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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路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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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气不错,隔着窗子都能感觉到阳光的温度,刚才又听春桃说院子里没人,吴予徽这才鼓起勇气走出房间。
他的双腿无力,坐在床上或者凳上,都很难自己站起来。所以他早就养成了习惯,坐在床脚处。六柱架子床的立柱很结实,他双手用力,能够把自己面前拉起。
架好双拐,吴予徽就迈开双腿,慢慢地向门外走去。
其实要说他双腿的残疾,似乎也没有严重到完全走不了路的程度。他的视力也是能够看到模糊的影子。听力的话,在他耳边大声讲话,他也能够勉强理解。可就是这些都凑在了一个人身上,那可真真是快要了命。
这是梨花的想法,她此刻就坐在廊下看着一步一步艰难迈步的吴予徽,心中难得地同情了他一小下。
吴予徽慢慢地走到竹椅和小桌的位置,阳光很快就洒在了他的身上。梨花不在,吴予徽终于能够在原本属于自己的小空间里晒晒太阳了。
于是,廊下的梨花就看见吴予徽架着拐杖,费力地伸出一只手去摸竹椅的位置。
可是梨花坐过后的竹椅,已经被移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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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平时里吴予徽周围环境都是固定的,所以他自然没想到竹椅被移动了位置。好在他没有直接把重心前倾,否则此刻估计就已经摔倒在地了。
他摸索了三四次,对没有摸到竹椅感到很意外,他重新扭头,细细打量,想用自己的残余视力看出来些什么。就在这空挡,竹椅就像长了脚一样跑过来,主动碰了碰吴予徽的手。
是梨花,她看不下去这个大男人在竹椅另一头艰难地找东西,也因为自己将他东西移位而产生了内疚。于是她赶忙跑过来把竹椅挪过去。
殊不知梨花的行为让正在摸索的吴予徽一下子停了动作,想到刚刚自己所有的动作都被人看到了眼里,他的脸一下子红了,甚至蔓延到了耳朵脖子。
梨花自然没法理解这种变化是出于什么原因,见他红着脸站着不动,反而急道:“坐呀,不是给你搬过来了吗?”
吴予徽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在室外的阳光下是很好的,至少那些大色块的影子能够帮助自己理解很多环境的信息。可是刚刚他真是受了不小的打击。明明在用残余视力寻找竹椅,却连有人走近都无法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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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吴予徽在梨花的帮助下,磕磕绊绊地坐到了竹椅上,他把双拐平放在脚边,两只手安安静静地摆放在膝盖上,像极了学堂里挨了先生训斥的学童。
梨花惹不住想偷偷笑,但又想起此刻自己的悲惨生活,就再也笑不出来。
吴予徽脸上的红晕很久才消退,梨花就这么看着他,他的眼,他的眉。讲心里话,这个男人其实长得还不错,如果他不是自己迫不得已的丈夫的话。
“你,要不要喝茶?”梨花还是有些内疚的,已经自己霸占了人家的位置,还让脸皮薄的男人差点因为没摸到椅子而摔了跤。
这句话重复了几次后,吴予徽听懂了。他抿着嘴点头,显得比刚才还要紧张。
梨花看了他一眼,自言自语地说:“你怕我干嘛,我怕你娘才对。”
提完吴家夫人,梨花忍不住去摸了上次自己被打的地方。
不管怎么怨恨,梨花还是把茶杯递到了吴予徽的手中。这个男人用指腹抚摸着杯身,双眼直直地盯着某一处,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已经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只见他缓慢地放下了茶杯,伸手指入杯,沾了茶水的手指开始在石桌上一笔一笔地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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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扒着桌子看了半天,才发现吴予徽画的竟然是他家的布局图!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的水渍逐渐变浅,梨花瞪大了眼睛看,努力地往心里记,他们一个画,一个记,谁也没工夫说话。
这些天以来,梨花都被困在这个院子中,对于吴家的整个布局,完全是陌生的。她想逃,可是,出了这个院门她就会迷路。等待她的下场就是被小厮抓回来,再变本加厉地打一次!
吴予徽双目失明,他怎么知道水可以在石桌上写字?他为什么要画布局图给自己,是知道了自己要逃跑的计划了吗?
梨花有很多问题不解,便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吴予徽终于画完了,似乎也知道水迹会干,便问:“记下来了吗?”
梨花点了头,还是不甘心,继续问:“你为什么要帮我逃走?”
“嗯?”吴予徽侧了侧耳朵,似乎想听得再清楚一下。
梨花没法子,只得站起来走近他,用更大的声音在他耳边喊:“你为什么要帮我逃走?”
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进来的人被树影挡住,看不清楚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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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吓得一激灵,那种被打得撕心裂肺的恐惧感环绕着她,她本能地抓住了吴予徽那只握着茶杯的手,突然的触碰,没有准备的吴予徽一下子就把杯子扔了出去。虽然对外界反应迟钝,但他还是很快意识到,是有什么人进入了院中。
吴予徽把脸转向了大门,一只大手用力一扯,将梨花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阴影中的人慢慢走近,此时梨花终于看清,来人不是吴家夫人,而是端着果盘的春桃。
跟吴予徽说话的音量,不管是谁,都足以站在门外听到了。梨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她觉得此刻的春桃一定会马上跑到吴夫人的院子去告密,紧接着,自己就会被打,被锁起来或者被绑起来也有可能。
“谁?”吴予徽在等待了一下之后,终于开口。
“是春桃。”春桃把果盘放在石桌上,自己对着吴予徽自报姓名。然后又转头看向惊恐万分的少奶奶,就好像看穿了她的心一般,笑道:“少奶奶,我是不会去跟老夫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