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尘》青菱菩萨

12、第十三-十四章

　　白莲正在跟雕花师傅学雕工，趁着雕花师傅认真做着细致处，她偷偷施着小法细细模仿，一根鲜嫩的胡萝卜在她手下渐成了一朵半绽的娇艳红花。
　　“白莲！”童声未褪的史薇薇径直跑进了厨房左右张望下便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白莲。
　　哎哟，最近是些个什么天气，这小祖宗怎么又来了？厨子大叔心中叹了一声。这大小姐不在前院里好好享福，怎么就净往厨房这脏地方跑？老将军和老夫人若是责怪起来，自己也不好过呀！
　　但他毕竟是厨房管事的，也不能失了礼数，放下手中的活儿擦擦手，给史薇薇行了个礼。“小的见过大小姐！”
　　史薇薇头也不回地“嗯”了声，继续看着白莲。
　　手中花朵的细枝部分在史薇薇的那一声呼喊中脆声折断，白莲叹了口气，把不成型的胡萝卜丢给小四：“小四哥，这个拿去伙房加进今天的菜里吧。”
　　小四“哎”了一声便往伙房跑去，那里做的菜才是给下人们吃的。
　　在雕花师傅眼里，白莲简直就是个雕花天才，可现在天才之路被人打断，这人又是府里的千金，只得在痴痴望着那半截萝卜花儿飘然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闷头到角落里继续深造。
　　“小姐？”白莲擦了擦手站起来道。
　　“来来来，快跟我来！”史薇薇一把抓住白莲的手就往门外跑。
　　厨房里的下人愣愣看着白莲被拖远，又接着忙着干活儿去了。厨子大叔在心底碎碎念：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白莲被逮到湖边，不远处有个凉亭，几个和史薇薇差不多大小的女孩正坐在那里谈笑着，身后各站了一名貌美婢女。
　　府里有湖？她每天只在院房厨房两点一线式奔跑，再加上个被揪住“偷情”的后花园，去过的地方不过寥寥，并且自从来到将军府后便整日无闲，哪顾得上觅赏此般良辰美景之地？
　　史薇薇到最后一个空位上坐定，得意道：“人我带来了，她就是咱们府里最漂亮的婢女！白莲，快把面纱摘下来！”
　　几双不分敌善的眼唰唰盯过来，白莲有些不知所措：“啊？哦……”这里都是女人，应该没关系吧？这几日她还是天天戴着面纱的，想起大牛心中还是有些愧疚，这几日来，不管是在厨房门口还是或释放，她都没再见过他。
　　“哎哟，别磨磨蹭蹭了，快点儿~”史薇薇心一急，一把拽下她的面纱给扔到了地上。
　　“哇……”四处一片惊艳，史薇薇略为得意地昂起头，白莲面有尴尬。
　　“她会做些什么呢？我们府里的小采跳起舞来可是翩若惊鸿呢！”坐在史薇薇对面的一名黄衣姑娘出声道。
　　这里的小主子们都是将门之女，个个从小习武，承袭了父亲的龙虎之气，只有史薇薇除了那几下在她们看来低劣不堪的防身术外什么都不会，但偏偏她的父亲是位列三公之上的镇国大将军，官高一阶压死人，家中父母都希望她们能和史家千金打好关系。
　　有什么办法呢，一方不擅文，一方不通武，凑在一起也只能说些其他方面的话了。今天郦副将的女儿郦君瑾，也就是方才开口的那位黄衣小姐提出来比比哪家的婢女最出众。白莲是史薇薇在第一时间想到的人选。
　　各家小姐都报上了自家婢女所擅之事，琴棋书画，速绣舞剑，都是精通其中一门或几门的高手。
　　“你会做什么？”史薇薇回过头问道，她对白莲还是有相当信心的，这么漂亮的姑娘，总会有些擅长的艺项吧？
　　白莲看了看手中刚才来不及放下的□□片：“……雕萝卜？”
　　众位小姐齐声笑了起来，半路杀出个绝色婢女，本以为这次的小赛就要输了，没想到竟是个只会干粗活的下等丫头。
　　歌没唱过，舞没跳过，棋没见过，字……只会看，不会写。她在人世历练完就找座深山修炼去了，学这些做什么？白莲摇摇头。
　　史薇薇脸色彻底黑下来，干脆不理那些烦人的丫头，看往亭外，却见到有人正悠哉往这边走来。“浑合哥哥！”她喜叫出声，站起来迎了出去。
　　众女闻声同时往外看去，接着也顾不得互相攀比，齐齐奔出了凉亭。
　　浑合笑着摸了摸史薇薇的脑袋，又望向众人，见着白莲后假似未见般如常移开视线，扫视一圈，最终目光还是定格在史薇薇脸上：“大冷天的，怎么跑这里来玩了？”
　　“她们要比哪家的丫头最漂亮！”史薇薇指了指那群微微失望的女孩子道。
　　“哦？是吗？”浑合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往前走了两步，细长双眼中尽是浓浓笑意，“那有结果了吗？”
　　众女眼神再次亮了起来，有人刚要初声回答，却被郦君瑾抢先道：“咱们闲着了玩玩而已，丫头漂亮又有什么用，我们要学好本市将来成为巾帼英雄为祖上争光才是正理。”
　　好个厉害丫头，轻轻就让那些婢女的光环淡出视线，还阴着暗讽了史薇薇一通。在人间晃悠至少也有上百年了的浑合双眼微眯，笑道：“是吗？那么在下敬候各位小姐成为明日巾帼。”
　　郦君瑾得意地看了史薇薇一眼。浑合公子早在她们情窦初开的时候便已成为众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理想情人，凭什么让她一个史薇薇独占？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浑合哥哥，能不能跟我们一块儿赏湖？”史薇薇一把抱住浑合的手臂撒娇道。
　　相较而言，浑合自然喜欢史薇薇更多一点，一来因为她是金戈的妹妹，二来，这丫头看似冲动莽撞，心里鬼主意可多着呢，她要来装一个大傻，郦君瑾纵使花样再多又能拿她怎么样？但话又说回来，喜欢不等于留恋，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众情人浑合大人，一切随意就好。
　　“能陪各位小姐游湖，在下荣幸之至。不过，在下却不须陪下等丫头一块儿赏湖吧，多煞风景？”
　　浑合不露声色的一眼被白莲捕捉到，她赶紧低下头去。他是个你说什么都会回答“好”的人，但这种随意却不能令她感到哪怕一丝的亲近，他的笑容是那么飘渺不定，心思是那么难以捉摸。白莲心里没底，对于浑合，她只想有多远避多远，虽然曾经蒙受过他的帮助，但她仍是害怕他。
　　刚才见浑合没注意自己，白莲还暗自庆幸了一番，哪里晓得自己竟早被他给注意上了，心脏又一下提到了喉咙口。
　　别抬头，看脚趾……
　　都是十几岁的女娃娃，谁没动过春心，更何况是浑合这样的俊朗公子？丫头们闻言眼神顿时黯淡下来。不过，能远远看着浑合公子也是很好的了，哪家的丫头还能像她们这般幸运？
　　“携美同游是人生一大快事，若是小姐们的贴身婢女，那带上倒也无事，反倒多添一份情趣，诸位小姐，是吗？”浑合轻轻一笑，撩人笑容又勾走了几串魂儿。
　　三冬过去春还在，天上菩萨不弃我啊！众婢女眼中荧光闪现，一派娇羞。
　　那，这里没多余的人了吧？
　　“可她呢？她可是哪位小姐的‘贴身婢女’”郦君瑾再次发难，小鸟依人在浑合身边道。
　　某人再次成为众人视线焦点，但她仍低在那里数脚趾……
　　自白莲一出现郦君瑾便对她抱有很强大的敌意，原来这里只有她和史薇薇算是最出众的，其他小姐在她看来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罢了，即便是那些所谓的“绝色婢女”，也不过尔尔。但对白莲，她却不好把握，也不得不多留几份心眼，直到看她摘下面纱，便更下了要狠狠羞辱她之心。
　　“婢女也分三六九等，且须各司其职。伴小姐的便尽心尽力，攥刀的么，还是乖乖回去雕萝卜为妙！”

　　“那奴婢先退下了，小姐。”白莲轻轻松了口气，去厨房割萝卜也比在这陪一群公子小姐玩耍来得好。
　　“慢着！”史薇薇看了郦君瑾一眼，丫这里可是史府，她史薇薇的地盘哎！她郦君瑾瞎搅和个什么劲儿，整天带着帮“将门虎女”来烦她，现在还在她面前蹬鼻子上脸了？“从今天起，现在起！白莲就是我的贴、身、婢、女！”
　　话语一出震惊四座。调一个小丫头本是主子们一句话的事，但也得看这丫头是否有那能力才行呀，让一个厨房切菜的下等丫头来服侍千金大小姐，每天雕萝卜给她吃吗？
　　白莲继续做鸵鸟，与她无关紧要的人之间的纷争她向来是能避则避的，而且至少直到现在为止，在她眼里能算得上是最亲的人的只有洪家三人，因为他们于她有恩。
　　“这样也好，正好锦上添花。不过总得去通知厨房一声，莫让人家白等了，并且白莲丫头还得去换件像样的衣服来，嗯？”浑合轻摇折扇道。两拨丫头正对着干上了，他这个“大众情人”自然得明哲保身。
　　“还不快去！”受了气的史薇薇蹬了蹬腿，不再去看郦君瑾。
　　白莲应了声低头离开。
　　“慢慢走，别摔着啦——”郦君瑾眉眼间一派得意，最好在路上摔她个半死，眼不见为净。
　　“郦君瑾，你要是不想混了就给我滚！”劲猛的西北风也捂不灭忽然爆下粗口的史家大小姐心中的怒焰，反而使之愈燃愈旺。她助跑几步抬腿便向郦君瑾踢去，硬实的小鹿皮靴尖眼见就要击中她的面部，却被郦君瑾一个翻身躲开了。
　　这一脚她躲得也颇为吃力，毕竟未曾想过史薇薇会说动手就动手，不过这一脚仍是缺了几分火候，凭那几记三流招子，想就这样简简单单撂倒她郦君瑾纯粹是妄想。
　　爹爹说过要让自己去跟史薇薇攀上良好关系，可要她忍受在一个武功远落后于自己的同龄女孩后面阿谀尾随，这让从小立志要做女英豪的郦君瑾怎么受得了？
　　打就打，身在虎门，不搏焉称王？
　　郦君瑾一把抓住史薇薇来势汹汹的一拳，一个“顺风流”擒之落于□□，再一个“踢山倒”往史薇薇面上招呼去，疾疾生风。
　　史薇薇见状头一侧，但毕竟经验不如郦君瑾，反倒正中她下怀，一下被撂倒在地。
　　四周女孩见状都不敢上前帮忙，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平日里她们是与郦君瑾走得比较近，但史薇薇可是大将军的女儿，她们更是招惹不得的呀！本以为浑合公子至少会出手相助，可四下寻找一看，那人竟远远坐在凉亭内的石凳上，只笑不动手，这下她们更没辙了。

　　白莲磨磨蹭蹭地走在卵石铺的小路上，一路被史薇薇拉来的她还没细细观赏过这里的风景呢。卵石小道纵横于[蒲芳园]内，偶尔有几个下人匆匆路过，比起后花园更添了份生趣，又不似下人们住的[通平园]那样喧嚷，一切都处于某点微妙的平衡之中。
　　能慢点就慢点，她一点都不想在那个大妖怪眼皮子底下活动，他似乎总能看穿自己的心事。虽同为妖物，他与她始终是不相干的，他能帮她点小忙已是皇天眷顾了，若还期望他能鼎力相助，那自己才是做青天白日梦呢。可这次呢？他又为何帮着自己逃离，甚至还冒着惹怒史家大小姐的风险？
　　小脸紧皱的白莲仍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继续前行。
　　前方传来有些熟悉的气息，低头思考的白莲已然觉察，但终是来不及制住身体的惯性前行，一头撞在来人胸口上。
　　吼~好痛~这是胸吗？硬的？
　　似是撞到了铁板的白莲再次抵不住惯性的作用直直往后倒去——要不要用法术救自己一命？她闭紧眼深深纠结。
　　腰上忽然一紧，白莲被顺势带起，正闷着有人类在施展不开拳脚的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对方，，两人照镜子似的同时紧起了眉。
　　史金戈！——？——……
　　二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对视了几秒，史金戈的眉愈锁愈紧，他对面的那位却久久不见动静——她现在似乎不应该做这个动作吧？于是赶紧舒开眉头，一马平川。
　　史金戈丝毫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又轻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认得她？
　　他们只有在后花园匆匆见过一面吧？白莲瞄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奴婢刚从湖边回来，正赶去厨房通禀小姐吩咐的话，然后回院子去换衣服。”答得清清爽爽。
　　“史薇薇在那儿？”史金戈再次皱眉，浑合约了他近日去湖边商量正事，怎么把薇薇也商量过去了？“那还有谁？”
　　“还有其他府里的小姐们，哦，浑合公子也在。”
　　史金戈低头看了她一眼，只看到一个黑黑的头。他不是浑合，没兴趣去找白莲把脸藏在哪里，于是转身就走。
　　哎？他不去湖边了？
　　“站住！”园子的另一头传来一声大吼，二人齐齐侧头看过去，大牛正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
　　他来到史金戈面前二话不说一拳往他脸上招呼过去，白莲一下屏住了气，但以她现在的身份立场却不能出手制止，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只榴莲大小的实拳抡向史金戈。
　　史金戈面色不动，抬手一挡便阻下了大牛一记不轻的攻势，借力推开，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大牛一下飞出老远。
　　“力道不错，不过我没工夫在这里跟你胡闹。”史金戈淡淡抛下一句，头也不回地抬腿便走。
　　“大牛哥！”白莲连忙跑上去扶他，却被大牛一把退开。他又一次大喊着朝背对着他的史金戈跑去，右拳朝他后背击出。
　　“让你们在这里偷情！”
　　再次被打飞的大牛在地上挣扎着起来，想说什么，却咳出一口血来。
　　白莲一愣，见史金戈脸色黑下几分，赶紧上前阻止大牛继续说下去：“大牛哥，他是史将军，府里的主子！”
　　“你这么快就和府里的主子勾搭上了？”大牛红着眼朝白莲怒吼道，面上因心急而躁红的颜色被苍白掩住几分，唇角的血渍让人看得生疼。
　　勾搭？
　　将军大人面色瞬间变为锅底黑，这下人打哪儿来的？怎如此不知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