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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赌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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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开,开!”
昏暗的小酒馆里,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声几乎让风沙都绕着走。
围观的“赌徒们”比展昭这个当事人还要兴奋。
临时充当荷官的酒客一张张地发牌,直到发满五张为一局。
展昭拿起牌,笑了,“抱歉,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
杰不以为然,瞅一眼自己的牌面,三条带一对,葫芦嘛,也不错,是他难得拿过的好牌。他咕咚咕咚地灌酒,直到一整瓶见了底,酒精上脑,认定漂亮温和的青年是在故弄玄虚,把牌往桌面上一压,牢牢盯紧展昭,“一局定胜负。”
温和俊逸的眉眼闪过一丝为难,展昭有些不确定了,眼神有些飘忽,“一局吗?但我很少玩,算是新手。先生……。”
“老子说一局就一局,玩不起?玩不起不开,你跟我回家!”杰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这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心里一松,浑浊的眼睛里蔓上一层旖旎的贪婪,大胆地抓向展昭手腕。
“嗷!”杰痛得嗷嗷叫,抓起盘子里的水果刀刺向擒住他手腕的马汉。
马汉眉目一凛,手臂青筋暴起。
酒客纷纷退后一步,大气不敢出地看着敢和马汉硬来的杰。
“你输了。”情绪平淡到比天上的白云还要轻,却有着举足若轻的气势。
杰醉意熏熏的脑子反应不过来,只呆呆地看向展昭。
“我说过,我的运气还不错,同花顺。”展昭手指划过摊开的牌面,笑眯眯地看着杰,随后拿起一旁的威士忌喝了一口,他好像才品出新奇士的柠檬有什么不一样?白老鼠不仅人刁钻,胃口也难伺候。听说他老白家把整个新奇士都买下来,专种柠檬。
想起白玉堂,展昭的好心情荡然无存,重申一遍,“你输了,那么……。”
“操他丫的,一个个眼瞎!两斤马尿进了嘴入了喉,就他丫的天南地北都分不清了。”粗鄙的狮子吼伴随着脚步声从二楼拐角处传来。
展昭抬头看去,两人一前一后,前面的戴着小礼帽,穿着褐色骑装,后面那位双手抱臂,怀里有一杆长枪。
“抱歉,马先生,他们几个你也知道,没个正型。”李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展昭一眼,对马汉的态度也不算殷勤,他走到长桌边,一掌怼到杰的脑袋上,“还不快滚。”
“等等,”展昭托腮,手指点着桌面,眉眼带笑地看着杰,“你输了,要不要我提醒一遍赌注。”
“……你,我……。”杰被那一掌拍得清醒几分,再看展昭,总让他想起那个不好惹的白先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能下了面子,咳嗽一声,“老子……当然记得。”
“那就好,你输了听我的,游戏规则是……。”展昭顿了一下,在所有人遮遮掩掩的期待中,继续道,“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意外惊喜来的如此突然,杰兴奋地推开李,追问,“你是说,你要我听你的要求,你的要求是我说什么你听什么。”
展昭点头。
酒馆里落针可闻,原本写满怀疑的众人,在杰一字一字特别清晰的追问中,确认了自个没听错。
“卧槽,还有这等好事。”
“艹,早知道,我也来了。”
喧闹重回。
马汉冷冷地扫一眼议论纷纷的众人,最后警告地看着李。
“都闭嘴,”李一拍桌子,换上笑脸,“那什么,先生,要不,您先回房休息。”
“问他。”展昭一指杰。
“回回回,”杰想去抓展昭,可瞅着展昭的眼神,心里有些打鼓,于是缩回手,推开众人,“走走走,老子房间在那边。”
出了酒馆,绕着曲曲折折战壕一样的土灰色甬道走。
杰推开一扇小门。
展昭低头进去,房间不大,五脏俱全。指腹贴住耳钉,停顿三秒,掐断影像传输。
“咔啦”一声,杰扯下拉链,正想着今晚美人在怀,也顾不上脱干净,转身就要捞过展昭,突然间,眼前银光一闪,他根本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手脚就被绑住了。
“别动了,不想皮开肉绽的话。”展昭走到椅子前坐下,挑眉,“你也坐,这个动作还是可以做的。”
杰觑着展昭,发现展昭只是坐着,觉得危险不大,不信邪地挣了挣手臂,“嘶,”他倒吸一口凉气,扭头看到T恤被划开,那细如发丝的东西嵌进了皮肉里。
嗜血是拾荒人最原始的本能,他目露凶光,“美人还有这种癖好?老子奉陪。”
展昭叼着从飞行器顺来的雪茄,并不点燃,眯着眼瞅了一会儿杰,“你一般几分钟?”
杰愣了。
“一个小时?”拾荒人嗜酒,作息又不规律。一个小时应该差不多吧。
杰脸色有些难看。
“四十?”展昭观察着杰的脸色,半晌又道,“三十?二十?十五?”
杰刚毅的脸快憋成猪肝色了。
展昭疑惑了,他是不是需要从公孙那里拿一些调查数据来看看?活到老学到老嘛,知识多了不愁。
房间静得可怕,展昭再次遮住耳钉,掐断与止息的所有链接,瞥一眼恼羞成怒到自闭的杰,推门出去了。
马汉等了五分钟再也等不下去了,正想进去看看,见展昭出来了,急匆匆把人带到一扇门前。
这里的房间布局都差不多,展昭看着马汉打开橱柜,推开墙壁一样的门,往下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楼梯。他一边观察一边往下,穿过一段米色光面的走廊,马汉把手掌贴上去,扫过虹膜,流水一样的机器运转声之后,看不出缝隙的墙壁缓缓打开,入眼是白灰色系的房间。
不是很大,但刻着白玉堂的烙印。
在拾荒人的老巢作威作福,这事也就白玉堂能办出来了。
“滴”一声,蓝色的全息影像闪了几秒,清晰地映照在光面墙壁上。
展昭正在小吧台里洗手,听见动静,下意识看去,一下子对上白玉堂略显阴鸷的眉眼。他低笑,继续慢条斯理地洗手。任凭细细的水流冲刷着白皙的手背、颀长的手指,左手指腹圈住右手,一点点地搓洗揉捏,感觉到盯着他的目光越来越暴躁,这才甩甩手,拿起毛巾一根根地擦拭,把透着青色血管的手擦得白里透红才算完。就这么抓着深色的威士忌瓶子,用起瓶器开酒,从小冰箱里找出柠檬,切片,挤汁,调好之后尝了尝,觉得还不错,于是慢悠悠回到休息区,坐在长沙发上和白玉堂面对面。
马汉早跑没影了。
白玉堂薄唇紧抿,意思是他很生气;眉目桀骜而冷,意思是暴怒到想打人;眼神阴郁又凌厉,饿到极致的困兽一样,盯紧展昭。
展昭喝了半杯,把长腿收上沙发,“司令官有什么指教?”
“不敢。”白玉堂咬牙。
展昭觉得后颈发凉,又想起白老鼠不在这儿,赞赏地一挑眉,“司令官是挺厉害的,我刚刚体会到了世界的参差。”
“你……他……,”白玉堂什么都看见了,不仅看见还听见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如果说在酒馆里,他只是想把那双令人作呕的眼睛剜下来,在看着展昭跟着那家伙回到房间,而且掐灭影像,听他们谈论什么时间长短,那股毁天灭地的冲动顶得他胸口发胀。他已经拿起外套走出房间准备去废墟逮猫儿……想到这儿,他扬手一扫,抄起什么东西摔到门上,“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沿着门缝冲进护卫士兵的耳朵里。
红宝石一样的酒液沿着门上的雕花斑斑驳驳地流淌下来。白玉堂心里那股乱窜的愤怒才算少了一些,恶狠狠地看着展昭,“猫儿,你给五爷记住,下次让我逮到,非把你拴起来不可。”
“你让我拴,我可以勉为其难试一试。”展昭抬起眼皮,瞥一眼白玉堂。
漂亮到不近人情的脸上是失去方寸的焦躁,展昭只看一眼,名为心疼的种子又在蠢蠢欲动了,不行,他侧身去摸蓝牙按钮,赶紧关上,看不见就不心疼了!谁让白耗子一意孤行!
“展、昭!”展昭一个眼神,白玉堂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想起在他看不见摸不着的时候,猫儿不知道还要使什么坏,做什么让他疯狂又暴躁的举动,他简直气疯了,“你敢!”
回答他的是对准全息影像的遥控器。
白玉堂所有的狠话都憋回去了,落寞地跑出监控,隔了一会儿端着一杯牛奶过来了。不羁的眉眼微微发红,还带着某种可疑的亮晶晶的水汽。
展昭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吧,他玩脱了?不能吧,这可是白玉堂。他默默放下遥控器,也不敢看白玉堂的眼睛,只盯着桀骜又性感的薄唇和锋利又成熟的喉结。
“猫儿,离那群狼远点。”白玉堂叹口气,“他们是出色的商人,商人重利,但毫无人性,私生活混乱,桃色事件层出不穷。”你不使坏,他们没人敢招你。这话他没说,说了又怕那猫儿起什么兴头。
“是你把我送来的。”展昭轻哼。
行吧,猫儿还委屈上了。
“我送你过去,是让你……,”白玉堂欲言又止,恨恨咬牙,“不是让你玩什么狗屁游戏。气我就这么开心?”
“气我就这么开心?”展昭把一模一样的话还给白玉堂。
白玉堂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指关节揉揉脸颊,“行,展昭你可真行。我生气了。”
不哄,打死不哄。展昭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掀起眼皮,淡定地看着白玉堂,“气吧,老鼠生气,猫儿清静。”
影像里突然传出敲门声。
白玉堂完全不在意,似乎被展昭气笑了,凑近摄像头,“亏五爷之前还心疼你,我突然发现,猫儿有了小猫崽,猫儿是不是就能老实些了!”
不等展昭呛回去,那白老鼠双指放在嘴唇上,然后贴上屏幕,眼神温柔,“昭,爱你。”
白玉堂掐灭影像,眼角眉梢是浓重的寒意,他打开门,外面站着监察部部长以及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
“司令官,明天是国会审议日,按照章程,今晚您要入住监察部。”
“哼,”白玉堂嗤笑,“你确定,请本司令官入住监察部?”
所谓的入住监察部,是进入监察部专门设立的“监管室”,由士兵二十四小时轮番守候,好听些叫保护,实则是软禁。
监察部长犹豫了,请最高司令官去监察部,这在宋帝国历史上是第一次。而且,整个军政司都在司令官的掌控下。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某种决定,“抱歉,那么今晚请司令官好好休息。”他退后一步,意思明显不过,不去就不去吧。
本来,这次拿着矛头的是国会,他这监察部虽然盯司令官盯了好多年,但司令官没什么出格行为,凭什么他们来当车前卒?
“砰,”白玉堂扯起唇角,冷笑一声,重重地关上门。
而另一边,展昭看到白玉堂匆匆关掉全息影像,有些不安。废墟消息闭塞,能通联外界的渠道只有两条,一条在拾荒人手中,一条是白玉堂建造的地下堡垒。无论哪一条,他都不能自由使用。
不对,他神情一滞,白玉堂自行返回国内,和国会正面交战,他心里清楚可一点都不害怕。他一直以为白玉堂只是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面对国内的审问,现在看来,疯耗子有其他的打算,难道要以一己之力搅散国会?
他心不在焉地把水晶杯放进水池里,忽然听到止息请求连接的提示。
——先生,先生,这是什么?
止息的电子眼对准一支透明的小软管。
展昭失笑,“人工泪眼,缓解眼疲劳的。”
——哦~~止息哦了一声——那主人是很累的,我刚才看到他去拿牛奶时,往眼睛里滴呢。
展昭一愣,磨了磨牙,“那他可真是辛苦呢!”
白老鼠!亏他还心疼白玉堂!以为白玉堂难过的哭了!这才放过他!他擦得杯子咯吱响,不管白玉堂想什么,总之游戏嘛,哪有还没玩够就结束的!