶你去泡个热水澡好不好?”
抬手将她揉进怀里,闷闷开口,“嗯。”
浴房里热气氤氲,祁渊疲惫靠在浴桶里,沈念曦为他按揉肩膀舒缓疲劳。
夫妻俩默契的没再说话,沈念曦安静的陪着他,让祁渊可以从烦乱之中脱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