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颗金子 ...
-
Fünfzehn
“嗨。”
然后，在我转身，迈出寻找世理的第一步的时候，就被不认识的人拦下了。
根据我粗略的目测，拦住我的人起码有超过六尺的身高，但是就视觉效果而言，好像还是空条给人的感觉更恐怖，所以我猜这个人的身高应该在185到190之间。现在，他堵在我面前，而从他的背后，也就是我视野的正前方，隐约能察觉不怎么隐蔽的视线关注着这边。或许是兄弟会之类的社团在玩看他一次能连续成功要到多少人的手机号码之类的打赌游戏。
“我叫克里斯，”他开门见山，“我跟朋友们打了个赌……如果你愿意和我交换电话号码，我就赌赢了。能帮我这个忙吗？”
我解锁手机翻到呼叫页面递给他：“凯伦。K-A-R-E-N. 你用我的直接拨通你的号码吧。”
“谢了。”克里斯噼里啪啦摁完键盘，好像拿我的手机给他自己的号码留了一串备注，才拨通电话。他一直拿着我的手机，然后又从衣兜里掏出他自己的点了拒绝通话键，直到他又给我的号码打上备注，我的手机还被握在他手里。我也因此没法脱身。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挺擅长记长串数字的。”递回手机的时候，他继续说——尽管他的手依然搭在我的手机上没有放开，他向我靠近，“高中的时候我是橄榄球队的队长。”
我没太明白这两句话的关联在那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跟我说这个。但是他的举动虽然奇怪，却也没有让我无法忍受到要强行抢回手机跑掉的地步。我一边回答他一句幸会，一边稍稍后退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思考者如何委婉地要回自己的手机。
“他的意思是，想和你约会。”
——我在后退的同时，撞上了身后这个声音的主人。
Sechzehn
空条从背后扶了我一把帮我站稳，然后和克里斯点头示意。我不清楚他们之间是不是认识，但是至少看得出来空条不是要给克里斯助攻的意思——趁后者注意力被吸引住的时候，我顺利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在他来得及开口前，我先婉拒：“我比较喜欢一个人待着，抱歉。”
“不好意思，”好在他终于反应过来我对他没有兴趣，摆手退回安全距离以外，“打扰你们了。”
告别克里斯和他的小伙伴们，我转头和空条道谢，然后被他诧异地看了一眼。
“淡岛发短信让我找到你。”他对我说，好像懒得解释细节，就干脆打开手机给我看了世理的信息——读书社和一个姐妹会一起租了游艇，他们打算去海上玩。因为不知道我在哪里、会不会看手机，她另给空条发了信息拜托他留意我的去向。我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短信，确实里面有世理发来的消息，但是已经被点为已读了，尽管我很确信自己没有看到过那条短信。
应该是克里斯在我手机里留他的号码时不小心点掉的。
“给你添麻烦了。”我露出苦笑，“我打算过一会就回去，不用顾虑我影响你本来的计划。”
“没事，”空条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你回去前还打算去哪吗？”
“……只是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看看大海而已。”
Siebzehn
……到底为什么就变成了空条和我一起去散步到情况，老实说，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还不至于误以为他完全是出于迁就我才跟上来的。虽然只认识了这家伙不到一个星期，但在花京院的解说下我多少也明白了空条绝不是会受别人影响就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的人。如果他自己不想去海边的话，大概会直接拎着我衣领一路丢回住处了。
大概，他本来也打算自己找一段相对安静的海岸，不受打扰地欣赏黄昏时刻的大海吧。
想明白了原因——想明白并不是我给他额外造成了麻烦后，我给世理发短信告知了自己的去向，便也放心地沉浸在大海的美景中。
出生在日本这个四面环海的岛国，叔父一家每年去海滨避暑的时候，都会稍带上我一起，因此我从小对大海十分熟悉。在今天之前，我最后一次看到大海是在一年前：从埃及旅游回来的剑道大师声称埃及出现了不详的妖刀，我出于好奇，也订了机票飞往开罗寻找——然而一无所获。因为过于沮丧不想回到学校，就改道去爱琴海玩了一圈，最后因为吃了太多海鲜消化不良灰溜溜地回国了。
柔软的细沙随着脚步的起落钻进绑带凉鞋里再滚落，鞋底踩在沙子上，发出让人安心的、把脚印形的小片地面压得平实的声音。我们向海水退潮的方向走，濡湿的沙滩渐渐吸走了八月底的热空气。
起先，扑面的风里还夹杂着篝火晚会上烧烤的肉香。我们越走越远，烤肉香很快就被咸涩的海的气味取代了。我绕过遍布青苔的岩石，回首望去，围着火焰欢腾的人群已经化为一团漆黑朦胧的影子，喧闹的音乐声也几乎难以再听见。恍然间，就好像已经彻底远离这个陌生的国度，进入了另一个、可以令人感到安心的次元。
海鸥的影子在海面上被拉得细长。海水在摇晃着，与其说那是风和磁场的作用，我更觉得那是大海呼吸的方式——就像植物生长、人类活动，大海感知到了阳光落在身体表面的影子，于是摇摆浪花做出回应。我突然很想和海打声招呼。美国东海岸的海水能听懂用日语问的“你好”吗？我们所居住的世界是一个蓝色的水球，我想道，此时此刻拍打着我脚下沙滩的这一道水流，它又曾经旅行过哪些地方？眼下这个时节，我的叔父一家应该正带着堂妹在我熟悉的那座避暑别墅看海，父亲受到老朋友邀请正在苏格兰的圣安德鲁斯——沿海的小镇——大概他们准备打高尔夫。我的地理学得相当差劲，我搞不懂水域之间的差别，也分不清洋流和海风。我只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填满了这个星球的海水能够把我和我的亲人们连结在一起。当他们下一次在不同的地方走上海岸，海会告诉他们，我在这里过得很好，结交了新的朋友，一切都在步入正轨。不必为我担心。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颗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