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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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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峋和大熊一前一后的把阮廷夹在中间,压着他往温峋家走去。
阮廷迈着虚浮的步子,随他们走到一个挤窄的小巷,小巷的路坑坑洼洼,年久失修的沥青老路路面泛了白,街头的电线杆上贴着密密麻麻白纸黑字的房屋出租广告,几张色情广告杂在其间浑水摸鱼。
路边的路灯发出的灯光昏黄黯淡,时明时暗,像是接触不良,三个人被光线拉长的影子映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格外萧索。
这条小巷里的房子都是小户型,汽车站贴在城边儿,小单元楼不高,只有六层,历经风吹雨淋的洗礼,墙上的漆不仅被晒成了纸黄色,掉的也都快差不多了
阮廷慢腾腾的走,在不适合人类行走的路上不断挑着好走的地儿,偶尔打量一眼眼前人的行头,只能说,和他两边的街景很搭。
非要形容,可能是廉价的味道。
小巷的尽头是死路,墙角没一块儿是好的,走到尽头的单元楼前,温峋家也到了。温峋把阮廷领到自己家门口,把货车钥匙扔给大熊,“你帮我把车开回来,停我们家门口就行。”
“好嘞,放心吧哥。”大熊接过钥匙,瞪了一眼阮廷,朝着相反的方向一路小跑。
阮廷被他瞪了一眼,身体下意识后仰,一个没站稳被温峋扶住,“到了。”
阮廷眨了眨眼睛,看着温峋掏出钥匙开了门,给他让了路。
里面漆黑一片,阮廷在门口犹疑,后来被温峋一脚踹了进去。
片刻的黑暗后,只听一声响,温峋家客厅里的灯啪叽一下亮了起来,被铁锈侵蚀的防盗窗包围的窗户里即刻有了生气。
阮廷睁大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老旧的天花板,继而是两个里只亮了一个的白炽灯,然后是紧窄的房间,泛黄的四壁和简单的家具,处处是斑驳岁月留下的痕迹。
阮廷回过头:“这是你家?”
温峋没搭理他,直接进了厨房去烧热水。
阮廷认真地把这屋子又看了一遍,屋子里除了彰显着一个大写的“穷”字,还格外有一种冷清孤独的气氛,仿佛外国电影里乡下放杂物的小木屋一样。
他意识到自己进了一个标准穷鬼的家里。
阮廷不由的扣紧了自己衣服的扣子。
温峋从厨房里出来后脱下了外套,对欠自己钱的人他的眼神向来锐利不怎么友善,他问阮廷:“怎么不坐?”
阮廷走到沙发旁,认真仔细的把沙发盯了半天,甚至上手摸了摸,还好这沙发只是看着破旧寒酸,但还算干净整洁。
阮廷解释:“我是有洁癖的。”
温峋忍不住克制地瞪了他一眼。
阮廷肢体僵硬地坐下来,只有半个屁股触到了沙发,他往沙发上一靠,硬邦邦的木头让他几乎是瞬间又坐直了身体,像弹簧一样弹了回去。
这正襟危坐的样子在阮总娇纵的人生中也算绝无仅有了。
“看你挺年轻的,怎么不见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弟弟妹妹呢?”他像机器人一样转了转脖子,朝向温峋的方向。
“我一个人住。”温峋说。
“一个人住?”阮廷问。
“一个人住。”温峋把手肘架在了窗台上,“怎么,一个人住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阮廷挺直了身子,“那你父母呢?”
温峋背对着光,脸上是一片暗影,他眸光一晃,片刻后眼里温沉下来。
毕竟也是经常social的人,在生意场上指点过江山,卖弄过嘴皮,擅长摸人心理,阮廷发现了对方情绪的波动,立刻换了一个话题,“你家好像不大。”
“嗯,不大,只有两个卧室,其中一个还成了杂物间。”
当阮廷听到温峋的这句话时,一瞬间转过了身,身体灵活的像解除了封印。
“所以……只有一间卧室,那我住哪里?”
温峋扬了扬下巴指向阮廷眼前硬邦邦的木质沙发,示意那沙发白天是沙发,晚上就是他的专属小床了。
阮廷顿觉天塌了,地裂了,他根本就是来受罪的。
“警局的床也比这个好吧?”
温峋见状,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按了三下之后,开了免提,嘟嘟声传了过来。
阮廷二话不说冲过去挂断电话,把手机重新塞回温峋的兜里,正对上他的眼睛:“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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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廷失眠了。
他在硬木头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他本来该睡在铺有意大利丝绸和棉布的床上,室内的香薰散发着助眠的清香,室内温度和床头灯的亮度都可以随他的喜好自动调节,而现在却甚至连栖息之所都找不着。
今晚哪怕他不在这里,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也不够他住一晚上哪怕五星酒店的钱。
“都是为了遗产。”阮廷默默念叨着,他太了解自己的董事长老爹,说一不二,雷厉风行,除非他证明没有阮家光环自己也可以生存下来,否则阮耀绝不会放心把莱康给他。
莱康作为一个家族企业,等着吃肉喝汤的可不止他一个姓阮人,除了台面上的阮肃,台面下的魑魅魍魉也不少,时不时等着机会兴风作浪,不然他也不会接受和孙妍伊假扮情侣这个荒唐的提议了。
有些世界的门票,只有一张。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终成大业,为了那张门票,他什么都可以做。
清早温峋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阮廷已经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很久了,他偏着头看向窗外,室内地板虽然洁净,但熹微的晨光洒进来把地板上那些经年累积的已经洗不干净的污渍照得透亮。
阮廷的坐姿恣意了不少,甚至还靠在了沙发背上,温峋拿着一杯白水走到他对面,坐下来,伸手敲了敲茶几,把阮廷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茶几桌形四四方方,桌面上的磨损尽是岁月留下的画作,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阮廷回过头来,温峋吓了一跳,这浓浓的黑眼圈,不知道的以为他抓了一晚上老鼠。
“你昨晚没睡吗?”
“没有适宜的睡眠环境,别说深眠了,浅眠都无法进入。”阮廷有气无力地说这话,嗓音还有一点微微的哑,他朝温峋伸出了手。
温峋并没有搭理他,也没有意会到他的意思,他修长的手指抓着玻璃杯沿,手腕靠在茶几边上,神色十分冷淡,漆黑的眼珠里蒙着一层温润的光,视线直直落进阮廷的眼睛里。
阮廷仿佛被温峋眼里的两道微光烧着了,心里一晃才反应过来温峋并不是他的助理,不会在适当的时机为他递上一杯新西兰牛奶或是苏门答腊的咖啡。
阮廷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他捏了捏眉心,一脸起床气,哪怕他根本没睡觉、没起床。他麻木地看着温峋,脸上把眼不见为净的意思表达的淋漓尽致,
“尽快联系你的亲朋好友,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温峋乌黑的眸子动了一下,眸光在阮廷身上打了个来回。
阮廷:“如果我说我没有亲人朋友可以求助呢?”
温峋:“那你一直睡这里好了。”
“你这是恶意拘禁。”阮廷站了起来,刚准备往外走,温峋抬起了左腿拦住了他的去路,阮廷立马转身转向另一边,温峋又抬起了右腿挡住了他。
温峋脸上一片冰天雪地,眼里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阮廷忽然有些腿软,内心忐忑不安。
“你的腿很长是吗?巧了我的腿也很长。”阮廷笑了笑,酒窝在脸上绽开又消失,重新乖乖坐好。
温峋:“莱康都是你家的,一万块钱拿不出来,借也借不到?”
阮廷:“……”
“你就当我没有亲戚朋友好了。”阮廷感觉有些微热,解开了自己衬衣的第二颗扣子。
“我还是当你更想坐牢吧。”温峋说着,重新拿出了手机,准备报警。
阮廷即刻扑到了温峋身上阻止他,他紧张兮兮地盯着温峋的手机,双手撑在温峋身体两侧,眉心蹙了两下之后,目光从温峋的手移到了脸上。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
“嗯?”温峋嫌弃地把阮廷一把推开到身边的沙发上,重新换了个坐姿。
“你可以依然扣着我,但给我人身自由去赚钱,等我有钱了把钱还你。”
“成交。”温峋二话不说答应了,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真把这小子送去警局,只能拘留,他还是口袋空空没钱赔偿,不如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去做点零工赶紧把钱还上。
“你留个东西让我保管。”
阮廷松了一口气,他撸起袖子,准备摘自己的钻表。
“不要这个。”温峋制止了他,“我要那条棕色手链。”
阮廷沉默了,他不知道温峋这家伙为什么偏偏看重他身上的这件东西,他把手放在那条由线编织的棕色手链上,手指轻轻磨搓上面细细的纹路。
“这条手链很便宜,没什么价值,这块表才是真正的奢侈品。”阮廷抬眸,他试图改变温峋难以言喻的想法。
温峋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用不可商量的口吻说:“我只要那条手链。”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半晌,阮廷把那条手链摘了下来,摘下来后,他仿佛觉得自己身体里的什么屏障也被自己一并摘下来了,身前身后空荡荡的。
温峋接过手链,很快塞进自己裤兜,阮廷的目光也被他勾的一直黏在自己裤子上。
“咳。”温峋咳嗽了一声,阮廷闷闷不乐地收回视线,温峋家的门刚好被人敲了。
大熊提着两袋小笼包和豆浆走了进来,分给温峋一袋,自己留了一袋。看见阮廷,轻声问温峋:“哥,怎么样,昨晚他老实吧?”
温峋拿吸管扎开豆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说:“我一会儿出去,你帮我看着点儿他,如果他要出去搞钱,你先陪着。”
大熊点头如捣蒜:“放心吧哥,不过你这是打算让他自己还钱了?”
温峋准备出门了,边穿衣服边给大熊解释:“嗯,他说他没亲朋好友,要自己挣钱赔我。我扣了他身上一样东西。”
大熊一脸什么都懂我是预言家的表情:“我就说吧,他是个诈骗犯,江湖骗子,还莱康少爷,一万块都凑不出来的穷鬼!我都比他有钱!”
阮总听后欲哭无泪,他随手一签就是七位数的合同,时薪遥遥领先百分之九十的男人,他日进斗金的时候某些人还不知道在哪里搬砖体验人间疾苦,不过他仍友善地提醒大熊:“以后说悄悄话不要刻意降低分贝,每次我都能听见。”
大熊:“……”
大熊:“话说以后你们白天出去挣钱,晚上都回这里睡觉,算不算同居啊?”
正在喝豆浆的温峋被狠狠呛了一下,猛咳嗽不止。
阮廷更是嫌弃地嘲讽:“要不有些话你们还是以悄悄话进行吧,我还可以假装没听见。”
大熊为自己辩解:“同在一片屋檐下居住,简称同居,有什么问题吗?”
阮廷转着脖子,样子既不像摇头,又不像点头。
大熊又贴上去问温峋,“哥,我解释的不对吗?”
温峋火速穿好鞋子,嘴里叼了一个小笼包,做出自己赶时间的姿态,没有回答便着急忙慌地走了。
留下大熊一个人在没有风的地方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