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垂钓梦》凤仪

1、【序】罔两钓梦

　　序

　　相传，颛顼帝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妙溺死在青衣江里。由于他活着的时候，没做过任何值得称颂的大事，他为人时的名字早已被人们遗忘。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作为轩辕黄帝的重孙、颛顼帝的儿子，在他死之后，族人还是供奉他为“若水”即“青衣江水”神，称之“罔两”。“罔”即是“惘”、“亡”之意，说这人惘生惘亡。

　　受人香火，自当为人消灾。但不成器的始终不成器。罔两人面兽身，能驱风唤雨，却不保佑自己父亲、族人风调雨顺，反为炎帝后裔蚩尤所驱，兴风作浪祸殃亲族。后来，蚩尤被黄帝斩于盐湖湖畔，从此罔两亦不知所踪迹。

　　原本就是个小小水神，既然无法保佑人类，自然就成了遭人唾弃怪物，被称做 “魍魉”。与罔两齐名，同为蚩尤驱使的，还有“魑魅”。后世便将山川草木之精怪，通称为“魍魉魑魅”。

　　《左傳•宣公三年》有语：“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兩，莫能逢之。”
　　《孔子家语•辨物》中道：“木石之怪夔魍魉。”
　　而《庄子•齐无论》中则有“罔两问影”的故事，此罔两乃“影外之微阴也。”

　　造化所至，天地万物皆有三分魂，因精有魂，因魂有神，因神有意……如此，民间流传着的，关于魍魉魑魅的故事，多了去。然此“罔两”已非彼“罔两”，此“魑魅”亦非彼“魑魅”。

　　无人能从古时流传下来的文章典籍中寻找到更多关于那个积聚了“受蚩尤驱使”、“颛顼帝之子”、 “人面兽身，四足，好惑人。”、“居于若水”等特点为一身的罔两传说，或许，他们原本就不是同一个“罔两”。

　　但魏晋时期代，有个自号“无为”的隐士，写过一本描述和记载人类各种玄奇梦境的野书，名曰《罔两钓梦》。

　　无为在《罔两钓梦》的序篇中讲道，人双目以上、眉心之间，有只看不见的眼睛，叫做“虚眼”，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天目”。但凡有些慧根的人，合上双目，用眉间虚眼去看，能看到有光如泉涌一般，从虚黑深处层层流淌而来。光有五颜六色，但只有极少人能分辨出全部颜色。有人道，那光如夕阳映衬下的河面；也有人说，那光似血；还有人说，那光碧绿泛着金波。

　　这光究竟是什么光呢？无为曰：“此乃若水！浮生若水，若水如梦。”

　　按无为的说法，人活着是梦，人死亦是梦，梦以外则有“虚”。人由生自死，须经历“虚”。“虚”的背面，则是“无”，无得、无失、无忧、无虑、无生、无死、无梦、无幻，是真自在之处。

　　在虚无之间，一江隔之，这条江，就是“若水”。它载着所有“生梦”，流向“死梦”，也承载着所有“死梦”，流向“生梦”。罔两便居住在若水深处，虚无之间，似妖非妖似仙非仙。好垂钓人类的生梦为食，其食梦而迷醉，醉而卧于江边，抚琴观月，逍遥自在。

　　《罔两钓梦》中记载着许许多多关于罔两和梦境的故事。在这些故事里，罔两亦恶亦善，形貌也不尽相同。

　　其中一个故事叫做《新妇得子》，说有名村妇，嫁入夫家多年无子，夫欲休。妇投井寻死，醒后，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江边。一位形貌俊逸的白袍男子临水而立。妇人以为自己已死，又见那男子貌若九重天外的仙谪，急忙跪下磕头。男子不语，伸手直指江面。妇疑，遂至江边，望向水面。少时，只见水中倒映着自己家中的景象。原来，妇人死后，其夫续弦，不久，果得一子。妇人见水面上倒映着的，正是新妇怀抱初生婴孩与丈夫、公婆坐在炕头，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的景象。

　　妇见状掩面而泣，正道伤心，忽闻婴儿哭啼之声飘来。妇人抬头寻声望去，见那白衣仙人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个初生婴孩，正朝她招手；而江中倒影，妇人夫家不见了孩子，惊做一团。妇人大喜，连忙朝白衣仙人疾走，欲接婴儿，未行二、三，被江边凸起的石块绊倒，坠入江中。妇惊，挣扎呼救，即将昏迷之时，见仙人拨浪而来，向她伸手。妇人忙伸手去抓，握住的，却是一根粗麻绳。原来，妇坠井后，她的丈夫在屋内听见呼救，急忙来援，妇人抓住的，正是丈夫扔下的救她的绳子。

　　妇人投井被救之后，不敢将梦境告诉夫家人，不久便回了娘家。此后，如同妇人梦中所见，其夫再娶，一年后，果得一子。婴儿出生当夜，妇又得一梦。梦中，白衣仙人怀抱婴孩朝妇招手。妇人害怕，忙摇头不接，直径跳入江中，遂醒，发现自己仍在夫家，此前的一切，全都是一场梦罢了。

　　几天后，妇人有了身孕，大喜。十月怀胎，妇产下一子。全家围坐坑头，其乐融融。此时，妇人惊然发现自己此刻身上的穿戴，竟与当日梦中新妇的穿戴一模一样。妇人这才忙向其夫说了梦中的经过，夫妇二人唏嘘不已。

　　无为道：“罔两布饵，食妇之恶。”，便是说，罔两在梦中作弄妇人，将妇人的邪念钓去吃了。

　　《罔两钓梦》本是魏晋时期的闲书，原本早已失传，只有三、五个故事经人口径相述，得以流传下来。据说除了《新妇得子》之外，还有《樵夫狐遇》、《童良授梦》、《渔人摸金》以及《骧王迷色》。在这些故事里，罔两时而化做俊美的仙谪模样，时而是人面兽身的怪物，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钓食人的贪念、色念、妄念……

　　值得一提的是，据说后面三个故事，并非魏晋时期的故事。比如《骧王迷色》中描述的书生，看背景显然是唐宋时期。不可能是无为所作，或许是后人借无为《罔两钓梦》的笔调，续编了下去。但民间也有传说，无为已得道成仙不老不死；更离奇者，索性称《罔两钓梦》其实是罔两这个怪物闲得无聊写的自传。

　　在没有电灯、没有收音机、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网络的时代，茶余饭后，人们围坐在一起。偶尔会说起自己经历过或道听途说的古怪事儿。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就这么传播开，有的支离破碎，逐渐被人遗忘；而有的则被添枝加叶，代代流传，演化为不同版本的传说。

　　快节奏的现代都市生活已经逐渐让人们无暇想起幼年从老人们那听来的古老故事。而《罔两钓梦》里，无为记录的那些关于罔两和梦境的古怪故事，除了《新妇得子》以外，其他几个故事的内容，已经埋藏在千古烟波中无人知晓。时至今日，仍知道“若水畔罔两垂丝钓梦”故事的人类，恐怕已经不多。或许你曾遇见过他，在梦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